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約輕柔地拍著女兒的手,伸出一根青蔥玉指,親昵地刮了一下趙箬的鼻子,笑罵道:“你呀!你個鬼靈精。”趙箬的鼻子一癢,便嘻嘻哈哈地與楚約笑開了。

趙箬在楚約的房中用了午膳,把阿娘安頓好,便與她道了別,回自己院了去了。 她本來想親自將那朝服給父親送去,再將阿娘的情況與他講講。而後又轉念一想,父親這回兒做事太過魯莽了些,給他個教訓也是應該的,正如阿娘所說,不能輕易原諒他。

男人啊,不能慣,慣了一次就有第二次,而且會越來越膽大包天,必須讓他嚐嚐苦果,才能迷途知返。於是,趙箬就差了紅袖,將那件朝袍送去了書房。讓父親自己冷靜冷靜吧,該說的話趙箬已經對他說了,大家都是明白人,下麵一步該怎麽走,是他自己應該考慮的了。

趙箬洗漱好了,便早早地回屋睡了。她秉持著睡前三省的原則,躺在**,閉上眼睛,腦海裏整理著各種消息,相互拚湊,再構成一張完整的信息網。

這一世,她要用最精密的思緒,解開最難解的謎團。身處勾心鬥角之勢,步步為營,步步小心。保持一個清晰的頭腦是活命的關鍵。

賈貴妃一得寵,大夫人的家族定會漸漸興盛起來,那麽大夫人也會家族勢力的原因而重新獲得她原本的地位。換句話說,她的存亡是與賈貴妃連在一起的。

而大夫人是楚括的人,是楚括用來監視和控製丞相府的一枚重要棋子。大夫人人一旦重新接手掌管了丞相府,那麽就可以方便地製造一些事端,用來打壓楚約與趙箬。這樣一來,楚約與趙箬在丞相府的地位就會迅速降低。

一旦身份不值錢了,那麽人身自由也就會被她抓在股掌之中了。到那個時候,即使趙箬再怎麽機智,再怎麽破她的陰謀都是在徒勞掙紮,最終還是會被大夫人打包起來,包裝得漂漂亮亮的送給楚括。

楚括得到了她,也就得到了趙寅的支持。趙寅雖然勢力不大,但是在朝堂中的威信與號召力卻是不容小覷的。再加上他娘家林家的龐大勢力,奪得皇位就是易如反掌了。

趙箬腦內的條理漸漸清晰起來,這條利益鏈,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楚括,再將這條利益鏈倒過來,那也是成立的。由此看來,幫助賈貴妃獲取皇上恩寵的人是楚括,而賈貴妃則像皇帝吹耳邊風,讓他賜下小妾給父親生兒子,是想讓楚約與趙寅不和。從而使她們母女在相府失寵,如此一來那麽大夫人就有機會掌權了。

好一招連環計,楚括不愧是有帝王天分的人,心思城府都極為縝密。然而這利益鏈看上去環環緊扣,滴水不漏。但實際上是世界上最好破的。隻要破壞其中的一環,整個利益鏈就都會崩潰。

看來楚括也是有些著急了,才會使此法鋌而走險。

想到這裏,趙箬輕輕歎了一口氣。關係是理清了,那麽應該怎麽破除呢,又應該去破壞哪一環呢?

大夫人現在在相府雖然被禁了足,但是勢力和地位卻沒有絲毫改變。這就是她一直囂張跋扈的原因,想要破除大夫人這一環,光靠趙箬和楚約是沒有用的。這次的陷害事件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雖然楚約和大夫人都住在丞相府,但是,卻在兩個係統裏。一個是在丞相的係統下,另一個卻是在趙淵的係統

中。想要瓦解大夫人在趙淵係統中的地位,就必須用趙淵係統裏的人。

趙箬腦海中立刻閃現了一個嫵媚的笑臉——周姨娘。

周姨娘與大夫人之間的仇恨果實,是從周姨娘嫁進來的那一天就埋下來了。周姨娘也是個聰明的女子,奈何娘家隻是江南地區的小門戶,而大夫人的娘家則是汴京赫赫有名的大戶人家。況且家中還有個貴妃,那就相當於跟皇室有了關係。

然而周姨娘溫婉貼心,性格乖巧,又有天生勾引男人的本領,因此,自從嫁進了趙家,她便牢牢地抓住了趙淵的心。若是撇開家庭背景與經濟實力,周姨娘是可以完勝大夫人的。

若是趙箬與周姨娘一同聯手,那麽對付大夫人即使是易如反掌。

趙箬想著周姨娘近日總是差遣著趙蓉來自己院子裏獻殷勤。看來,聯手的問題不大。

隻是,若隻破這一環,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還是不夠的。皇上枕邊有個賈貴妃,隻要賈貴妃還在,楚括就會利用賈貴妃與皇帝的關係,讓皇帝下各種奇怪的聖旨,讓丞相府潰不成軍。

所以賈貴妃的那一環必須要破!

