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總朝我凝視半晌,突然苦笑道:“你問我是人是鬼,我自己也不知道……你想,我如果是鬼,怎麽可能身下有影,不怕日光。如果是人,你又為什麽會在水潭底下看見我的屍體呢?昨天晚上,我肩膀中槍,一頭栽進了洪水裏。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太極靈穴的露出水麵的那個土丘上。至於這期間發生了什麽,我是不是死後還魂,自己也不知道。”

“我在深潭之底,的的確確看見了你的屍體。那潭底有無數具白骨,其中有一具屍體是新死之屍,尚未腐爛。我仔細一看,那屍體渾身赤條條的,頸肩處有槍傷,看容貌確是你老哥無疑,不過臉上、肋下盡是爛瘡,好像是被魚鱉一類噬咬的,顯然已經死了有一陣子了。我親手摸過這具屍體,應該不是幻覺。”

向總臉現悲苦之色:“是麽?我的死相那麽難看?唉,我還挺羨慕那個死掉的我的,至少死時毫無痛苦,總比詛咒發作舒服一些吧!這個謎題,看來隻有見到趙纓絡的屍骸和《歸藏》的拓片才能知道了。”

我將信將疑,向他瞪視良久,最後還是關掉保險,收起了手槍:“疑罪從無,我還是相信你老哥。咱們現在的情形,也跟死了差不多……話說回來,隻怕咱們現在都已經死了,隻不過自己還不知道呢!”

我倆打著手電,沿著墓道緩緩向下走去,我邊走邊大聲呼喊其餘幾人的名字。沒走幾步,突然見到前邊有一具人體,僵臥在墓道上不動。那身材纖細姣好,似乎是向金鈴,我心中呯呯直跳,幾步趕上前去,搶過向總手裏的手電一照,竟是一具女子的屍骸。那女子身穿杏黃色長衫,背上印著一個太極圖形。頭上梳了個發髻,皮膚蠟黑,渾身僵硬,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皮膚已經蠟化。她俯臥在地上,右手握著一柄鏽跡斑斑的黑鐵條,似乎是一柄長劍。

向總驚異道:“這是個道姑啊!咱們所料不錯,向子扆帶領的人馬,的確曾進入過這座王陵古墓。”

越往前走,墓道上的屍骸越多。這些人有男有女,服色相同,看來都是道士。這些道士的屍體頭朝著我們撲地臥倒,人人手裏拿著腐鏽的武器。第十一具屍體卻是靠在墓道牆角,

半坐而死,頭上卻梳著三個發髻,懷中抱著一個黑鐵葫蘆,左手手邊有一柄連鞘的長劍,劍柄漆黑,似乎也是金屬所鑄,但鑄造時不知添加了什麽稀奇古怪的材料,似乎並未腐鏽。那女子身材豐腴,眉目如畫,生前定然是個十足十的美人兒。隻見她雙目無神,舌尖從口中伸出半寸,右手拇指與中指相扣,做了個十分奇怪的手勢。我想了一想,說道:“這夥人個個麵朝我們而死,像是在躲避什麽厲害之極的東西的過程中,突然一齊死於非命了。這個女人……這個女人似乎還想奮力一搏,你看她的手,有點像林正英僵屍片裏的那種手勢,應該是法訣一類的吧?”

向總點頭,神色黯然:“是了,她臨死之前,妄圖咬破舌尖,掐訣念咒,逼退追來的東西,可惜晚了一步,還沒來得及作法就死掉了。”

我見她手邊的長劍並未腐鏽,又見向總赤手空拳,猶豫了片刻,便將長劍連鞘遞給了向總,那柄價值1400萬美元的“春水”寶刀,向總既然沒要,我不知他此時是人是鬼,便也不想給他。向總接過長劍,喃喃自語地說道:“朱子豐,朱子豐,你原來死在了這裏……”

我詫異道:“你認識她?”

向總道:“這劍鞘上刻有篆字,寫著她的名字,你沒看懂罷了……”

我想了想道:“向子扆,朱子豐,倆人都是子字輩兒的,難不成是師兄妹什麽的?”

“是的,這群道士,一心想修成地仙,脫去凡胎,拜的都是茅山派的婁師寰。向子扆算是婁師寰這一支的大師兄,朱子豐是她的師妹。他們二人……二人……”向總忽然閉口不言了,繼續端祥手中這柄黑色鐵劍。

我好奇道:“他們二人怎麽了?”

見我雙目炯炯地望著他,向總似乎有點後悔剛才失了言,便道:“據我家族譜所載,向子扆和她師妹朱子豐很說得來,她們二人……二人曾經一起練過陰陽雙修之術……”

我心中暗想,打炮就說打炮,難得這些宗教界人士還把這事扯得這麽一本正經。不過這朱子豐的名字起得不賴,瞧她胸部,倒是擔得起一個“豐”字。向子扆睡了這個年輕貌美的大胸師妹,臨死前當作生

平樂事,在遺囑裏記下一筆,倒也是人之常情。我沉聲道:“原來如此,那咱們快把這些屍體翻過來瞧瞧,你家老祖向子扆是不是……也在這幾具屍體裏?”

“不用了,他不在這裏麵。按照道門中的資曆輩份,朱子豐梳的是‘三山髻’,她旁邊這個道士比她入門又早,梳的是‘四海髻’。向子扆是本門大師兄,梳的是‘五嶽髻’。這些屍體裏並沒有梳‘五嶽髻’之人。”

我話裏有話地問道:“向總,你所知甚多,對我們可保留不少啊?”

向總苦笑道:“你看這些道士都是逃跑之中撲地而死的,把他們弄死的東西也不知道還在不在,金鈴和老皮他們又不知被水衝到了哪裏,咱們身在險地,你還淨問這些有的沒有的。我現在心急如焚,等跟金鈴他們會合這後,再跟你講其中的故事。”

正說話間,我突然聽見前方遠遠傳來女人的尖叫聲,似乎是向金鈴在向我們呼救。

“臭雷子!救命啊——”

我們臉色一變,一齊向前奔去。沿暗河奔出兩百多米,眼前豁然開朗,我嚇了一跳,我們不知怎地,竟然又繞回到剛才那個溶洞中了!

洞中依然是那個冒著氣泡的水池,暗河在池中一分,分成八道涓涓細流,向八個洞中流去。我大驚失色:我們明明是沿著同一條暗河一直在往下遊走,怎麽可能走了半天,又轉回到了剛剛跳水的地方?不對,有什麽東西好像不一樣了!

我仔細一看,洞中的水池、洞頂的螢石雖然一般無二,但在溶洞四周,下身嵌在石壁中的那些捧燈少女卻多出了好多個,每隔兩三米便有一個,密密麻麻地繞成一圈。我正驚疑不定地四下張望,忽聽一片“喀喀嘩嘩”之聲,燈盞中的燈焰一矮,齊齊變作豆大的綠色磷火,我身邊這一排捧燈女屍都在幽綠的燈光中,將低垂的頭部擰向了我。我扭身一看,另一邊的女屍也機械地擰過頭來,這些捧燈女屍的幾十張綠油油的鬼臉直勾勾地瞪視著我,如此詭異的場景,嚇得我頭皮發麻,滿腦袋的頭發都豎了起來。

百餘具捧燈女屍突然一齊張口,異口同聲發出一聲尖銳淒厲的尖叫:“臭雷子,救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