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鳥聽聞,微微頓了頓,他將唇邊的茶盞輕輕放在桌上,而後抬眼,直直地盯著楚恪,莞爾一笑,“百鳥自是知道,若是公子想要聽戲,便將這宴席設在牡丹亭了,而不是這個殺氣濃重的笑忘閣。”說罷,百鳥瞥了一眼趙箬,而後微微垂下了眸子。

楚恪看著百鳥的模樣,也不多說什麽,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既然你已經明白了,我便將此次的任務計劃告訴你,這次的計劃可能會有危險,但我會派鶴風保護你,即使是這樣,你最好還是隨身攜帶一些護身的東西。”

百鳥聽聞,微微皺起了眉頭,他撩開了垂在額前的一縷碎發,聲音中帶著些許的厭惡與嫌棄,“嗬,防身的東西?公子是了解我的,這種東西,在我成為百鳥之後,便不帶在身上了。”說罷,他有些放鬆地往後靠了靠,淡淡地歎了一口氣。

“百鳥的這條命是公子的,若是遭遇了不測,還給公子便是,公子不必如此優柔寡斷,天要我亡,百鳥在下一刻就有可能死去,天若是要留公子給我的這條命,那便沒有任何人能奈何得了它,公子卻又在這裏擔心什麽呢?”百鳥從腰間拿出一個紅色的鼻煙壺來,放在自己的鼻尖輕輕地嗅著,那種超然與世俗之外的感覺撲麵而來,連趙箬都有些敬佩他的隨性與感悟了。

楚恪聽完卻是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強你,我隻是怕,今後再也聽不見你唱的曲子了。”說罷,拿起桌上的酒,幽幽地喝了起來,眼睛卻依舊停留在百鳥的身上,趙箬在他們之間來回地看著,感覺到了一絲不一般的感情。

這兩人的性格有些相似,卻都偏向了兩個點的極端。不一會兒,百鳥便從季先生那裏得到了整個計劃的詳細內容,他接了命令,便對著楚恪說道,“放心吧,百鳥的壽命還長著呢,公子要對鶴風的本事有點信心。”

他說完,便起身,在季先生的護送下離開了,那身形優雅而又帶著一身的正氣,真的就像是一位絕代的佳人,那風華,無人能及。

事情到此,計劃上就已經全部解決了,趙箬算了算趙莞回家的時間,看了一眼天色,便也向楚恪告辭了,所有紙上談兵的事情,趙箬所能做的,都已經做到了,剩下的,就是楚恪自己的行動能力,以及他屬下的應對能力了。

趙箬今日雖然沒有親眼見到傳說中百鳥先生那驚為天人的口技,但是見到他今日的那種淡然出世的模樣,相信他定是能將事情辦好的。趙箬帶著劉嬤嬤出了笑忘閣,由於身上還穿著較為樸素的衣服,身邊那些達官貴人們都不屑於看她一眼,因此,她們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上。

然而,趙箬所遺漏的,是人群中的一雙眼睛,那雙眼睛緊緊地盯著趙箬,從趙箬出現在大廳中的那一刻起,那道炙熱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了她的身上。那目光一直追隨著趙箬,直到她上了馬車,才泱泱作罷。

那道目光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嘉王府的世子,楚流雲。楚流雲疑惑地看著趙箬的身影,眉頭微微皺起,他是看著趙箬從樓上下來的,而且趙箬今日的打扮也甚是奇怪,穿著尤其樸素,頭發上的珠釵也就隻有一支,就像是平

常百姓的模樣。

她這樣,就是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然而,在愛慕的人眼中,無論趙箬變成什麽樣子,他也都能從人群中一眼認出,就像是自帶著特殊氣質與光環的人,但趙箬一個女子,來這尋歡作樂的笑忘樓做什麽?這一點便很讓人懷疑了。

楚流雲朝著樓上看去,他看了一眼那走廊上來來往往的人群,與那些打扮豔麗的姑娘,直覺告訴他,二樓一定藏著許多的秘密。楚流雲朝著周圍看了一眼,便皺了皺眉頭,抬腿便往樓上走去。

穿過長長的回廊,經過一間又一間充斥著旖旎爛漫的屋子,楚流雲卻什麽也都沒有發現。他尋思著,或許趙箬是偷偷從府中溜出來,在這裏約見她的朋友的?可是究竟是怎樣的朋友,會約趙箬在這種風花雪月的地方見麵呢?以趙箬如此智慧的女子,是絕對不會交那樣的朋友的。

他正想著,身後一扇門便“吱呀——”叫了一聲,楚流雲一驚,立刻閃躲到了一根大柱子的身後,他歪著頭偷偷看著那扇門緩緩地打開,先是走出了笑忘閣那身姿豐腴的老板娘,她先是朝著四周望了望,而後見沒有人影,便將門開得大了一些,畢恭畢敬地將房間中的人請了出來。

楚流雲納悶了,平日裏這位老板娘可從來沒有對誰那麽客氣過,就算是自己,也最多是打聲招呼,從來不行禮,這樣傲慢態度的老板娘,究竟是何人能夠讓她如此的重視與尊敬?楚流雲瞪大著眼睛看著那扇門裏緩緩走出來的人。