然而賈貴妃身居後宮,又是皇上的妃子,她屬於另外一個更加偏遠的係統——皇宮。

趙箬想了想自己身邊的皇室宗親:阿娘,做為楚朝的大公主,以前的確是屬於那個係統,到現在終究是相府裏的人,所以根本不能使用。

嘉王府:嘉王府做為正統的皇室宗親,的確可以涉足後宮。但是,嘉王府裏,趙箬所熟悉的隻有楚明珠一人。而楚明珠為人正直,且最厭惡謀權之事,自然是不能讓她去做陷害賈貴妃的事情的。

排除這些,就隻剩下唯一一個,最有可能可以幫助自己,並且有足夠理由參與這件事情的人——太子殿下楚恪。

趙寅在第二日的早朝上便嚴詞拒絕了楚王的好意,楚王一開始十分憤怒,認為趙寅心存異心,抗拒聖旨。還一怒之下喊來了錦衣衛將趙寅團團圍住,刀都已經架在了趙寅的脖子上了,但是趙寅依舊都沒有退讓的意思。

他隻是靜靜地望著楚王,淡淡說道:“大王,臨死之前臣向你講個故事。”

楚王當時是又怒又疑惑,他雖然很氣憤,但是看著趙寅那副淡定從容的樣子卻十分吃驚,揮一揮手,大喊一聲,“罷了,念在你是老臣的份上,寡人今日就準你說。”

趙寅淡淡地念起了兩首海棠詩,與楚王講述了他與楚約的愛情故事,自己他對楚約的唯一之約。

楚王聽著聽著就漸漸忘記了憤怒,開始專心地沉醉在故事裏了。在故事說完後,趙寅當著所有大臣的麵,將朝服胸口的裏襯露了出來。

楚王一看那朵美麗聖潔的金絲海棠,禁不住落下了淚,他沉吟了半天。趙寅以為楚王是大怒了,便說道:“皇上,臣的故事講完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君要我違愛妻之約,那臣活著就是苟且,死了也不得安心。”

楚王抬起了頭,他再一次地重新認識了這位舊閣老臣,眼中的敬佩之意多增了一分。他曾經雖然聽說過趙寅的金玉良緣一說,但卻一直以為是坊間流言,不作興的。今日一聞才知是自己強人所難

他擺了擺手,命令錦衣衛退下,眼睛微眯:“寡人明白了,寡人亦是明理之人,可以不賜婚於你,但你要回答寡人一個問題。”

趙寅立刻行禮答道:“皇上請講,臣一定如實回答。”

楚王點了點頭,滿是嚴肅地問道:“昨日與你說起此事,你的態度並不反對,但今日明顯不同,背後可有人提點此事?”

趙寅立刻跪下,舉起手中象牙諫板,將其高高聚過頭頂,認真答到:“回皇上,臣有一小女不才,聽臣之述後,謂臣懦切小人也,臣細思之,確有道理,便下此決定,望皇上恕罪。”

楚王一聽此話,立刻哈哈哈大笑起來:“你那女兒還真是個真性情!有趣有趣,有膽識!是個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趙寅一聽,立馬答謝到:“皇上謬讚了。”

“改日有空你定要讓寡人見見,此女深得寡人之心呐,看來,你家出了個女管仲啊!”楚王說完便哈哈離去了。留下一眾竊竊私語的眾臣。

趙寅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摸著胸口的海棠,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繼而麵帶微笑地回去了。

自從那次早朝後,全國都聽說了丞相與大公主的愛情故事,不過更加知名的還是楚王的那句話——“丞相府出了個女管仲”。

此話一出,全天下都知道了趙箬郡主是女管仲的事。趙箬的名氣一時間火熱得不行,丞相府的門口也更加熱鬧了起來。各種貴族名門都來拜訪,都想一見“女管仲”的放鬆,可以說,丞相府的門檻都被踏破了好幾條。

楚約也聽聞了趙寅當眾違抗聖旨的事情,心中暗喜。那日下朝,趙寅更是拿了一壺好酒,買了楚約愛吃的點心,誠心誠意地給楚約賠了罪,楚約內心早已原諒了他,便又甜甜蜜蜜地與趙寅和好了。

這件事情中,最頭疼的還是趙箬,她現在天天都躲在院子裏。生怕一出來就被看來“女管仲”的人圍堵起來。她心裏憤憤著父親的多嘴,現在隻能每天早起,從丞相府後門出去,才能安安靜靜地上個街,買些東西什麽的。

即使是這樣,趙箬的正事也不能拖延,如今必須要先抑製住宮中的賈貴妃,否則,那枕邊風一吹,丞相府恐怕又要大難臨頭了。有先把不可抗力的外部因素排除掉,才能安心對付家中的內部因素。

這日,她早早地就和劉嬤嬤一同駕著馬車從丞相府的後門出去了。為了掩人耳目,她們用的馬車也不是丞相府專用的,而是平時家丁出門買菜的普通馬車。

劉嬤嬤架著馬車,輕車熟路地來到了太子府門口。趙箬下了馬,將代表身份的令牌交到守衛的士兵手裏。那士兵查看了令牌,向趙箬行了一個軍禮後,便直接進去通報了。

若是換了一般宅府的守衛,定時會大喊著“女管仲”的稱呼一邊請她進去。看來這太子府不愧是楚恪培養精兵的地方,連守衛的精氣神與素質都不是能和尋常人家比較的

不一會兒一個熟悉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不遠處,一身白衣,正氣凜凜。這不正是那個上次領著趙箬去竹園的劍客麽。趙箬仔細觀察著這劍客的身形,與上次相比,這次的他似乎變得瘦了一些,脖子上被領子遮蓋的陰影出,隱隱約約露出了一塊紗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