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衣裳

齊妙為這一次春宴提前準備了良多,真真是稱得上煞費苦心了。

且不論新鮮的瓜果梨桃,精致的茶點佳肴,這本就是正月裏必備的,算不得稀奇。

單說將後花園中的暖紅軒設為宴客的正廳,卻是為了招待一群十幾歲的女孩兒家,這對於衛國公府來說也算是大手筆了。

要知道暖紅軒可是衛國公府最大的暖閣,隻有重要宴會時才會啟用。

可是就為了這次春宴足夠圓滿,衛國公夫人早有交代一切都聽小姐安排,仆婦們從進了正月就不停歇的燒著地龍,每日都來打掃一遍,將偌大一個暖閣收拾得溫暖奢華如同仙境。

齊妙的二哥齊堅不止一次笑問她說,妙妙你是要在暖紅軒招待仙女麽,若真有仙女可別忘了給你二哥留一個。

齊妙笑而不言,心中卻向往了很多次春宴當日的場景。

暖紅軒的溫暖如初夏、時時**漾著百花香氣早就不是秘密了;得知齊妙竟是要在暖紅軒宴客,就連富華郡主拿到請柬時也有些動容,深覺這真是一次高等級的款待了,遑論別人?

唯有薛家女們從不知曉這個,而齊妙也不曾在請柬後單獨附上一封短信,請薛家女們在大毛衣裳裏頭少穿些,或是帶個衣箱來,以便隨時可以更換衣裙。

至於薛槿和高菲姐妹,附言提醒還是有的。齊妙當年的確嫌棄高菲粗俗,這一世卻不同了……

一邊想著這些有的沒的,齊妙已經打頭進入了暖紅軒。

暖風迎麵撲來,還夾雜著濃鬱的花香,若不是早知道這處暖閣的奧妙,誰都會以為眨眼間就從嚴冬轉到了初夏,置身於最最美妙的花海中。

薛嘉琳額頭上的汗水卻是刷的一下便冒了出來。

她一直以為齊大小姐年紀小,衛國公府並不會多麽在意小女孩兒家的玩耍,能在花廳宴客便已不算失禮。

外加上她們姐妹都身體嬌弱得很,因此便個個兒都在大衣裳裏穿了絲棉襖、皮坎肩和皮裙!

可這暖紅軒竟是這麽一處所在,難不成今日要出大醜了?!

她不動聲色的四下瞟了瞟,發現周圍人等都在丫鬟服侍下寬衣,並不曾有人注意她,正待鬆一口氣擦擦汗,再仔細想想應對之法,高菲的笑聲已經響起。

原來前來赴宴的女孩兒們已經爭先恐後脫了大毛衣裳,個個都穿得極為輕盈,薛嘉琳的三個妹妹一樣脫了大衣裳,卻是一身突兀瞬間就顯露了出來,怎麽看怎麽不合時宜。

這當然就惹得高菲帶頭笑起來,滿臉都是嘲諷:“薛小姐們是不是從不曾出席過這種場合啊?”

“你們當堂堂衛國公府請客會將宴席擺在雪地裏不成,一個個都穿得如此臃腫……這是怕凍壞了麽?”

高菲的嘴巴雖是出了名的損,卻從來都是當說的說,不當說的不說。

比如齊妙刻意在請柬後麵附了一封短信,叫她多帶幾件輕薄衣裳,這種事兒她會說麽?

齊大小姐的好意她領了情,拿出來說卻倒顯得她像個土包子了不是麽?

薛槿亦是眉頭微皺。

她那大伯娘奉平伯夫人怎麽竟這麽不小心?

妙妙多細心體貼呀,每個請柬後都附了提醒的,貼心提示大衣裳裏要少穿些,怕冷的可以叫丫鬟提著衣裳箱籠以備隨時更換,怎麽還是叫幾個堂侄女穿成了這幅樣子!

這若是叫她母親知道了,恐怕又會笑話大伯娘小家子氣沒見識,可是一筆怎麽寫得出兩個薛字來?

堂侄女們丟了臉,她的臉麵就很好看麽?

