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氏的眼中閃過一絲失落,那林莞娘娘本就是個極為精明之人,以前她向著自己無非是為了讓自己能夠幫著她分擔些一些瑣事,現在自己稱病那麽久,向來也定是對自己失去了信心,早就找好了一個很好的替代品,自己現在去正是熱臉貼冷屁股,沒有半點用處。

“最近後宮亂的很,林莞娘娘定是沒有時間在這個節骨眼上幫著咱們做事,她疑心都是為了楚括能夠稱帝,在這基礎之上,無論是誰,隻要能夠為楚括創造出價值的,便是她所幫助之人,如今我家那些油水早已被林莞榨幹了,現在定不會幫我,最多假裝客套著說上幾句好話。”

溫氏對目前的局勢分析得可謂是鞭辟入裏,但眼前看得越是清晰,她的心中便越是絕望,自己已經是窮途末路,而那顧敏可真是旺運當頭,深受楚括寵愛,又能夠在楚括身旁出謀劃策,這些年中也為楚括出了不少好主意,即使林莞不怎看好她的家境,但能夠幫助到楚括,便就已經是足夠了。

溫氏的娘家也早已就將她放棄,當初是為了政治利益才讓溫氏嫁給楚括,這才會變成現在的這幅局麵,溫氏現如今在後院中已經不是一把火了,楚括在朝堂中的表現也已經出現了危機,溫家的人自然是十分精明地放棄了溫氏所做的投資,轉而卻別處找尋發達的辦法了。

皇宮中,到處都是這般的例子,那些冷宮中的許多女人其實自身根本沒有犯下任何錯誤,隻是因為勢力太過單薄,再加上自己的娘家輕言放棄,又被那些有著心計的當紅之人加以利用,便順理成章地住進了冷宮,受人唾棄,過著清苦的生活。

溫氏倒是有些羨慕起這些冷宮中的妃子來了,甚至還有些羨慕起隔壁院中的鍾雅,在她的一生中,還從未體會到什麽大悲大痛大愛之情,更多是冷清與極為淡漠的關係,這皇子妃是沒有冷宮可言的,要麽是被其餘的皇子妃弄死,要麽就是在後院中做個類似丫鬟般卻頂著皇子妃名號的人,著實比那些冷宮中的女子更加淒慘。

溫氏回想著自己這些年中所做的事情,每件事情都幾乎是那般的可笑,從小家中就將她看作為籠絡人心的工具,變成一個極為賢良淑德的好女人,精通各種管理之道與各種十分八麵玲瓏的手段,為的就是想讓她今後在宮中成為拉幫結派的核心,從而加強家族勢力。

溫氏就這般被機械化地培育著,在自己嫁給楚括之前,她還真是循規蹈矩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外麵的街道是如何模樣的也未曾見到過,見得最多的麵就是父親與母親那兩張極為冷漠的臉,以及先生們十分嚴謹又帶著些許強迫壓力的麵頰。

溫氏在與楚括成婚的單給,心中是有那麽一些小驚喜的,她很清醒自己終於能夠完美地完成了家中父母給她安排的任務,成為了一個合格的女人,成為了一名光榮的皇子妃,然而,可悲的是,她自己已經乖乖地呆在了父母為她製造的一個金邊框架之中,連伊布都不敢邁出去。

於是乎,年輕的溫氏就那般從一個名為“家”的牢籠中,遷移到了另外一個更為恢弘,更為壯麗的籠子裏去,這籠子要比之前的那個更加繁華,更加奢侈一些,卻要比庲的個更缺少人情味與溫度。

溫氏在其中掙紮著,但由於那後期培養的極為強大的適應能力,沒過多久,溫氏便再一次地成功便成了林莞眼中的賢內助,楚括眼中的皇子妃擺設。

溫氏在裝病之前一直反複地在這框中去,因為那金色的框上破了個動,一個十分危險的洞,而那個製造出這個洞的人,便就是顧敏。

溫氏對那個突如其來,打破那長久以來禁錮著自己框子的人感到極為驚奇,她終於從顧敏與楚括的行為中明白,原來,所謂的夫妻關係竟然可以做到那般的甜蜜,所謂的皇子妃,竟然能夠這麽打破常規,變得如此潑辣而狠戾。

溫氏開始有些害怕那個洞來,她對顧敏產生了懼怕之意,也對自己心中的那個開口漸漸有了一些啟發,她有些迷茫了,也有些清醒了,在這樣矛盾的感覺之中,她選擇逃避來躲開顧敏那猛烈的攻擊。

溫氏在裝病期間對那個洞便越來越好奇,她試圖用自己現有的思維去窺探過那個洞,卻一次又一次地失敗了,而令她更加恐慌的是,那個洞開始越來越大,根本用不著自己去思考了,因為她一直所懼怕的事物就那麽被顧敏強迫著來到麵前。

