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東子的老爹?

我咽了咽唾沫,不知道該怎麽辦?

東子這貨直愣愣跪在地上,眼睛竟紅了,我來不及問這小子怎麽了,直接踹了這貨一腳,然後拽起他往裏麵跑。

身後的大粽子緊追不舍。

我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粽子有些眼熟,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而此時東子渾身發顫,嘴唇一個勁地哆嗦,眼睛呆滯,我顧不得問東子到底怎麽了,隻能拖著他往最深處跑。

腳下的碎石被震得到處亂滾,而迎麵撲來的屍臭味越來越濃,我憋了一口氣,在通道裏極速前進,身後的怒吼聲慢慢減弱,我這才癱坐在地上。

東子一直沒有說話,安靜地有些詭異。

我從懷裏掏出手電筒,照了照周圍,這一照我差點將手裏的手電筒扔了出去。

媽的,這是跑進了棺材窩了!

亮光所到之處滿是腐爛的烏木棺槨,而眼前的大廳堆砌著十幾口烏木棺槨,它們整齊地排列在一起,而且每個棺槨都有一個長明燈,而在烏木棺槨的旁邊卻堆積著無數的枯骨,顏色有些發黑,甚至有些被屍蟲啃咬地千瘡百孔,被燈光這麽一照更顯得詭異。

我拽著失魂落魄的東子往大廳的右側走了過去,腳下是些漆黑的屍骨,東子不小心碰倒了一盞長明燈,那燈盞裏的屍油頓時灑了一地,差點濺到我的身上。

東子低垂著頭,一聲不吭。

我想要問他到底怎麽回事,可看到他泛紅的眼睛,心裏猛地咯噔了一下,這小子怎麽了,難不成被鬼上身了?

這可不行。

我往手上吐了兩口唾沫,準備給這小子兩個大包子,可還沒下手,這貨竟然捂著臉痛哭起來,看到這個場景,我頓時懵逼。

什麽情況這是?

好久,這小子才緩過來,抬頭看向我,迷茫地問:“茴子,我們怎麽到這裏來了?”

“你小子給老子玩什麽失憶……”

“……”

聽到我的話,這小子又沉默了。

我這聽慣了這小子囉裏囉嗦,這冷不丁的玩木頭樁子我還真不習慣,我喘了口氣,看著周圍道:“我也不知道,被大粽子一追就跑到這裏來了,媽的,忒倒黴了,改天我得找老鐵給我摸摸骨,改改運,這樣以後還能順點。”

“……”

東子隻是笑了笑沒說話。

我盯著東子恢複正常的臉,問:“你小子剛剛怎麽回事,要不是老子反應快,你脖子上的夜壺腦袋可就騰地方了!”

東子看著密密麻麻的烏木棺槨,嘴角勾起一絲苦笑,從懷裏掏出那壺燒刀子,猛灌了一口這才解釋道:“那大粽子是我爸……”

“噗!”

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抬頭看向東子有些不相信道:“你爸?東子,你小子要活躍氣氛也不能這樣活躍,再說了,那粽子黑不溜秋的,哪能是你爸,這不是瞎扯淡嗎?”

“我沒扯。”

東子認真得看著我。

我拍了拍東子的肩膀,想要擠兌這小子幾句,可見這小子眼眶發紅,神情也和以往不一樣,我心猛地一震。

哎呦我去!

東子呆愣地看著頭頂,眼淚竟滾了下來:“茴子,我真的沒開玩笑,他真的是我爸,真的是我找了十幾年的老爹……”

“你說那大粽子是你爸,你有什麽證據?”

東子抹了一把淚,從兜裏掏出一塊玉佩,上麵的穗子已經發黑,可玉佩卻完好無損,他撫摸著那玉佩,有些哽咽道:“這是我爸留下的,那年他走的時候我十四歲,他說他要去一個遙遠的地方贖罪,將貼身戴得玉佩掛在我脖子上。這玉佩認主,隻要主人出現,它便會發出熒光,剛剛我也有些懷疑,可看到那人的臉我也愣住了。”他忽地停下,眼神黯淡,嘴唇哆嗦,眼淚從眼眶裏滾了下來。

他抹了抹眼淚。

我有些消化不了:“這怎麽可能……”

“我也不相信,不相信一直尋找的人會變成這幅鬼樣子,可茴子,我爸他……他真的變成大粽子了。”

我看著他:“東子……”

“小時候,我很皮,常常偷吃供銷店的桃酥,我爸每次都打我,可打完後便給我買一大包桃酥,我這個人一向好了傷疤忘了疼,所以每次都死性不改,最後一次我爸氣得半死,下手很重,可打到一半,他抱著我哭了起來,說他對不起我……”眼淚落了下來,可東子沒有擦,反而揚起頭,讓眼淚倒回流眼眶裏。

“東子別說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東子朝我笑了笑,無所謂地繼續道:“你讓我說吧,要不然我會憋死。”

我喉頭哽咽。

“那一年我記得清楚,我爸頭一次喝得爛醉,他喝醉了就喜歡喊我媽的名字,說他對不起她,對不起我,我那時不明白我爸為什麽會哭得像孩子,隻知道隻要我爸一哭,我就能吃到好吃的燒雞。”說到這,東子又灌了一口酒:“那時的我真的很喜歡吃燒雞,覺得天底下就燒雞好吃,可我不知道,那燒雞是我爸半個月的工資,我特麽還覺得理所應當。”

“東子……”

東子抹了一把臉,繼續說:“之後,有一天我……我爸他走了,走得幹幹脆脆,甚至連張紙都沒留下,我找遍了所有地方,可就是沒找到我爸,那天我坐在供銷社的門口,一坐就是一整天,我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仔細看著那些人的臉,我甚至能看到每個人臉上的汗毛,可那些人都不是我爸,都不是打我一頓卻抱著我痛哭的人。”

“想哭就哭,這次我不笑話你。”

“茴子,你說人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不能好好的活著,為什麽不能為了自己的血親而好好活著?”

