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縣官的眼睛絲綢飄忽不定著,他屏住了呼吸,不敢多說半句話,生怕自己說錯了話,頭上的烏紗帽也隨之消失了,他可絕對不要因為一個女人而放棄自己宏大的前程。

那胖夫人抬起頭來,看著縣官臉上不斷變化的神情,心中隱隱有一絲的怨恨,方才他就打算直接將自己處以死刑,從而擺脫罪責,但那若是為家裏考慮,胖夫人是不會責怪他的,但現在郡主已經將話說道這個份上了,他再不承認,便就是自私自利,隻為自己著想了。

那縣官老爺憋了半天,還是沒有將話說出口,一旁的胖夫人眼中隱隱透出了一股怒氣,她看向趙箬,說道,“郡主,縣官大人就是我的……”

“啪——”地一聲脆響,打斷了胖夫人的話語,趙箬則是緊緊地皺起了眉頭,隻見胖夫人的臉上赫然留下了一個顯目刺眼的巴掌紅印,胖夫人側著頭,雙手捂著臉頰,鮮血卻透過齒縫順著胖夫人的嘴角緩緩流了下來。

胖夫人瞪大著眼睛,滿是不可置信與傷心地看著縣官,卻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那縣官指著胖夫人惡狠狠地說道,“瞪什麽瞪!你個臭婆娘!如此不守規矩,有違綱常!今日我便休了你!”

說罷,他便立刻叫師爺從房間拿來了一封休書,扔到胖夫人的麵前,臉上的神情凶狠而又絕情,全然沒有半點可惜後悔之意,“我早就想休了你個肥婆娘了!自從嫁進我家門之後,整天遊手好閑,好吃懶做!吃得像頭豬一樣!我忍受你很久了!拿著你的東西滾吧!”

嗎胖夫人從地上拾起那封休書,其上的字眼字字句句就像刀劍一般磨割著她的心,她那張胖乎乎的臉,緊緊地皺了起來,那雙細長的眼睛裏充盈著淚水。

趙箬一直在旁靜靜地看著縣官的一舉一動,這樣為了脫罪而將自己的結發妻子完全切斷的男人,不,根本不配稱作為男人的畜生,她是一眼都不想多看了。

今天的這件事,已經超出她的預料之外了,她隻是發現了汴京縣令的問題,卻沒想到為此破壞了這位胖夫人的婚姻。

那縣官卻絲毫沒有注意到趙箬那越發陰沉的神色,他臉上浮著諂媚的笑容,對著趙箬說道,“稟告郡主,此女子現在已經沒有夫君了,您看這罪……”

趙箬此時隻想作嘔,門外那些看案的百姓們都紛紛指著縣官小聲地罵著,“這還算不算是男人啊?還縣官呢,呸!一點人性都沒有,這胖夫人還真是可憐呐,嫁了這麽個男人!”

趙箬站起身,她不想作答這個人渣提出的問題,她將胖夫人從地上扶了起來,冷冷說道,“無罪釋放……”

門外的看客們皆可惜地搖著頭,對於縣官如此無恥的手段而感覺唾棄與鄙夷,這時後堂中突然衝出一個纖瘦的身影來,定定地站在了趙箬的跟前,伸出手將趙箬狠狠地一推開了。

“你走開,不要碰我阿娘!”一個滿是憤怒的聲音響起,趙箬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劉嬤嬤上前扶住,她才站穩了,周人皆一片嘩然,究竟是誰那麽大膽,敢上前來推搡郡主,難道這個胖夫人的教訓還不夠嗎?

趙箬站穩了身子,細細看去,隻見一個身著淺藍色衣衫的女子正滿臉怒氣地看著自己,那張臉蛋生得精致,趙箬認得,那是秦姝蓉等人身

後的小跟班,每次宴會,她也總會出出現,能夠此次參加宮宴的人,身份也一定是不簡單。

“芸兒!芸兒!你不能這樣,快向郡主道歉!”胖夫人這才突然反應過來,忙拉著那藍衫女子的手。

那個藍衫女子,聽了母親的勸說卻隻是輕蔑地笑了笑,“哼!什麽郡主,隻是鄉下來的野丫頭罷了!”

趙箬聽著那個女子輕蔑的語氣,嘴角勾起了一個微妙的弧度,淡淡問道,“你是誰?”

那藍衫女子送開了胖夫人的手,一步一步地朝著趙箬走去,那雙眼睛裏滿是憤怒的色彩,“我是當今皇後的幹女兒!”

趙箬眯了眯眼睛,皇後的幹女兒?自己從未聽說過,難怪母親與父親都能如此地有恃無恐,原來背後還有個皇後在撐腰,如此的關係戶,敢明目張膽地在汴京為非作歹,也卻是沒人有能耐來幹涉他們。

今日真是個好日子,要什麽就來什麽,一環接一環,方才還覺得事情結束得太早了些,現在半路殺出個皇後的幹女兒,事情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趙箬仔細地看了看這位自稱是“皇後幹女兒”的藍衫小姐,微微笑著說道,“沒聽說過。”

此話一出,場外看案的觀眾們都忍不住地笑出聲來,那藍衫女子意識氣結,卻又無力反駁,隻好咬牙切齒地看著趙箬,兩隻眼睛中的熊熊烈火像是要噴射出來一般。

趙箬看著她那怒氣衝天地模樣,不鹹不淡地說道,“你有時間在這兒跟我置氣,倒不如問問你的父親。”

