第一百五十六章 地頭蛇

上了車,東子將車駛離了村口。

那身影越來越遠,直到變成兩個模糊的圓點,我收回視線,看向兩旁層巒疊嶂的山峰,來的時候,我們都帶著自傲以及對那地方的好奇,可回去的時候,卻是對那地方深到骨子裏的恐懼。

“小哥,快到青銅峽了。”

陳老九盯著那前麵,輕聲提醒道。

我下意識看去,發現那地方竟變了模樣,之前看它很普通,可此刻看去,發現它像極了一口倒著放的棺槨,棺口朝左,那黑漆漆的豁口更像一張大口,吞噬著所有貪婪的人。

兩個小時後。

車子停在陳老九的賓館門口,他下了車,朝裏麵吼,老板娘快速出來,看到我們幾個風塵仆仆嚇了一跳。

昌叔我們送到了當地的醫院,因為傷口發炎,昌叔得多住些時日,原本我想留下來,可昌叔說不用,讓我們找地方歇腳去去晦氣。

我知道昌叔的脾氣,便和東子瑤瑤出了醫院,瑤瑤不放心昌叔,選擇留了下來,陳老九要回自個家,我們便和他一起回去,反正老板娘是熟人,不用再找地方落腳。

因為好幾天沒洗澡,身上都臭的不行,老板娘準備好熱水,我們洗了澡,換上幹淨衣服下了樓。

老板娘正在炒菜。

看到我們下來,便招呼著吃飯,東子一見桌子上的菜,立馬拉開凳子坐了下來,陳老九拿了兩瓶燒刀子放桌子上:“小哥,東爺,今天我們就敞開了肚皮兒喝,酒管夠。”

“陳爬子,你他娘的終於爺們了一回。”

東子一看桌上的燒刀子,心裏頓時癢癢了,這十來天沒喝酒,他這渾身難受,今天一定要好好喝一頓。

陳老九尷尬地笑了笑:“東爺,不嫌棄就行,我還怕這酒不夠檔次。”

“隻要是酒就成,管上不上檔次,再說了,我要茅台,你狗東西拿得出來麽?”東子擰開蓋子,倒了一杯一口悶了,然後睨著眼睛看向陳老九笑道。

陳老九不服氣:“怎麽拿不出來,你等著,我現在就給你拿去,今晚我還就不信了撂不到你們……”

東子朝我擠了擠眼睛。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小子早就惦記著茅台,不過礙於昌叔在不敢喝,現在昌叔在醫院躺著,這算是取了這小子頭上的緊箍咒,終於可以好好喝一頓。

老板娘炒了四個川菜,還有一碟花生米,陳老九拿了兩瓶茅台,拆開後,給我和東子各倒了一杯,然後才給自己滿上。

“小哥,東爺,今個這酒我陳老九敬你們二位,要不是你們兩位,我陳老九估計也出不了那黑窟窿眼,這杯我先悶了。”說著便仰頭悶了酒,這酒後勁很大,這狗東西嘖了一聲,抄起筷子吃了兩口菜。

我和東子也悶了酒。

東子喝得帶勁,胖臉上滿是紅光:“陳爬子,你小子這回倒大方了,看來這趟黑窯沒白下,不錯,不錯。”

“東爺提攜的好。”

陳老九碰了東子的酒杯憨憨道。

東子微眯著眼睛:“陳爬子,你給爺說句敞亮話,你小子去那黑窯到底為什麽,別拿糊弄寶爺的那話糊弄我,我知道,你小子心裏精得很,不可能在黑窯裏迷了路。”

“東爺,我確實是迷路了……”

“嘖嘖嘖,陳爬子,你當爺是三歲的娃娃,沒腦子不成,你迷路?你狗東西若能迷路,那我也不用在北京城混了。”東子悶了一盅酒,瞥向陳老九板臉道。

陳老九知道瞞不過去,這才一五一十解釋,東子一聽就火了,一巴掌呼了上去,可被老板娘看見,那老板娘是個辣妹子,一見東子欺負她男人,頓時抄起菜刀衝了出來。我趕緊說好話,說他們喝酒喝大了,老板娘怒瞪了一眼東子,這才回到廚房繼續炒菜。

東子還要罵,被我踢了一腳。

喝了有三個鍾頭。

兩瓶茅台和兩瓶燒刀子被我們掏空了,東子喝得舌頭有些大,拿著空酒瓶子亂揮,陳老九早就趴下了,老板娘埋怨地瞪了我們一眼,這才扶著自家男人上樓。

我披了一件衣服,出了賓館。

小縣城晚上挺熱鬧的,我去了夜市,要了一瓶啤酒和羊肉串,人很多,熙熙攘攘,有不少光著膀子的大漢喝高了,嘴裏一個勁罵罵咧咧,我看著那些人覺得好笑。

“哎,你個白麵笑啥子笑?”

