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向金鈴都是一驚,齊聲問道:“他在哪裏?”

袁好古將臉埋在雙手裏,抽泣幾聲,攏了攏頭頂上幾根稀疏的頭發,向我們述說起來。原來那湯米·湯普森卷款潛逃後,到了香港,花大價錢做了番整容手術,又把自己改成了洪都拉斯戶籍。他覺得尋寶一行十分有利可圖,可謂“富貴險中求”,便依樣畫葫蘆,成立了一家“巨石陣”尋寶有限公司,從各個大學裏招來了一批兼職顧問,袁好古便是這家公司的兼職顧問,平時的工作就是在故紙堆裏尋找關於寶藏的蹤跡。前幾個月,袁好古在翻閱舊報紙的時候,無意中在一張1919年河南《晨報》的一個不起眼的版麵裏發現了一條不起眼的新聞。

袁好古說著,戴上一幅黑框眼鏡,打開一個黑皮子筆記本,將一張打印紙給我們看,隻見那上麵正是報紙的影印件,文字的部分寫道:

“近日,風陵古渡的黃河河麵突現大量金絲猴屍,數量逾千。中間另有一人屍,布鞋長衫,年四十餘,據水警隊仵作驗屍後稱,此人及群猴皆係溺水而死。風陵渡水警隊發布協查通報稱,有識得此無主屍者,請告知其親友前來認領。此事真是奇也怪哉!”

我一看那照片,撈上來的猴屍和人屍都被河水泡得腫脹腐爛,早已麵目全非。我搖搖頭,表示不明白其中的關竅。

袁好古接著說道,他一見這張照片,精神一振,知道離黃河最近的金絲猴種群,也在河西百餘裏的秦嶺山中,此處出現大量猴屍,事屬非常,肯定不是掉到河裏淹死的,而是從“海底眼”中流到黃河裏來的。

所謂“海底眼”,其實就是地下暗河。有海底眼處,往往都是風水上的形勝之地,必有王陵大墓,埋的不是皇上便是公侯。袁好古見這“海底眼”中曾衝出了千餘猴屍,甚感興趣,便想看這“海底眼”旁是不是真有王陵大墓,好組織公司的人來此升棺發材,撈上一筆。當下便向公司申請了一筆經費,獨自北上。他對照著地圖,在陝東可能仍分布有金絲猴的少數山區鄉鎮一個村一個村地打聽,看有沒有人知道哪裏有“海底眼”。

這一日他來到一個叫“紅衛大隊”的村子,住在了一個招待所裏。那老板娘甚是質樸,聽他問起“海眼”的事,便說,“海眼”我沒聽說過,我家裏有祖宗曆經千辛萬苦,從妖魔溝中撿來的

古董,你要不要?袁好古便問是什麽古董,那老板娘神神秘秘地拿出一方石頭,袁好古一看,立時大驚失色:這不是二裏頭曾經出土過的獸麵青玉鉞嗎?他見那上麵刻著上古凶獸“檮杌”的圖案,看其紋路,與二裏頭遺跡一脈相傳,知這東西鄉下的農民絕對偽造不來,便立即掏了三萬塊錢,將它買了下來,想方設法弄回了香港。

“等等,我有點亂,你讓我捋一捋。”我撓撓頭道:“你說,你花三萬花錢買了一個獸麵青玉鉞?”

“是呀,我問那老板娘,這寶貝是哪裏來的,那老板娘便給我講了一個她夫家爺爺力戰妖猴、進溝探險,曆盡千辛萬苦,拿到了這個寶貝的故事。那故事太過離奇,講了你也不信,我就不講了吧。”

說著,他從筆記本裏又抽出一張照片,我打著手電一看,居然跟向總花三萬塊錢買的那塊分毫不差。我哈哈大笑,對向金鈴道:“他媽的,咱們都被那個狗日的老板娘拿義烏造騙了。”

向金鈴狐疑道:“什麽?你說我爸爸買的是假貨?武舉人的故事是她編出來騙我們的?不會吧,我爸可是古玩鑒定方麵的專家啊。什麽古物隻要看一眼,就絕不會看走眼!”

