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幾人見了,相互對望一眼,心裏都覺得來對了地方。向總壓抑住內心的激動,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嫂子,跟你說了也無妨,隻不過你要告訴我們這伏兵嶺、妖魔溝怎麽走,我們明天也要去溝裏轉轉,看能撿到啥你這樣的寶貝不能。”

那老板娘連聲答應。向總微微一笑道:“你這寶貝,跟秦始皇沒有半毛錢關係,也不是花匠的農具。你也真算異想天開,還在這個窟窿眼兒裏拴了根木頭棍兒,說是鋤頭,也真有你的。這東西在中原其他地方也有出土過,叫做‘獸麵青玉鉞’,乃是一種兵器。你來看。”

我們都探頭向那玉鉞的表麵看去,隻見兩麵果然各畫了一個抽象的獸頭,瞪著兩隻大眼,至於是什麽猛獸,則看不出來。隻見它瞪著一雙凶狠的大眼,眼珠邊緣呈螺旋狀。

“這獸頭也長著星瞳啊!”

“是的,這怪獸名叫‘檮杌’,傳說是上古四凶之一,其狀如虎而犬毛,人麵,虎足,豬牙,星目,相傳是鯀死後的怨氣所化。”

老板娘聽說這東西乃是有名有號的寶貝,一把搶過來,滿臉貪婪之色,愛不釋手。

向總微微笑道:“‘檮杌’的圖案,多出現在遠古用來斬殺犯人的兵器上。同樣的圖案也曾出現在紅山文化、二裏頭文化的石製和青銅兵器上,刻在玉製兵器上的可不多見。想來是用來斬殺貴族的。我估計,這個東西應該來自上古的石銅混用時期。刃口較鈍,也不知當年砍掉過幾顆腦袋。”

老板娘的文化水平顯然不知道紅山文化和二裏頭文化是什麽東西,但是明白了這獸麵青玉鉞是用來砍腦袋的,而且不知砍掉過幾顆腦袋,嚇得趕忙將獸麵青玉鉞塞回了向總手裏。開始給我們講伏兵嶺與妖魔溝的情況。

原來那伏兵嶺就在紅衛大隊西南,有40餘裏山路,重巒疊障,險峻難行,而且遍布原始森林,雲遮霧罩,極是凶險,本地人世世代代也不敢到伏兵嶺上去。嶺下有一條深溝,溝中也是古樹參天,據說裏麵有妖魔作祟,故而取名“妖魔溝”。至於溝裏到底有什麽妖魔,在當地隻

是口耳相傳,說法也是千奇百怪。這妖魔溝和伏兵嶺是當地的一個禁地,自古便無人敢探。

據說抗戰期間,河東日軍曾派出兩架偵查機偵查西安城防,國軍戰機起飛迎敵,將其中一架擊傷,那架飛機被打掉了右側引擎,偏離了航線,搖搖擺擺地降低高度,向東南逃去。兩架國軍戰機追出百餘華裏,見那架受傷的日軍飛機栽進了莽莽群山之中,飛行員也跳了傘,便當即返航,向地麵守軍通報了方位。

駐守此地的是國民黨胡宗南部隊的一個團,接到上峰的命令,團長當即命偵搜連派出一個排,進山搜捕日軍飛行員的蹤跡。沒想到,到了第四日上,這一個排還不見回來。這個排是整個偵搜連的種子,團長愛得跟寶貝似的,便親自帶了兩個連的兵力,牽著兩隻大狼狗,進山尋找這走失的一個排,找了兩天兩夜,才是妖魔溝溝底的一條溪流中發現了這個排。全排人都泡在溪水中,保持著戰鬥隊型,他們的槍都打出了不少子彈,顯然是經過了一場惡戰。然而稀奇的是,他們的身上既無槍傷,也無刀創,竟不知是怎麽死的。團長個迷信之人,料定必然是部隊進山撞見了傳說中的妖魔,隻得將屍體統統抗走,下令部隊嚴密封鎖此事,以後匹馬不得進妖魔溝。

皮修平哈哈大笑道:“我當兵的時候駐紮在河南,那一帶也流傳過國軍進山被妖魔邪祟包了餃子的故事。看來鄉下地方,這樣的傳說大同小異,總之是國軍膿包,戰鬥力太差,又不得人心。要我看哪,肯定是這幫國軍遇見了我們偉大、光榮、正確的黨領導下的工農遊擊隊,冷不防被弄了個團滅。清平世界,哪來的雞霸妖魔邪祟。”

我一拍椅背,一本正經道:“你這個同誌還是部隊培養出來的幹部,咋滿嘴都是雞霸。再說,當年咱們是統一戰線,槍口一致對外。國軍當年不是還抗日呢麽,你咋能誣陷咱們的部隊破壞抗戰,把友軍包了餃子呢。不過傳言畢竟是捕風捉影,不足為憑。依我猜呀,說不定是有小股日軍挺進隊也潛伏進來救人,把國軍的偵搜排包了圓兒了。那團長嫌此事太過丟人,便托辭這一排人是被

妖魔殺了……到底你們村兒裏有誰真去過伏兵嶺和妖魔溝沒有?”

老板娘兩眼發直,突然露出了害怕的神色:“娃他嗖(叔),你要問有誰去過沒有,擦老漢他爺據說還真進去過,回來沒兩天就日他(死)咧。這事邪乎得很,擦現在都不敢想,一想就成宿成宿做惡夢,神經都要衰弱咧!”

向總甚是精明,也不再問,當下又點出二十張鈔票,叮囑老板娘去買酒辦飯,剩下的錢讓她明天上縣上做個體檢。老板娘千恩萬謝地去了。到了晚飯時分,老板娘也端了個麵碗跟我們坐在一起,我們客氣地讓她坐了。她坐立不安,不多時便主動說起了他老公的爺爺夜探妖魔溝的一段往事。

原來老板娘夫家姓武,她丈夫的爺爺自幼愛舞槍弄棒,30歲那年,考上了前清的武舉人,什麽弓刀石馬步劍,樣樣耍得有模有樣。本地人也不叫他的本名,隻尊他一聲武舉人。中了武舉的第二年,武舉人尋思著“學成文武藝,貨賣帝王家”,便要上京趕考,欲一刀一槍搏個武狀元。沒成想,剛過黃河到了河南地界,在官道上便見各地舉子哭聲盈天,如喪考妣。他問了才知道,原來今年朝廷取消了科舉製度,改練新軍了。朝廷發下榜文,各地武舉有願投考新軍者,可去保定武備學堂回爐再造。武舉人思來想去,管他新軍舊軍,憑借自己這一身本領,不愁混不出個功名,便依舊動身北行。沒想到沒到河北省境,又趕上綠營兵嘩變,朝廷派新軍前來鎮壓。武舉人站在山坡的大路上瞧見這場大戰。隻見綠營兵先放紅衣大炮,再放鳥槍,續發弓矢,新軍縮在戰壕之中,埋頭挨打,好似縮了頭的王八。那綠營統領手持一杆大刀,跨下白龍馬,於陣前往來呼喝,看那派頭,似有萬夫不當之勇,將手一招,綠營兵大喝一聲,齊齊衝出,殺向新軍陣前。不成想,新軍推出一排兩輪小車,那排小車嗒嗒嗒地吐出一排火舌,刹那間,綠營兵像割麥子似地一排排倒在曠野之上。那綠營統領連人帶馬,被打得跟蜂窩似的。武舉人頭回瞧見這新式戰爭的偉力,不由得長歎一聲,心魂俱喪,就此灰溜溜渡河回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