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心事

齊妙雖然還是滿臉狐疑,卻也覺得飛白的話極有道理。

石榴花向來象征著多子多福,可上京城哪個貴女沒賞過?

想來或許真是她想多了,高菲或許也是好意?至少也是想在第一時間見到她,再跟她解釋一番,高家從沒想過借皇帝之手強娶她?

“我不是叫你讓人備車去麽,還不快去。”齊妙又看向鳴翠,連聲催促起來。

她既是已經打定主意午後便去高家,坐在這裏胡思亂想有什麽意思?

別看她方才氣得不善,她也不願意繼續做那個先入為主的魯莽齊妙呢,萬事都等到了高家再說也不遲。

“小姐就不先回一份貼子麽?”鳴翠小心提醒道。

“這花箋上既已說了隨時恭候,我還回什麽帖子。”齊妙冷笑道。

“他們承安伯府既然如此有誠意的表示我隨時都能去,就是篤定我去了也挑不出他們府上的毛病來呢。”

那她也就沒必要再裝有教養的貴女了,她就是這樣說走就走說來就來、風一樣的人,看不慣就悔婚!

鳴翠無奈,也隻能聽命出了門。飛白卻又往暖炕前緊走了幾步,低聲提醒起齊妙來。

“我雖然不知道這個落款是哪家小姐的,如今聽您一說,敢情是承安伯府上的哪位?”

“那小姐您這次前往承安伯府倒是得多多留意,我瞧著這筆力……未見得就真是高家小姐寫的字。”

飛白雖然不清楚高家小姐們的閨名,到底哪一位叫菲菲,昨日聖上給自家小姐與高二少爺賜婚可是大事,她一個一等大丫鬟總不會沒聽說。

既如此她就得提醒小姐,可別中了高家什麽奸計。筆)癡(中&文

那蠅頭鞋筆力極好、字字透背,萬一是高二少爺借著他妹子的名義寫來的,隻為了跟自家小姐將這婚事越加確鑿一番……自家小姐可就無力回天了。

齊妙忙將那花箋重新拾起來,又仔細觀瞧了幾遍,就見得果然如飛白說的那般,每個字的筆畫都偏剛勁有力,實在不像個閨閣女子的筆力。

而她方才卻是隻顧得生氣,竟是忘了研究字跡……

“多虧了你提醒。”齊妙輕輕拍了拍飛白的肩膀,“不過我既是有備而去,你就放心吧。”

“對了,咱們家姑奶奶診出身孕來了,還要在咱們府上再住個二十多日,那麽餘下的這些天,表小姐怕是得搬到萬芳園給姑奶奶做伴兒去。”

“午後我出去了,你便帶著幾個小丫頭幫她收拾收拾行李吧。等她走了,你再將書房歸置成咱們原來的模樣兒。”

她方才從樂頤堂回來時,她祖母倒是沒提醒她辦這事兒。

隻是當初常歆是她磨來千錦園住的,如今她也得懂事些,再將常歆送回去給姑母做伴兒不是?

見得飛白雖是連聲答應了,擔憂之色卻還沒退去,齊妙便輕輕歎了口氣。

“我也知道你們幾個從昨日便替我懸著心,一是為我委屈,二也怕我心不甘情不願,就此便過得越加沉淪不求上進了。”

她的耳朵眼睛都不是擺設,幾個大丫鬟從昨日起便有機會就悄悄聚在回廊裏竊竊私語,她怎麽能不知道?

可是……又有誰清楚她真正的心事呢?

別看她對承安伯府有怨氣,其實她也很感激這份賜婚聖旨,叫她徹底逃離了入宮的可能啊!

那吃人不眨眼的後宮,就連她外祖母都避之不及,也因此格外珍惜宮外的每一個日子,更是心甘情願做起了劉家宗婦幾十年,事無巨細都要親自打理,她能躲為何不躲?

否則她又怎麽可能裝得那麽像,將祖母和父親母親都說服了,連大哥也說服了?

若這真是她不甘願的事兒,她可不屑裝。

“在你們心裏,覺得什麽樣的姻緣才是好的?”齊妙淡淡的笑著:“什麽樣的男子才是好的?”

“我知道你們一定會說不知道,因為我也不知道。”

“既是都不知道,嫁誰不是嫁?抱怨有什麽用?還不是跟自己過不去。”

“或許你們會說……像我父親那樣就是好的。”

“可是這上京城的王侯勳貴之家沒有百家也差不離兒了,像咱們衛國公府這般人口簡單、為人敦厚的又有幾個?我去哪兒再照著我父親那樣的找一個來?”

“恐怕還沒等我找到,我都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齊妙半真半假的笑著。

飛白本就不是為了說服她們小姐踏踏實實接受這門婚事來的,這事兒不歸她一個丫鬟管。

她隻是怕小姐輕易便接受了高家的邀請,再橫生出什麽枝節。

而如今她們小姐將話說得這麽清楚了,她還說什麽?

她隻能在午後提醒富媽媽一聲,到了承安伯府務必機靈些,眼睛多看,耳朵多聽……

因此上無論齊妙說什麽,飛白也隻管垂頭聽著,嘮叨多了之後,就連齊妙自己也覺得絮了,便笑著打發她出去做她自己的事兒。

等得飛白應聲走了,齊妙又低頭歎了口氣。

飛白就是個丫鬟而已,她這些話也不是為了說服飛白的吧,而是說給她自己聽的,為了更深的說服自己?

隻是那高諍,究竟想搞什麽鬼畫符?!還冒充高菲寫了這麽一個娘娘腔的花箋來?

齊妙越想越怒,伸手拿過那花箋便想將它撕得粉碎。

可是不知為何,眼前突然就閃過那天在她家的夾道裏,高諍對她那燦爛一笑。

還有那一日在棲霞寺,梅林裏傳出的那動聽簫聲,都說簫曲容易幽怨,吹不好便最像嗚咽,他的簫曲卻那般明朗輕快。

能夠有這麽燦爛笑容的人,還能吹奏出那麽明快的曲子來,按說也不該是一副黑心腸?

可他若不是黑心腸,前世怎麽做了最最欠嘴的言官,時時刻刻不忘揭人短?這會兒又人模狗樣的送來個花箋,真惡心!

……齊妙就帶著這種說不清的情緒,在午後帶著富媽媽和繡紅陪伴趕往了承安伯府。

若在往常,齊妙出門都喜歡帶鳴翠,因為鳴翠在幾個大丫鬟裏最為沉穩,一旦她又要犯魯莽的毛病,那丫頭還能提醒她一二。

可今日這種場合,要沉穩做什麽?

她要的就是繡紅那日抽打翠鐲的潑辣勁頭兒,她既然暫時還學不來,就先將這丫鬟帶著掠陣吧。

因此上才一上了馬車駛出大齊家胡同,她就交代起繡紅來,還順手便遞給了繡紅一支早就準備好的馬鞭。

“萬一我在高府一言不合,你可得再拿出那日製服翠鐲的膽子來,該抽的就給我抽個稀爛,萬事都有我擔著,記住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