袁好古急忙插話道:“武舉人的故事,你們竟也知道?”

“故事未必是假,寶貝也確實是有,可真東西應該還在她家裏放著哪!那老板娘貌似忠厚,實際精得跟鬼一樣。大妹子,你沒在農村派出所幹過,可不敢小瞧我們廣大農村婦女的智慧呀!跟她們打交道,稍一個不注意就上了套了。”我歎氣道:“這種玉石仔料又不貴重,她知道此物的價值,全在於上麵刻的圖案。她雖然不知道這圖案是什麽,卻也依樣畫葫蘆,訂做了一批高仿的,專門騙你爹地這種自命不凡的古董商人。我估計同樣的東西,她家裏說不定還放著三五十件呢。這種東西,真貨是國寶級別的,收到的人輕易不敢出手。這老板娘也不知騙了多少人,靠這手買賣賺下的錢,估計已經能在省城買房買車了,你爹還傻嗬嗬地以為撿了個大便宜。”

袁好古驚疑不定道:“竟有此事?那我也是陰溝裏翻了船了。我聽了老板娘講述的武舉人的故事,斷定妖魔溝最深處的兩口水潭之下,必有海眼。於是我就翻山越嶺而來,隻是遠遠望見伏兵嶺,我便倒吸了一口冷氣。觀其形勝,這伏兵嶺

乃是秦嶺龍脈的龍頭,左顧得隴,右盼望蜀,口銜黃河,虎視中原,這風水當真不得了!裏麵若不埋著帝王,我就把我的眼珠子摳了去!”

這湯米·湯普森聽了袁好古的報告,說秦嶺山中必有帝王陵寢,如果挖到其中的陪葬品,必定能大賺一筆,心裏便動了歪心思。又聽說這座山裏有能把人腦袋擰下來的邪惡猿猴,便在香港黑市上買了幾支槍,雇了兩個混跡香港的大圈——龍躍頭和二杆子當保鏢。

我不禁啼笑皆非:“這他媽都是啥怪名字。”

“同誌,我不知道你們在這條溝裏還伏有多少人馬,要光是你們兩個年輕娃娃,加上剛才那個胖子和一個傷員,我奉勸你一句,你們還是早點撤退吧。這兩人都是退伍的解放軍,通厲害著咧!那‘龍躍頭’和‘二杆子’都是他們混大圈的假名。龍躍頭是香港的一個地名,他的外號又叫‘鎮老圍’,意思是龍躍頭和老圍一帶的大陸仔都聽他的號令。他可是有功夫的,又帶著武器,據說在大陸欠了幾條人命,不是一般的亡命之徒。那‘二杆子’據說能雙手能打兩杆槍,左右開弓,準得不得了。你們兩個娃娃要是撞見了這兩人,保準明天就蓋黨旗了。不如你倆將我放了,我遇見他們,跟他們說,如果撞見了你們,讓他饒你們不死。”

我一見他說起那兩個大圈,臉上露出洋洋得意之死,不禁勃然大怒,劈手一個嘴巴,打得他又在原地轉了個圈兒。“他媽的,你休要長犯罪分子誌氣,滅人民公安威風。他準得不得了,老子也準得了不得。我非得讓你看看,老子是怎麽把這兩個背負血債的犯罪分子繩之以法,交給人民法院依法槍斃的。”

“是是是,依法槍斃,依法槍斃”。袁好古捂臉苦笑道。

湯米·湯普森糾集起隊伍後,就讓袁好古領路,四人親自來溝中探險。如果這溝中確有帝王陵寢,公司再以外資開發旅遊資源的名義,聯係當地政府將此溝承包下來,堂而皇之地挖掘。

那湯米·湯普森雖是美國人,卻也迷信風水堪輿之術,他打撈“中美洲號”的沉船,便是利用星鬥作為座標,找到了傳說中沉船的位置。他遠遠瞧見這伏兵嶺,連呼我的上帝,不可思憶,看見了這一排大龍一樣的山脈,我才明白了你們中國人說的龍脈是什麽。讓我們快快地進溝,去挖中國皇帝的寶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