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恪搖了搖頭,嘴角卻揚起一個十分狡黠的笑容,他與一同上前賀喜的大臣們相互說笑著,一同在前廳中吃著點心,等待著楚流雲上門迎娶趙箬。

趙箬的院子裏更是忙碌得很,楚約在一旁指揮丫鬟家丁們習慣到處搬運著東西,趙箬則是安靜地坐在梳妝台前,任由那些喜婆嬤嬤們往自己的臉上撲粉畫眉。

劉嬤嬤小心翼翼地將那漂亮的風光戴在趙箬的頭上,趙箬一下子睜開了眼睛,那種熟悉的壓斷脖子的重量立刻讓她那昏昏沉沉的頭腦清醒了過來。

眼前銅鏡中的那個女子陌生卻又熟悉,那原本清麗的麵龐在那有些厚重的妝容下變得多了幾分嫵媚,眉眼間的那種稚氣與純真被香粉遮蓋住了,那搽了胭脂的雙頰多了幾分嬌羞,那雙清亮的眼眸在這樣氛圍的襯托下,倒是顯得盈盈動人。

白芍拿著霞帔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打斷了趙箬的思考,“小姐,小姐,快把霞帔穿上,這霞帔真是太美了,穿在小姐身上,真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趙箬微微一笑,站起了身,今日的早起,讓她的意識有些隱隱的模糊,現在的場景,就像是在夢中,像前世的記憶。

前世的她滿心歡喜地將自己打扮成了一個美嬌娘,滿心甜蜜地等著楚括來迎娶,現在的場景與前世如出一轍,人和心情卻全都發生了變化。

實際上,到現在趙箬依舊沒有緩過神來,這一世發生的許多事情,已經悄悄改變了她的心,讓她更加珍惜情感上的東西,婚姻亦是如此。

白芍將霞帔一件一件地穿在趙箬的身上,趙箬卻看著窗外的那顆桃樹,心思早已飄遠。

假若這一世她可以自己選擇婚姻,那自己會選誰呢?

一雙帶著狡黠笑意的丹鳳眼出現在她的麵前,趙箬一驚,立刻從想象中掙脫出來。

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這一世的婚姻是禦賜的,自己根本無力改變,又怎麽可能會有那樣的事情,趙箬自嘲地笑了笑,低頭看了看身上那件精美的喜袍,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被包裝好的精致娃娃。

“小姐,真是太好看了!”白芍站在趙箬的身前,小心翼翼地將趙箬霞帔上的褶皺撫平。

門外的楚約聽聞,立刻跑了進來,她看著趙箬的模樣,突然慢下了腳下的步伐,一步步朝前走著,嘴角的笑容漸漸微微有些顫抖。

等走到趙箬身前的時候,楚約在喉嚨口的話語卻是怎麽都說不出口了,她低下頭,遮掩住自己眼中的淚花,她隻是輕輕地拉著趙箬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

趙箬明白阿娘心中的感受,連忙拉著楚約來到銅鏡前,快樂地說道,“阿娘,你看,製衣司為我製造的霞帔多漂亮。”

楚約抬手擦了擦眼中的淚花,看著銅鏡中的趙箬,連連點頭,半天才說出一句話,“我的女兒,自然是天底下最漂亮的,穿什麽都好看。”

趙箬拉著楚約的手,心中隱隱有些酸楚,這會兒真是要嫁出去了,以後回家也多有不便,不能經常回來看阿娘了。

“阿娘……”趙箬突然張開雙臂把楚約圈在臂膀之中,“以後我不在家,阿娘要好好照顧自己。”

楚約將頭放在趙箬的肩膀上,她現在才真正意識到,女兒長大了,女兒的臂膀都可以把自己圈在懷裏了,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要離開自己了吧。

楚約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了,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流了下來,良久,她才從趙箬的肩頭突然醒悟,立刻擦幹了眼淚對著趙箬笑著說道,“傻孩子,你隻是出嫁,又不是不會來了,若是真掛念母親,那就常回來看看,你記住,我和你爹永遠都是你最堅實的後盾。”

趙箬聽到阿娘說出這句話,眼眶也瞬間紅了起來,她用力地點了點頭。

劉嬤嬤見到這樣的場景,心中也很是不舍,自家小姐才剛回到相府不久,就又要用另外一種方式離開,想到這裏,她立刻給白芍使了個眼色。

白芍早就在一旁被自家小姐與夫人之間的親情感動得痛哭流涕,接到了劉嬤嬤的眼色,隻好戀戀不舍地拿起桌上的蓋頭,對著趙箬說道,“小姐,時候也不早了,吉時快要到了,快把蓋頭蓋上吧。”

楚約對著趙箬點了點頭,白芍將趙箬帶到銅鏡前,趙箬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一點一點被蓋頭蓋上了,她的心卻在此刻變得奇怪起來,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她的腦海中呐喊著,趙箬看著眼前的那片鮮紅,努力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嘉王府那邊客人一個接著一個地進了府,楚括姍姍來遲,最後一個上門送賀禮,他臉上帶著十分虛偽的笑意,將手中的一個紅色綢緞盒子遞交給楚流雲的手裏。

