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而上的清新之氣迎麵撲來,她的胸中充盈著一股勇氣,這鼓氣鼓舞著她,控製著她的四肢,身體頓時舒暢輕盈了起來。

她一個漂亮的轉身,腰間的銀鈴泠泠作響。便見一個男子,黑發如漆,隨風任意飄揚著,眼若流銀,深情款款。他一身淡藍色的長袍,衣角紛飛。一雙修長白皙的雙手骨骼清明,皮膚白皙透明得幾乎能看得見內部的筋骨。

那雙手在古琴上靈活地飛舞著,手指尖的琴音繚繞,如同帶著魔力一般。魏美人隨著他指尖的聲響翩翩舞動起來,那銀鈴聲快樂地跳躍著,像是孩童純粹清亮的笑聲。

那琴音時而嘈嘈如急風暴雨,時而切切如耳邊呢喃的親密私語。嘈嘈切切相互交錯著,猶如顆顆的珍珠,大的,小的,尖的,圓的,斷斷續續地落在了細膩的玉盤之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那琴音似乎在用獨特的音調訴說著它的故事,有時猶如深澗峽關裏的黃鶯夜鳥,發出唧唧啾啾的鳴響,有時又似乎是踩在落花上的小雀,望著枝頭的花朵輕聲低語。

悲傷時如同幽深的清泉暗流,嗚咽著在結冰的湖麵下滾滾湧動。有時,清泉遇到了寒冰的阻礙,而暫時停留不前,琴音在在那一刻戛然而止。如同一個正在等待著命運的人,在漸漸地歎息。

忽而不知從哪裏來的一股憂愁纏繞著她的身體,她那舞動的身軀漸漸變得柔和起來,像是在表達著琴音中的憂愁與暗恨,此時的琴音雖然無聲,但勝過有聲,她的舞姿也瞬間停留在了那一刻。

琴聲在片刻後又突然響起,如同一個滿盛著清水的銀瓶子在突然之間炸裂,水漿噴湧而出。又有如無聲的戰場上突然衝出了無數的騎兵,他們的刀槍碰撞著,發出轟鳴的聲響。她的舞步變得淩亂,身影變得飛快,旋轉跳躍著猶如一隻正在逃跑的蝴蝶。腰間的銀鈴急促地響作一片,有著一絲驚慌的意味。

曲子散去時,所有的音調都合並在了一起,發出了一聲如帛卷撕裂的聲響。

魏美人的一個轉身,回到了開始的動作,靜靜地止在原地,腰間的銀鈴聲戛然而止。她的漸漸從回憶裏走了出來。

大殿裏一片沉寂,楚王出神地看著,他完全沉浸在剛剛那無與倫比的美妙舞姿中,久久不能自拔。

唯有窗外的月光悄悄地透過花窗,將清涼的銀光撒進了大殿。

魏美人悄悄地放下了手,她靜靜地轉過身。楚王端坐在蒲團上,雙眼緊閉,呼吸平穩。

魏美人緩緩地朝著楚王走去,她在楚王麵前蹲下,臉上的神情帶著一絲得意,她靜靜地端詳著楚王那張略顯蒼老的的,嘴角微勾,聲音又變成了沙啞和尖銳,“老東西,這麽老了,還這麽色。”

她扶著楚王將他移到了殿中的床榻上,將他的外衣和鞋子脫去,再將被褥給他蓋上,接著放下了床幔。自己則是坐回了梳妝台,將頭發頭發上的發飾一樣樣摘去。

她將手伸到耳畔,想要將那碧玉蝴蝶耳墜取下。背後卻響起了一陣低沉狂妄的聲響,“蝶戀花舞果然名不虛傳。”

銅鏡中多了一抹黑色的身影,魏美人將手從從耳垂處放下,右手摸向左手腕上的銀飾,麵帶笑意地轉身,“太子殿下怎麽有空駕臨我的小殿。”

楚恪避開她的眸子,轉

而看向她嬌豔的唇瓣,他歎了口氣,悠悠說道,“你看不上孤家的鶴風,孤就隻好親自來了。”

魏美人的嘴角帶著一絲嫵媚,她發現楚恪並沒有看著她的眼睛,她便緩緩地走進楚恪,眼中滿是憤恨的神色,口中卻輕鬆地說道,“太子殿下為何不看著奴家,奴家的眼睛不好看嗎?”

楚恪見狀,立刻後退一步,口氣中的狂妄依舊不減,“別人可能不知道。孤你可瞞不了,你那眼睛再漂亮,孤也是不能看的。”

魏美人臉上的笑意完全消散了。

她那沙啞而又尖銳的可怕聲音響起,她一步一步向楚恪逼近,“那你是怎麽看完我剛剛跳的蝶戀花的?!”

“咻”地一聲,軟劍從眼中抽出,直向楚恪刺去。

楚恪腳尖點地,身軀向後飛去,任憑那軟劍左右晃動都不曾傷他半分。他的眼眸中滿含笑意,身軀靈活地躲避著,雙手輕鬆背在身後,那副毫無壓力的樣子,讓魏美人胸膛的怒火中燒。

楚恪的聲音中帶著略微的笑意,他的氣息沒有絲毫的紊亂,“孤剛剛看舞的時候,耳朵裏塞著這個。”他一邊躲避著,一邊從懷裏掏出兩塊棉花,向魏美人扔去,動作從容不迫,與平時無異。

魏美人一見那兩團飛來的棉花,便氣得直朝它們亂砍,那棉花立刻變成千萬朵棉絮飄落在宮殿裏,殿內如同下著鵝毛大雪一般,說不出的好看。

“好劍法!”楚恪笑著誇讚道,這對魏美人來說是極大的嘲諷,她眼眸中滿是怒氣,手中的劍比之前快了幾倍,楚恪眼神微眯,身形比之前閃避得更快了。

兩人在宮殿中不停地飛竄著,不一會兒,魏美人就漸漸體力不支,手中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楚恪眉眼間的笑意更深了,他停了下來,對魏美人說道,“現在終於肯好好和孤說話了吧?”