那人見我笑,抄著空酒瓶子就過來。

我拿起酒瓶灌了一口,漫不經心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笑了……”

“嘿,你小子給虎哥整事是吧,兄弟們,抄家夥,教訓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白麵娃子,讓他長長記性。”那人麵露凶光,三角眼,一看就不是善茬。

我也不想惹事,本想說兩句軟話就打道回府,可這人太不識相,竟掀了我桌上的盤子,那肉串落在地上,沾了土。

“小子,還有功夫吃肉呢,你說你個白麵見到我們虎哥不說敬話,還他媽的坐在這吃吃喝喝,誰給你的膽子啊?”旁邊的小跟班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刀,那囂張地模樣讓我心裏很不爽,特不爽。

想我潘家園一個爺,竟然被這地頭蛇壓在這,要是不露兩手,特麽地還以為爺真是個白麵娃子好欺負?

我喝完最後一口酒,拿起空酒瓶子往桌子一砸,那酒瓶子破了個底,鋒利的刀茬子明晃晃的擺在眼前,我踢開凳子冷笑道:“說敬話,你他媽配嗎?”

“嗬,挺囂張?”

那帶著粗金鏈子的光頭嗤鼻。

我盯著他,手裏的酒瓶子攥得很緊:“虎哥是吧,這年頭是個人掛串狗鏈子,剃個光頭就充黑老大,真以為這裏是梁山泊,當他媽的梁山英雄了。”

“你敢罵虎哥是狗,活膩了!”

那被稱虎哥的人沒動彈,可旁邊的小跟班便跳了出來,我看著這個老鼠屎,一個橫掃腿這小跟班就倒地上。

那個虎哥咬了腮幫,其他人衝了過來,看到人衝了過來,我抬腳踹在其中一個人的心窩,又扭著另一個的胳膊,兩個人疼得哭爹喊娘,手裏的酒瓶子不能用,萬一紮了人可就麻煩了。

“小子,看刀。”

最後的那個人抄著刀衝了過來。

老板一看架勢要出人命,趕緊拿著手機打110,號還沒撥出去,刀落在他的褲襠旁邊,老板嚇得尿失禁。

我拍了拍身上的土,看向麵前鼻青臉腫的三個人,那個虎哥挨了我兩巴掌,臉上有兩個明顯的紅印,他捂著臉怒道:“小子,你給虎哥等著,等著。”

“爺就在這等著。”

我搬來一個凳子坐下。

那虎哥帶著兄弟扭頭就跑了,那光頭被我打出一個紅包,看起來賊顯眼,比他媽的燈泡還亮。

我用紙擦了擦手,這剛剛一動身,肚子又空了,我看了一眼地上的肉串,心裏一通火,媽的,老子的肉被那狗東西糟蹋了。

“老板,再給我來二十串。”

沒有人反應,我起身走到燒烤攤。

老板嚇了一跳:“怎……怎麽了?”

“再給我來二十串,剛剛那肉被那幫狗東西糟蹋了,你再給來二十串,再來一盤毛豆……”我話還沒說完,老板便推著我往外走:“小夥子,你快跑吧,要是被他們抓住,那可是要出人命的,他們可是這有名的地頭蛇,招惹不起。”

跑,我為啥子要跑?

老板急了:“你這個小夥子咋不聽人勸呢,那虎哥是這裏的小霸王,得罪了他,那不死也得殘廢,再說了,你在我這,一會他找了人過來,我這攤還要不要了?”

“老板,你放心……”

“來……來了!”

老板看到街角出現的一幫人,嚇得趕緊溜了,我轉身就看到那虎哥帶著一幫子人朝這邊走了過來,手裏還拿著家夥什,我一看這人數,心裏有些發怵。

奶奶的,竟給爺來陰的。

正想著招,那虎哥便走了過來,指著我便向一旁的人罵罵咧咧道:“大哥,就是這小子,他不僅打了我兄弟,而且還罵兄弟我是狗。”

我靠,這他娘的是打小報告了。

那虎哥的大哥淡淡瞥了我一眼,然後反手呼了虎哥一巴掌,虎哥捂著頭,不明白大哥為啥子打他。

那大哥忍不住大罵道:“軟爬子,一個白麵娃子你都對付不了,還被打成這幅狗模樣,你特麽太給老子丟臉了。”

“大哥,訓得是。”

虎哥不敢反駁,點頭受訓。

那大哥抬起眼皮,看向我冷聲道:“小兄弟,哪條道上,這憑空打人可不道德,今個你給哥幾個賠個罪,那這事就揭過去,若不賠,那就別怪我史耀斌以多欺少,不講江湖道義。”

“要我賠罪可以,那先讓虎哥給我賠罪……”

“嘿,你小子活膩歪了……”

虎哥一聽頓時火了,可被一旁的史耀斌一把按住,他緊盯著我,眼珠子轉了轉然後笑了:“小兄弟,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我給了你麵兒,你也得給我個麵兒,這空落子我勸你還是別耍。”

“斌哥,這事你得問問你兄弟,到底是我耍空落子,還是他欺人太甚?”我拿來一個凳子坐在上麵。

史耀斌看向虎哥:“怎麽回事?”

“沒怎麽回事,就是這小子嘴巴不幹淨,我讓兄弟們教訓教訓,可沒想到他耍陰,拿刀子紮我……”

我一聽這話頓時笑了。

這狗東西睜眼說瞎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