楚流雲在見到楚括的那一瞬間,眉頭微微動了動,臉上的笑意也淡了幾分,然而今日上門的都是客,楚流雲依舊對著楚括說道,“四皇子裏麵請。”

楚括聽聞這句話,臉上的笑意更加燦爛了,“今日恭喜嘉王世子了,為此,我特地為你準備了一分獨特的新婚賀禮,希望你有能耐可以接受。”

楚括說的這句話頗有深意,然而楚流雲卻並沒有放在心上,他隻是對著楚括淡淡地說道,“四皇子客氣了。”

楚括的嘴角揚起一個陰邪的笑意,他定定地瞥了楚流雲一眼,便朝著裏麵大步走去了。

楚流雲看了看楚括的背影,向著身旁的管家交代了幾句便也轉身進了屋中,時辰差不多了,他要趕緊將新娘從相府接過來。

楚流雲跨上了帶著紅色綢帶的高頭大馬,身後的四個壯漢身著紅色喜服,抬著一頂黃金雕花的空花轎,在那之後跟著吹吹打打的喜樂隊伍,那歡快的樂聲立刻將大街小巷的百姓們給引了出來。

楚流雲的騎著高頭大馬,神采奕奕地走在街頭,周邊的百姓們看著那黃金雕花轎嘖嘖讚歎,個個都稱讚著新娘子的好福氣

陽光將楚流雲籠罩著,他身上那紅色的喜服在太陽下更為刺眼了,紅得就像是白牆上的一抹鮮血。

楚流雲那雙桃花眼裏滿是溫柔,那雙琥珀色的瞳孔就像是陽光融化在井水裏的碎片,那樣的明亮而又柔和,將那冰涼的井水都變得溫熱了。

趙箬坐在梳妝台前,她的心開始劇烈地反抗起來,她的手心已經沁出了汗珠,她從白芍那兒要了一塊紅色的喜帕拽在手中,卻被白芍笑話著,“小姐還真是緊張呢,等姑爺都等得心急了。”

站在趙箬周圍的嬤嬤們聽聞此話也輕聲笑了起來,在紅蓋頭之下的趙箬抿了抿唇,她的眉頭緊緊糾結在一起,不知怎麽的,有一種強烈的不安感縈繞在她身邊,她還從來沒有過現在這樣的感覺,若不是有紅蓋頭遮住,她那蒼白的臉色必定會嚇到他們。

楚流雲的喜隊按照計劃的那樣,朝著丞相府不緊不慢地走著,百姓們聽說新娘是丞相府的女管仲,都十分高興,認為這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的一門親事,自覺地買了花,拆散了朝著花轎上扔著。

或許是那花香太過於濃鬱,楚流雲身下的馬兒開始嘶吼起來,楚流雲心裏暗暗一驚,立刻俯下身來安撫著馬兒,然而,那馬兒就像是瘋了似的,完全不受楚流雲的控製,在街上橫衝直撞地飛奔起來。

百姓們一看馬兒瘋了,連忙往街道兩側的店鋪中跑去,然而依舊有躲閃不及的民眾,被那馬兒衝撞到了路中央。

楚流雲在馬上的情況更是危險,那馬兒一直試圖將楚流雲從自己的馬背上摔下來,然而以馬兒現在這樣的速度,要是掉下了馬兒,那這婚禮定是完不了了。

由於街上有大量百姓擁堵著,一時間的慌亂引起了擁擠與踩踏,有不少的群眾在跌倒時便被匆忙奔走的人群踩得斷了起。等到那馬兒終於安定下來的時候,大街上到處都躺著受傷或者死亡的百姓。

一時間好端端的喜事轉變成了百姓們最為悲痛的事件,街道上的那些屍首之中還有許多是孩童的模樣,人群中衝出了家人圍著那些屍首抱頭痛哭起來。

楚流雲那喜袍上全是安葬不堪的泥點子,那一頭如墨的頭發也在那瘋狂的疾馳中變得散亂不堪,他呆呆地騎在馬背上,看著滿街道的屍首,一時間,心像是失去了知覺似的,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那些劫後餘生的百姓們這才從兩旁的店鋪中出來,看著街道上那淩亂的模樣,不知是誰喊了一句,“造孽啊!”

百姓們像是聽到了無聲的號召,一個個都將目光對上了那個正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男子,那種千夫所指的怨氣在那一瞬間爆發了出來,就像是一把把尖銳的匕首,直直地刺向了楚流雲的身體。

人群開始**起來,百姓們衝到了街道上,將這製造如此慘烈事故的喜隊團團圍住,楚流雲被百姓們從駿馬上拽了下來,圍在了當中,眾人七嘴八舌地嚷嚷著,要讓楚流雲給百姓一個說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