魏美人心中氣惱,手中的劍依舊倔強地指著楚恪,但也不往前追他了,語氣中滿是委屈與憤怒,“楚恪!你這個混蛋,你把我夫君藏哪了?!”

楚恪看著她倔強的模樣,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了那隻狡猾的小狐狸,她的眉眼見的機警與靈動是眼前這個女子比不上的。

楚恪的臉上不禁露出一絲溫暖,他好久都沒有見過那隻小狐狸了,突然之間有那麽一絲的想念。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柔氣,“你夫君很好,你不用擔心他,他現在還沒養好傷,等他好了,孤自然會安排你們相見。”

魏美人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她將手中的軟劍收進左手腕的銀飾裏,雙眼依舊死死地盯著楚恪,她的語氣犀利,滿是偏見與傲慢,“你們楚朝人,全都是言而無信之人,我怎麽能夠相信你?”

楚恪至始至終沒有看過她的眼睛,他認真地答道,“蝶公主殿下,你是前朝的後裔,對朝有偏見孤能理解,但你現在的選擇,隻能是相信孤!”

魏美人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響,因為,她看見楚恪從懷中又拿出了一件東西——一封信。

還沒等楚恪遞給她,她便衝上去奪了下來,她急急忙忙地將信拆開,眼前熟悉而又親切的字跡顯現在麵前。

“小蝶兒,我一切安好,勿念。”

魏美人的眼中充滿了淚

水,她一遍又一遍地讀著信上那簡短的句子。那看起多情,實則無情的句子深深地戳著她的心髒。

為什麽,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多麽的擔心他,卻不肯對自己透露他行蹤的半個字,甚至連筆墨都用得如此少,好一個無情的男人。

她跌坐在地上,抱著那張信紙哭了起來,心中滿是無奈與焦急。

楚恪看著地上的人兒,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站在她的麵前,等著她平靜下來的那刻。

片刻後,魏美人幽幽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她那微紅的眸子裏全然沒有了軟弱的神色,她堅定地望著楚恪,用她沙啞又尖銳的聲音問到,“你這次來,就隻是來給我送信的嗎?”

楚恪的臉上全然沒了剛才戲謔的成分,他敬佩眼前的女子,自己的夫君被別人捏在手中,卻仍然有勇氣進行反抗。即使是麵對絕望,也隻是哭了一場就立刻振作了起來。

這樣用情至深,又勇敢的女子,他第一次見到,他甚至有點羨慕她的那個軟弱的夫君,“賈貴妃那邊要對你下手了,你要注意。”

魏美人站了起來,她背對著楚恪,“知道了,你走吧。”

楚恪的唇角勾起一個安靜的弧度。魏美人的發絲一揚,楚恪就不見了蹤影。

魏美人拖著疲憊的身軀,晃晃悠悠地走到鏡子前,將耳環摘下,對著它們輕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收了起來。

她一邊褪下衣衫,一邊向床榻走去。撩開輕紗籠罩的床幔,楚王睡得正香。魏美人的眼裏閃過一絲厭惡,她定了定神,將床褥撩開,躺在了楚王的身側。她靜靜地閉上了那雙燦若星河的眼睛,眼角滑落下一滴清淚。

趙淵這次相府裏呆的時間很長,據說是因為已經到了淡季,大家都要回家過年,連商家也不例外。

春節到了,皇宮裏設下酒宴,丞相府自是不能缺席。趙寅帶著楚約與趙箬一起進宮赴宴。趙莞是個虛榮心十分強的女子,這種晚宴聚集著全國的名門貴族,這樣可以露臉的機會她絕對不能錯過。

況且,晚宴上能夠見到自己心中日思夜想的楚括哥哥,這場宴會她是無論如何也要參加的。

可是趙寅現在並沒有要帶著她一起去的意思,她的內心十分煎熬。

大夫人早就看出了女兒的心思,忙同她說,“莞兒不急,你去求求你父親,讓他代你說去。”趙莞一想,父親與趙寅的感情深厚,再怎麽樣,趙寅都會給父親一個麵子的。

於是,這幾日,她向趙淵的書房跑得更加勤快了起來。趙淵禁不住她的三翻四次的軟磨硬泡,最終還是答應她同趙寅說情。

趙寅聽了趙淵的勸說,給了自己兄長一個麵子,便同意讓趙莞跟著去了。他對趙淵提醒道,“皇宮可比相府的規矩多多了,你可要提醒她,不要惹出什麽事端來。”

趙淵一聽,趕忙答應下來,“好,我定會叫莞兒注意。”

趙莞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便歡天喜地地向賬房取了些銀兩,去街上琢磨著要做出怎樣美麗的衣裳來。

大夫人從這一事件中看出了籠絡人心的機會,在府中到處宣揚著趙莞要赴皇宮春節晚宴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