溫氏終於明白,她這一聲到底過的又多麽淒慘,又到底是多麽的平淡,她幾乎沒有自己的喜好,從小都是遵照著幅的意願去做事情,她的心情隨著父母的心情變化而起起伏伏,但那不是她真正的感受,這是一種在壓迫之下產生的害怕而已,並不屬於她內心的真正的情感。

現在這個洞被顧敏與鍾雅一點一點地破開,溫氏終於認清了那個強大世界內部的渺小的自己,這麽多年來,沒有半點自我意識的溫氏,沒有半點情緒波動的溫氏,也沒有半點自由靈魂的溫氏,終於對這人生有了一些新的認識。

然而,溫氏這般的領悟終究來得太晚了一些,才剛剛開始對生活有了新的認知,就活生生被生活的殘酷給抹殺了希望,她的生活格局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定了形狀,現在已經沒有辦法改變的,她麵前的是一條通往絕境的,完全不能回頭的路,她隻能這麽一直走下去,變不了了。

“該來的遲早會來,我已經做好準備了,隻是對不住你們了,這麽多年一直跟著一個毫無主見的主子,真是太為難你們了。”溫氏的眼中露出一種極為透徹的意思,她的臉上完全沒了半點的懼意,有的隻是對目前境況的一種服從與無奈。

那小丫鬟從未見過溫氏有過這種神情,心中驚奇得很,又難受得很,主子這話的意思令人深思,似乎已經是死了心,沒有半點退路時才會說出口的話語。

“娘娘……你……你可不能這麽說,我們定是還會有希望的,你可不要想得那麽絕了,你瞧

,旁邊院中的鍾雅受了那麽對磨難都還活得好好的,我們也定是能夠據需與那顧敏鬥下去的,我們定能繼續成為這後院的主人。”那小丫鬟的聲音越來越低,後麵的話連她自己都有些心虛了。

溫氏笑了笑,身邊的丫鬟是最為了解她的人,這麽多年來,她那般渾渾噩噩地活著,這小丫鬟沒少給她提點,可惜自己都當成了一種謬誤,一笑了之,如今這丫鬟的話雖然有道理,但她心中清楚,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希望可言了。

“鍾雅能夠繼續活著,那是因為她心中還有一絲能夠令她活下去的理由,可能是對楚括與顧敏的恨意能夠讓她繼續活在這個世上,等著有朝一日她能夠報仇,或是能夠看到他們二人完蛋的那一刻。”溫氏拉起小丫鬟的手,心中是一瓶清明。

小丫鬟不說話了,她隻是有些不舍地看著溫氏,眼中含著淚水,但卻說不出任何一句反駁的話來,她的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哈的預感,眼前的娘娘似乎已經看到了什麽似的,她那原本模糊的靈魂變得清晰起來,又變得太快,太過於清晰了……

溫氏用手輕輕拭去了 那小丫鬟臉上的淚水,繼續說道,“她心中有繼續活下去的理由,不管是怎樣去活,隻要活下去便好,但是,我已經沒有了,我這一世的人生已經活到了頭,今日了一種沒有任何意義的死局,我生著沒有痛苦,死去也沒有痛苦,有的隻是迷茫……”

小丫鬟從溫氏的眼中看到的隻有平靜,那種平靜太過於令人心寒了,是一種灰色的,毫無知覺的麻木感,她明顯感受到了溫氏最大的痛苦,沒有痛苦便是這人最大的痛苦了。

小丫鬟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繼續對著溫氏說道,“娘娘,你說德不對,你也是有恨的,你難道不恨你的父母,不狠顧敏,不恨殿下嗎?是他們將你變成如此模樣的啊!”

溫氏淡淡一笑,對著小丫鬟搖了搖頭,這些不怪他們,是我發現得太過於晚了,現在已經沒有扭轉的餘地了,唯一的解脫便是死亡,“你不用再勸我了,相信我,死不是一種痛苦,對我來說,隻是一個新的開始。”

小丫鬟終於哭了出來,她對著溫氏問道,“那可怎麽辦?我門可是誓死要隨著娘娘您的,您若是真去了,我們又該如何是好?”

溫氏輕輕撫摸著小丫鬟的手,柔聲說道,“你們可都是自由的人,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束縛住你們,雖然生活得苦了些,但心是快樂的,健康的,若是有來世,我真不願生在貴族與帝王之家,我就希望是個平民百姓,不為這些而煩憂。”

那丫鬟聽著哭得更凶了,心中也滿是不甘心之意,她對著溫氏說道,“娘娘,您這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像娘娘這般高貴的人,從小就沒有人感隨意欺負,永遠高高在上,自然不會知道我們底層人的苦,若是真如你所說那般自由,我們便不會來宮中做丫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