齊妙見得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便輕聲招呼自己的大丫鬟繡紅:“你去將我沒上過身的衣裳挑幾套輕薄些的出來,拿到偏廳給薛家小姐們選一選換上。”

偏廳是個更小的暖閣,外加上四周無窗很是隱蔽,非常適合酒後小憩或者換換衣裳。

她才不會叫薛嘉琳小小丟了一次臉後立刻告辭離開,她還要留著這人繼續耍弄,好戲還在後頭呢!

至於方才這一幕隻是個小看碟,先叫姐妹們知道薛家女上不得台麵、不能交往罷了!

薛家女想做太子妃、想一步登天,單靠奉平伯府那淺薄底蘊遠遠不夠,想做後天彌補就得長袖善舞,否則也登不上太高的舞台。

那麽她就在薛家女們的袖子還沒甩起來前給她們剪爛吧,到那時再一個個整治也不遲!

薛嘉琳既然猜不到齊妙是針對她,聽到齊妙吩咐人帶她們姐妹去換衣裳,立刻淚光盈盈的帶著幾個妹妹上前道謝,無時無刻不在擺出一副我見猶憐的架勢。

齊妙強忍著心頭厭惡,笑著擺手道都是小事,亦是不忘用很小的聲音提醒。

“正月裏這樣的場合多著呢,薛小姐往後還是叫下人帶著衣裳箱籠與妝奩以備不時之需吧。”

齊妙的聲音很小,不但未令薛家姐妹很難堪,相反還使得薛嘉琳越加淚光閃閃、無比感激起來。

等薛家姐妹隨著繡紅下去換衣裳了,趙婧不由得笑道:“我方才還說妙妙長大了,敢情妙妙還是天生一副好心腸。”

其實從齊妙的外祖母大長公主那邊論起血緣來,齊妙與當今東宮太子鄭碩的表兄妹關係還是遠了些,趙婧與趙清姐妹才是太子最親的表妹。

太子已逝生母元後便是永定侯府的姑奶奶,是趙家姐妹的嫡親姑母。

可當年還沒等到太子選妃時節,趙家姐妹就先後定了親事。如今回想起來,齊妙方才知道,原來永定侯府早有先見之明,不想叫自家女孩前赴後繼的跳火坑。

看來這一世她也要早早打定主意,不再跟那些天潢貴胄、尤其是太子鄭碩有牽扯,否則哪怕打掉一個薛貴妃,還有許多麻煩等她……

“婧姐姐最擅長一個不字都不說,就將人笑話得坐立難安的。”

齊妙雖知趙婧是在表達不滿,還是笑嘻嘻的擰了趙婧一把,幾人頓時打鬧起來。

趙婧是個聰明人,恐怕用不了片刻就會知道她的苦心了,她何苦現在就解釋呢!

“我還特地帶了我的琴,想著今日是你第一次操辦春宴,要替你助興,你這個小沒良心的還敢擰我的手,我今兒可彈不了琴了。”

趙婧輕輕掩麵裝柔弱,將那嗚嗚咽咽學得再像不過了。

見齊妙與趙家姐妹鬧得歡快,其他女孩子亦是毫不客氣的衝過去笑鬧起來,就連幾個小郡主也不例外。

而薛槿雖然與這些女孩兒不熟,陪齊妙迎客時卻投了富華郡主的脾氣,外加上她們兩人年紀最最相仿,有富華郡主招呼著她,薛槿也立刻從尷尬中脫身而出,隨後加入了說笑陣營中。

等得薛嘉琳姐妹四人換了衣裳出來,暖閣正廳裏便已是這麽一副歡聲笑語的場景。

就算她們姐妹已經換了輕薄衣裳,那說笑陣營卻是一個小缺口都沒有,根本容不得她們立時加入。

這姐妹四人隻好愣愣的站在一旁,怎麽看都是越發突兀了。

“這種場合究竟有什麽好啊,早知道還不如不來了!”

薛嘉琳的親妹妹薛家瑜立時低聲埋怨起來,眼角眉梢還掛著抹不去的濃濃委屈。

《貴女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