這三個為什麽問得我啞口無言。

我也不明白。

我父親,東子父親,潘陽父親,他們本應該好好活著,本應該享受這天倫之樂,可為什麽要卷入這場棋局裏,是為金錢名利,還是為了所謂的贖罪,我分不清了。

黑暗中,我看不清東子的臉,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雖然我心裏也不好受,可這件事它真真實實發生了,我們就算再傷心難過也於事無補。

東子哆嗦著從兜裏摸出一根煙,點了好幾次,可就是點不起來,我掏出打火機,給他點了煙,他卻沒有接煙,呆愣地看著頭頂。

“抽點?”

東子這才緩過神:“謝了。”

他接過煙,因為著急,被嗆了兩口,我連忙拍了拍他的脊背,責怪道:“急個屁,老子又不和你搶,你他媽慢慢吸不成啊?”

“嗬……”

他吐出一股煙:“沒辦法,就這急脾氣。”

我也叼了一根煙,點了火,煙很潮,吸起來一股子黴味,我吐出煙霧,踹了東子一腳問:“有些事既然發生了,那就接受,如果接受不了,那就哭出來。”

“沒啥子好哭的 。”

東子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抹了一把淚:“以前沒找到之前,我這心裏還有個疙瘩,雖然不影響,可橫在心裏,心裏不舒服,現在好了,疙瘩沒了,這心也算舒坦了,真的舒坦了。”

“……”

我張了張嘴想要安慰他,可奇怪的是這張嘴就是發不出聲音,仿佛被什麽毒啞了一般,怎麽也蹦不出一個字。

東子雖然嘴上說放下了,可眼淚還是止不住,渾身被悲傷籠罩著,那張嘻哈的臉此時皺在一起,讓我鼻頭忽地一酸。

東子找了十幾年了,可如今卻是這個結果,我這心裏也有些不好受。

看著東子含淚的眼睛,我拍了拍東子的肩膀安慰:“東子……”說了一句話我便說不下去,舌尖抵著牙齒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過了好一陣,東子抖動著臉上的表情,抹了一把臉,又恢複到原來的樣子,他笑眯眯地看著我,隨即奪過我手裏的手電筒往裏麵走,仿佛剛剛懦弱悲傷的不是他。

我盯著走在前麵的東子,歎了氣跟上去。

往裏麵走了一會,我發現身旁排列的烏木棺槨呈天鬥排列,而靠近我們的烏木棺槨此時卻被掀開棺蓋,露出裏麵漆黑的屍骸。

東子拿著手電筒往裏麵照了照,發現屍骸的嘴裏還長著兩顆獠牙,不僅如此,屍骸身下堆滿了黑色的鱗片,和我之前的樣子一樣。

看到這裏,他猛地打了個冷顫,又走到另一個烏木棺槨旁,兩三下將棺蓋推開,裏麵是同樣的一副屍骸,特征和剛剛的那一模一樣,東子有些微愣,連續開了七八個棺槨,可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

忽地他癱坐在地上,微胖的身子不停地抖動,在他麵前,那些被推開棺蓋的烏木棺槨就像一個個吃人的猛獸,漆黑的屍骸在燈光下愈發顯得陰森詭異。

我盯著那些被打開的烏木棺槨,手指也一個勁地顫抖,心裏不由自主地想:我最後的結果是不是和這些人一樣,變成令人生畏的怪物,永遠見不了陽光的老鼠……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東子掏出兩根煙,遞給我一根,點了火猛吸了一口,那嫋嫋上升的煙霧盤旋在頭頂,遮住彼此的麵容,我吸了一口,卻被煙嗆地眼淚飆了出來,東子偏了偏頭,欲言又止地看向我。

“原來我的最終歸宿是這裏!”我喘了兩口氣,不由地苦笑道,也許這是最好的歸宿。

東子皺著眉,拍了拍我的肩膀鄭重說道:“茴子,你不會有事,我不會讓你死在這裏,既然要有人死在這,那也是我……”

“東子。”

我站了起來。

看著他微笑的臉,我心裏忽地竄起一絲憤怒,我馬茴不需要別人為我犧牲,也不需要像螻蟻一樣活著,這要生要死由我決定,誰也不能幫我做決定。

以前我逃避了許多,可這次我不能逃避。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手裏的煙掐滅。

看向東子,我冷聲道:“我不需要你替我去死,也不需要其他人為我做什麽,我的命運我自己做主,不管這命好與壞,我有權利自己執掌自己的命運,所以,東子,不要再說這話,我會活著從這出去,你也要活著從這出去,我們誰也不需要為誰舍命,都得好好從這活著出去。”

東子看著我,臉上浮出熟悉的笑:“這果然是你做事的原則,好,茴子,我們都要活著從這出去,活著離開這裏!”

我笑了笑,握著拳捶了幾下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