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不提

誰知承安伯夫人一眼就瞧出了李媽媽還有話藏著、並不曾原封不動對她講出來,登時便沉聲追問起來,而不是大家想象的怒氣衝天,倒叫齊妙等人都吃了一驚。

“哦?”承安伯夫人這般冷聲問道。

“我怎麽就覺得你並不是將你在梧桐院的見聞全講給我聽了?”

她身邊這位李媽媽可是她在娘家做姑娘時的大丫鬟,跟了她也有三十來年了。

李媽媽身為下人,或許不敢猜測她這個做主子的心意,她卻隻要稍微用一下心,就知道李媽媽心中所想。

那她又怎麽會看不出,李媽媽那份猶豫,那份委屈忿然?!

齊妙和高菲本就挨著坐著,聽到承安伯夫人這話一出口,兩人同時都聽見身邊之人鬆了口氣。

隻因她倆也沒料到,承安伯夫人不但沒發怒,還叫李媽媽有什麽話就盡管說。

難不成那巫蠱娃娃雖然是新做的,早以前卻也不是沒有過,這個新的隻是將破掉的娃娃替換了?

姑嫂二人同時這般想到。

不過齊妙轉眼就否定了她這個想法。

高諍手裏拿到的小冊子雖然隻是事後徹查,卻也羅列得清楚得很,承安伯府的可疑之人都有誰。

朗春園除了姚姨娘和秋紅那兩個死鬼之外,旁人都是好的。

而姚姨娘也是在敬王府那個宴席後,才接了安遠侯府梁二太太叫人從府外遞進來的信,命令她可以開始行動了。

她這才悄悄找到了秋紅、這個早幾年就被她收買好了的丫頭,先叫秋紅求方子瓊出麵找了材料,再親手做了娃娃插好銀針,又給了秋紅一疊用藥汁浸過又曬幹的帕子。筆~@癡~!中@!文~首發

那以前怎麽會有巫蠱娃娃的存在?

那她就奇怪了,她婆婆這究竟是怎麽了,為何眨眼就換了個性子,耐心多了,暴躁少了?!

難道自打巫蠱娃娃被燒毀了、那些帕子也被燒毀了後,她婆婆的髒燥症也不治而愈?

隻是接下來李媽媽又開了口,引得齊妙立刻抬起頭來,再顧不得心裏的胡思亂想了。

她也就聽說梧桐苑的上上下下都對她頗有微詞,嫌她十幾天前跑得快……

“若依著老奴看,大奶奶哪裏是孕吐得厲害,她這是一邊遵從夫人的話,不得不在梧桐苑養胎,一邊卻又看不得二爺和二奶奶在夫人跟前盡孝!”

“難不成她養胎不能來盡孝,二爺和二奶奶也來不得,叫夫人房裏整天悶聲悶氣的才好!”

“大奶奶若是想爭寵也不是不行,倒是將梧桐苑的下人約束一二啊,如今可怎麽著,連她的陪房都敢目中沒有其他主子了!”

李媽媽憤憤道。

她這個婆子是膽小得很,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年夫人的娘才將她定成陪嫁大丫鬟,說她這種膽子不敢爬姑爺的床,可以放心使喚。

可那尹媽媽說的是什麽話?什麽叫夫人都“不顧輩分,上趕的巴結兒媳婦二奶奶”了?

尹媽媽也是個下人好麽,輪得到一個奴才非議夫人麽?

可李媽媽到底清楚得很,尹媽媽既有這膽子非議夫人,那便是大奶奶在身後撐腰呢。

而那所謂不顧輩分之類的話,說不準就是大奶奶的原話。

那她可不是就得來夫人麵前給尹媽媽告一狀?

尹媽媽是大奶奶的陪房,輪不著夫人管不假,可夫人也得將自己的媳婦管好不是麽。

她這可不是給夫人和大奶奶婆媳間生嫌隙,她這是怕夫人慣壞了大奶奶,將來有得惡果子吃呢!

李媽媽又哪裏知道,她這些話說罷,便又令高諍夫妻倆與高菲都替她揪起心來。

承安伯夫人偏心高謙夫婦,這是承安伯府後宅任何一個人都知道的事兒,可從來也不曾有人捅破。

如今這話終於被說破了,卻是從承安伯夫人身邊最得臉的媽媽口中說出來的,這不是打承安伯夫人的臉麽?

怎知承安伯夫人聽了這話後,良久都沒有吭聲,片刻後她才重重的歎了口氣。

“她恃寵而驕也好,她爭風吃醋也罷,都隨她去吧。”

“隻是她這種見不得別人好的樣子,也的確是該好好****了,說來這也怪我,自打她進門後就沒教過她恭謹謙讓。”

“可如今天色已晚,再叫李媽媽你跑一趟替我傳話也有些過了,等明兒一早你去替我說一句,叫梧桐苑的下人們都將嘴巴管好了。”

“若是再叫我聽說從她們院子裏傳出了諍哥兒媳婦什麽壞話,什麽躲禍躲得腿腳兒快……我都找她們大奶奶說話。”

……入夜後,齊妙要了水清洗過後,疲憊又酸軟的躺進錦衾裏,又緊緊偎進高諍懷中。

雖是之前的歡愛令她幾乎無力言語了,她卻還是忍不住悄聲跟他講起了她滿心的疑惑。

“你發現沒發現母親變了個人兒似的?”

高諍輕輕撫著她的背:“我猜說不準是父親私下跟母親講了什麽,比如那巫蠱娃娃還是你和菲菲發現的,是你們姑嫂兩人救了母親一命?”

“總之這都是好事,我們就別問緣由了。”

他倒不是怕他媳婦再繼續質疑他母親這個轉變太奇怪,甚至懷疑母親另有所圖。

這一切的轉變可都是因為查出了巫蠱才引發的,既是巫蠱不能再提,又何必再提任何相關之事?

齊妙一想也是這個理兒,便伏在他懷中乖乖的點了點頭,隻是她方才累得不善,這點頭便一磕一磕的,仿佛隨時都會昏睡過去。

高諍便將她又用力往懷裏攬了攬,再伸手將周圍被角都掖好。

夜就在齊妙輕微的酣睡聲中漸漸深了。

高諍卻在黑暗中將一雙眼瞪得很大很大,身體雖然有些數次歡好後的疲憊,腦袋裏的思緒卻像西洋鍾的鍾擺一樣,不停的擺動起來。

他始終都記得,他重生回來那一年,那種大悲之後的大喜過望,他至今都不知該用什麽樣的言語表達。

他便借著那時的他還小,想在母親跟前撒撒嬌,也算是對重獲新生的慶祝了。

誰知母親卻是看妖怪般端詳起他來,最終還是輕輕將他推離懷中,告訴他:諍哥兒你已經七歲了,是個大孩子了。

可是大哥那會兒已經十歲了,不是就坐在母親身邊,將頭偎依著母親的胳膊,一口口吃著母親親手喂給他的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