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奪爵

高諍先是參加春闈、後是參加殿試,這便是接連幾天的殫精竭力。

再加上殿試過後還要出席瓊林宴,饒是他這一世的身體底子早就打得極好,也是將他累得不善。

因此上等到他與另外四位師兄弟前往衛國公府,給恩師齊文恒謝了恩,又由齊臨齊堅兄弟將他帶到後宅,給太夫人和樂亭磕了頭,齊妙便發現他清瘦了不少。

隻是齊妙也知道,是她祖母和母親寬和,才會叫她在今兒見到高諍。

若是細論,這場合她本該回避的,她又哪裏敢與他說話兒?

她也就轉著眼珠兒想起了主意,想著是該求她兩個哥哥幫著打個掩護,還是該如何……

隻是還不等她真將主意想出來,黃媽媽便腳步匆匆的從外頭回來了,聽得裏頭笑語歡聲熱鬧得很,又匆匆停在了回廊裏裏,再不敢近前半步。

好在高諍此時早就被太夫人喚了起,又叫都坐下說話兒,隔著廳堂的花窗見得黃媽媽似有要事稟報,太夫人便笑著招呼她進來。

“高二少爺也不是外人,你有話就說。”

黃媽媽本來也是來報喜的,聽得太夫人這般說了又怎麽會猶豫?

也便笑著撩起門簾進來,屈了屈膝便笑著回稟,說是萬歲爺將薛將軍和兩位參將都召見了。

“薛將軍幾人進宮不過半個時辰,就有旨意傳了出來,令西征兵馬拔營解散,各回當初被征調的大營各自報到去。”

建康帝登基後,便將軍權看得極重。筆)癡(中&文

因此上無論是戰前征調,還是戰後解散,全都由不得帶領將士出征的主將,而是由建康帝將旨意發到五軍提督府、再由提督府持聖旨發號施令。

那麽現如今解散兵馬的聖旨已下,犒賞的旨意卻還沒有,這是要等等再說,還是對西南戰事的結果不滿意?

看黃媽媽滿臉微笑的樣子,卻不像後者……隻是齊妙又哪裏敢催促黃媽媽?這位媽媽可是她祖母當年的陪嫁大丫鬟。

她也便耐心的等待著,眼睛時不常便往高諍那邊瞟上一眼。

誰知高諍一直正襟危坐雙目低垂,她瞟了他兩眼後便失了興趣,這時再看她祖母,她祖母也笑著佯嗔起黃媽媽來。

“你若是再給我們賣關子,待會兒聽到的是喜信兒也沒有你的賞錢!”

黃媽媽撲哧笑了:“老奴還真是想多賣賣關子,可老奴更喜歡賞錢!”

“且不論萬歲爺如何犒賞三軍,隻說召見過後沒半刻,想必薛將軍和那兩位參將還沒出宮門,萬歲爺便下旨奪了薛家宗房的爵位,轉頭賞給薛將軍襲了那個奉平伯了!”

“據說萬歲爺那份奪爵聖旨的話語極其尖刻,什麽身無寸功、什麽有愧什麽屍位……”

“總之老奴也不懂那些名詞,老奴隻知道薛家宗房不但被奪了爵,還被萬歲爺臭罵了一頓9和太夫人您頭些日子的猜測十成十的像!”

若不是因為這個,黃媽媽賣這個關子有什麽意思?

她也是想趁機誇讚太夫人兩句、比如太夫人實在英明,再逗太夫人一笑不是?

黃媽媽這個關子也實在是賣得好,先不說太夫人的神情如何,隻看那正襟危坐的高諍,袍角就是微微一動……明顯是失了冷靜。

齊妙更是險險坐不住了,若不是高諍怎麽的也算是個客人,她不好當著客人的麵不講規矩,她早就跳起來去將黃媽媽一把抱住了!

薛家宗房真的被奪了爵!

那薛梅即便是死不了,那腰腿上的風濕也還有得治,豈不是一樣回天無力了!

而這裏曾經有她多麽隱忍多麽渴望的期待,多麽殫精竭力的安排?又包含了她與高諍齊心合力的多少功勞?

齊妙這般一想,就算她依然還得端莊的坐著,眼裏還是緩緩的熱了起來,那種滾燙的淚意幾乎就要奪目而出了。

隻是這還真是個天大的喜事呢,她為何要哭?

她便含著淚微微笑起來,又努力將淚意忍回去。

誰知那股酸澀又滾燙的眼淚便順著鼻腔一路流進咽喉,苦澀中竟叫她微微嚐出了一絲淡淡的甜。

……三日後再在四海茶樓見到高諍,齊妙才剛坐下,便又提起幾天前的這件事兒。

她輕笑他坐在她祖母的正房裏卻險險破了功,卻忘了自己也險些淚流滿麵。

“當時若不是在我們家,或者你當時在前院,聽得我們家回事處將這個消息送到我父親跟前去,你會不會立時便跳將起來?”

“你可別不承認,我都瞧見你的袍角抖動了!”她促狹極了。

齊妙並不知高諍過去有過什麽樣的經曆,高諍也從沒對她說過。

隻是齊妙自己猜想過許多回,總覺得高諍與薛家之間必然有不淺於她的仇恨。

那現如今薛家宗房也算是罪有應得了,高諍心底那份仇恨也該放下了吧?

如果他真能放下,她也放下,兩人也算一起甩了一個大包袱,之後攜手輕裝前進豈不輕鬆?

高諍聞言便非常認真的看了看她,又認真的想了想方才笑道:“在先生麵前我怎麽跳得起來?”

等他那天夜裏回到自家自己的房中,他倒是真的跳了幾下,可惜他竟連他房頂的承塵都沒摸到。

幾天的應試外加應酬下來後,他仿佛被抽走了七八成的力氣。

隻是跳不跳又如何?

就算他沒跳,妙妙這話……卻是因為早發現了他心底的仇恨才問出的,這或許就是“願得一心人”的意思吧。

高諍這般一想,便輕輕伸出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蓋在了齊妙放在茶桌上的手背上。

齊妙先是一驚,旋即便覺得臉燙得厲害,比那被他握住的手還燙。

即便如此,她也毫不猶豫的反手握緊了他,兩人登時便十指交纏了。

茶室裏沒有別的聲音,高諍就聽見自己的心咚咚跳得響亮。

齊妙亦是如此,仿佛胸中突然長出一頭小鹿,那小鹿就在胸膛裏沒頭蒼蠅般亂撞。

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是很長還是看似很長,高諍先輕輕撒了手,又輕聲對她笑起來。

“……我以為我當日就該是最高興的,今日我才知道不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