隻見一行人頭上戴著有著黑紗的鬥笠,簇擁著一人出去了,那老板娘將他們領向了另外一個樓梯,將他們帶了下去,楚流雲隱隱覺得有有些不對勁,便立刻跟了上去,那些人的走路步伐,以及行為舉止,都不像是自由散漫的江湖人士,那一舉一動都顯得有秩序與嚴謹的禮儀,倒像是些貴族。

但既然是貴族,來這兒消費,又為何要躲躲藏藏的,還帶著麵紗?還要由老板娘親自招待,還得走一個平時顧客都禁止使用的樓梯,這件事情處處都透著不尋常的氣息,楚流雲甚至有些懷疑,趙箬的那些怪異舉動是否也與這些人有關。

楚流雲一路跟著那群行為詭異的人,直到他們走到了後院,走在後麵的一位帶著黑色鬥笠麵紗的人突然猛地轉過身來,從懷中飛出了一樣綠色模樣的東西,朝著楚流雲直直地飛去,楚流雲的瞳孔微微一縮,迅速地閃躲到一旁,那東西“咻”地一聲便深深地嵌入了方才楚流雲所站的那個位置的牆磚上。

楚流雲連忙往那牆上看去,隻見一片柔嫩的綠葉,正深深地嵌入了牆體,站風中微微地顫抖著,楚流雲朝著周邊的看了看,周圍的冬青樹長得正茂盛,看來,方才那人帶著黑紗的人是個用氣的高手,隨手拿了一片周邊的樹葉,便能夠當成飛鏢來進行攻擊,這樣的功力,仔細想想還是有些令人後怕的。

楚流雲不敢再上前跟了著了,方才若不是他躲閃得快,估計現在那片鮮綠色的葉子,正嵌在自己的額頭上了。自己的行蹤已經被他們發現,若是還不識好歹地跟上去,這位高手,定是不會對他客氣,這次隻是用了樹葉,下次,可不知要用怎樣厲害的武器了。

楚流雲心中有些氣惱,但又不敢再向前,隻好目送著這群人從後門走出去了。他立刻飛奔到了笑忘閣的大門前,上了自己的馬車,飛奔到了後門口,然而等他到的時候,那些帶著黑紗人的影子都沒有留下一條了。

趙箬回到相府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了,她回府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查看趙莞的馬車,發現她並沒有提前回來時,才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安心地回到自己的院子裏去了,她心中還是有些顧慮趙莞會破壞她的計劃,再怎麽說,她都不希望自己千辛萬苦想出的完美計劃,會在自己的環節上出現問題,若是真的發生了這樣的事,她自己都不能夠原諒自己。

這也算是趙箬的幸運,在趙箬剛回院子不久,趙莞便也回到了相府,若是趙箬的馬車在路上遇到一點阻礙,估計這場計劃就完全暴露了。好在現在趙莞是個完全沉浸在愛情中的沒有智商的女人,連自己的複仇大計都有些怠慢了,這樣將希望全部寄托在一個隻有口頭支票男人身上的女人,真是蠢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

第二天,楚恪便向楚王要求親自去亞運這次的軍餉,雖然楚王有些疑惑楚恪為何會突然興起,想要親自監督這次的押送,卻也不曾多想,反正這個兒子,無論做什麽事情,他都不放在心上,管他呢,反正是個不爭氣的東西,他愛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吧。

於是楚王根本就沒有想到任何其他的事件,就同意了楚恪的請求。一旁的楚括卻是暗自得意,楚恪要親自監督押運這次的軍餉,這不正是合了他的意了嗎?本來還愁如何將罪責推脫到楚恪的頭上,現在楚恪正好送上門了,他可是盛情難卻呀。

而且,如果楚恪這次遭遇意外的話,那還真的是可以算是“意外”。任憑他人怎麽查,也定是查不出半點有關他楚括的蛛絲馬跡的,到時候,說不定就是案發地點的某窩山賊走了黴運,被安上個殺皇子的死罪,正好除了她楚括的競爭對手,還有人替他背黑鍋,真是一舉兩得的美差。

楚括在早朝完後,就召集了他手底下的那些謀臣們開了個會,大家都覺得這是老天爺在幫忙,唯有一個姓仁的謀士表示了懷疑,他認為,楚恪不會無緣無故地突然想要去護送一批並不關他事情的軍餉,這樣做的一定是有特定的原因的。

說不定就是設計讓楚括來對他進行迫害,從而抓住了楚括的把柄,好讓楚括永世不得翻身,從而輕輕鬆鬆地奪走了帝王之位。

然而,其它的謀臣則一致認為這樣的擔心是多餘的,他們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所有的犯罪證據,以及秘密通訊,都是親手被楚括處理幹淨的,完全不會泄露半分,而其他一些知情的大臣們口風也比較嚴,並且知道計劃的內容也不夠詳盡,因此,他們認為,楚括那一方完全是處於被動的狀態,這一次隻是一個巧合而已。

而楚括則是一個貪婪而又自大的人,如今這麽好的機會放在他的眼前,他當然是要去爭取的,他很讚同大部分謀士所說的話,而選擇忽略那位姓仁的謀士的話語,還內心有些疙瘩地認為這個仁謀士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一定是見不得他的好,所以才會說出如此喪氣的話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