說罷,趙箬帶著劉嬤嬤,從那藍衫女子的身邊走過,“你母親今日的苦,不是我造成的,罪歸禍首可是你的父親,這點你要清楚一些。”

趙箬的話音鑽入了藍衫女子的耳朵,爛衫女子憤憤地回頭,看著趙箬漸漸遠去的聲音,心中的憤怒與不甘相互交織著,她連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是在恨趙箬,還是在恨自己的父親。

趙箬朝著人群中的趙莞微微瞥了一眼,那嘴角的笑意卻帶著徹骨的寒意,讓趙莞不由地往人堆了縮了縮身體。

趙箬登上了自己的馬車,心中卻始終留存著一絲的氣憤,這種氣憤回**在她的胸腔之中,卻完全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今日的這件事,看似是趙箬勝利了,然而真正的犯錯之人卻依然在逍遙法外,趙箬凝視著遠方在霞光之中高鬆恢弘的殿宇,冷冷地說道,“回府。”

人群中的趙莞見趙箬已經坐馬車走了,便也急急忙忙地回到自己的馬車裏,讓車夫悄悄地跟在趙箬的後麵。

劉嬤嬤早就發現了趙箬的馬車,便撩開了簾子的一角,對著趙箬說道,“小姐,她又跟著我們了。”

趙箬疲倦地半坐半躺再馬車裏,心情已經是十分鬱結,便有些不奈煩地說道,“她愛跟著,就讓她跟著吧,反正已經是要回府了。”

劉嬤嬤會意,便不再管趙莞的馬車了。

回到府後,趙箬便接到了阿娘的召見,但又與今日實在是力不從心,便讓劉嬤嬤婉拒,說自己已經用過晚膳了,等阿娘的丫鬟回去後,趙箬便叫人打了水來,退去身上繁重的衣物,將自己落滿塵埃的身體浸泡在溫暖的清水之中。

“呼啦啦——”一陣細微的聲響從窗外傳來,趙箬的眼睛有意無意地朝著那扇窗戶的方向看了一眼,今日劉嬤嬤出門時還特意關上了那扇窗戶。

趙箬將自己的身子往下沉了沉,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自己這是怎麽了,這些天腦子裏總是會突然出現他的影子。

“怎麽了?為什麽歎氣。”屏風之外,一個低沉而又帶著些許狂妄的聲音響起。

趙箬心裏突然“咯噔”一下,下意識地往水裏沉了沉,眸子一凜,對著楚恪罵道,“你個登徒子!怎麽在這個時候進來!”

趙箬聽聞椅子在地上拖動的聲響,楚恪那無賴般的語氣便飄進了趙箬的耳朵裏,“是你的床沒關好,我是正巧路過進來幫你關窗的。”

“胡說!我今日是看著劉嬤嬤將窗子關上的!”趙箬將一旁舀水的瓢抓起來,狠狠地往聲音的方向扔去,“還不趕快出去!我要更衣了!”

屏風外的楚恪輕鬆地接住了朝他飛去的瓢兒,心中很是快樂,“是,郡主殿下。”

話音剛落,一陣微涼的風兒拂過,屋裏便沒了聲響,趙箬還是心有餘悸地四處望了望,確定楚恪真的不在了之後,才喚起下人來。

不一會兒,劉嬤嬤便帶著兩個拿著衣服的丫鬟進來了,趙箬將衣服換好後,她們便將拉開的屏風收攏了,趙箬坐在梳妝台前,一頭常茹瀑布,光可鑒人的青絲披散在肩頭,其上散發著幽幽的蘭香,丫鬟們上前,拿起檀香梳子緩緩打理著,抹上香膏後才離開。

劉嬤嬤將趙箬的床鋪鋪好,便也起身下去了。

劉嬤嬤前腳剛走,屋外九創來了那個熟悉的聲響,他輕輕叩著門扉,帶著些戲謔地問道,“郡主大人,可否讓孤進來?”

趙箬給自己披上一件雲錦外衫,將自己的發絲攏了攏,用一根簡潔的玉簪子將其挽起,口中淡淡道,“進來吧,這次終於是走了一回君子之道了。”

門外的楚恪嘴角勾起一抹輕鬆的笑意,他推門而入,又飛快地轉身,將門扉關上。

趙箬坐在了桌案旁,她的裙裾就像一朵盛開的蓮花,將她包裹在那潔白的花瓣之中,楚恪靜靜地看著,緩緩而優雅地在趙箬的麵前坐下,那雙丹鳳眼裏滿是溫柔的神色。

趙箬的神情平靜而又淡然,與平日的態度並無兩樣,她開門見山地對著楚恪問道,“太子今日來,是因為我今日傳給笑忘閣的消息嗎?”

楚恪進趙箬那雙不含一絲情感的清亮眼眸,心中微微有些失落,卻依舊柔聲答道,“你隻說對了一半。”

趙箬定定地看著楚恪,臉上的神情波瀾不驚,並沒有楚恪所預料的那般驚訝與疑惑,“哦?是嗎?笑忘閣的情報,傳遞地可不是一般地快呀。”

楚恪笑了笑,那雙丹鳳眼中閃過一絲的得意,“畢竟是我的人,和其他的烏合之眾不同。”他的身體往前傾了傾,故作神秘地向著趙箬問道,“你難道就不好奇第二件事情是什麽嗎?”

趙箬不說話,隻是定定地看著楚括,那雙清亮的眸子中不含一絲的色彩,甚至帶著些不屑與鄙夷,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楚恪不禁有些發虛了,便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身體也往後退了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