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樓船之中,誦經聲大作。那船家將蓑衣鬥笠一揭,露出僧家裝束,竟是極英姿颯爽的一個中年僧人,頭上點著九點戒疤,劍眉微蹙,如臨大敵。那僧人手結蓮花手印,朗聲喝道:“古師亙,你倚仗邪術,為禍地方,又貪慕榮華,認賊作父,引兵入寇,亡我故國,實是罪大惡極。你現下報應臨頭了!貧僧今日就要替天行道,誅了你這大奸巨惡!”

向子扆一看,自己卻原來認得這和尚。原來天下僧道二教,都有首領,類似當代的全國佛教協會主席和道教協會主席。向子扆是皇帝欽封的護國天師、統領天下總道官,而這和尚便是皇帝欽封的統領天下都僧官,法名無求禪師,是汴京大報國寺的住持和尚。前幾年,由於湖廣一帶殺人祭鬼之風甚盛,無求禪師曾經親自攜帶弟子隨軍,遠征諸山諸洞,剿滅“南法”,推廣正教,頗有功勞,因而被朝廷封為紫衣師兼統領天下都僧官,隱隱是天下僧伽的首領。另外三個和尚年輕稍輕,乃是無求禪師的三個師弟:無欲、無色、無相。

古師亙哈哈笑道:“原來是你這和尚。很好,很好,你三番四次與我為難,我原本正要去找你,隻是諸事繁雜,沒有騰出空來。今日你自來送死,很好,很好。”他袖中搖鈴,口中念咒,說話工夫,四僧身周已經出現了十多個美貌婦人,有的撲上來便解和尚們的衣裳,有的**聲浪語,有的抱住和尚的大腿,哀哀求歡,將口唇在和尚胯間挨挨擦擦。無欲無色無相三僧知這猖鬼白日現形,極是厲害,個個如臨大敵,眼觀鼻,鼻觀心,吟誦經文之聲愈來愈急。

古師亙喝道:“子扆,子豐,良機莫失,速將那三個和尚一人一劍殺了。無求這賊禿,老子要親手幹了他!”

向子扆見這四僧都是熟人,又是相救自己和朱子豐而來,斷然不能此時將他們三人殺了。然而自己若不從命,古師亙知道自己已生二心,徜若當下催動化屍大/法,自己豈不是立時便成了僵屍?正在左右為難之際,向子扆突然雙眼一翻,口噴白沫,擒住了身邊的朱子豐,將推她倒在地,便要褪她的褲子,當眾就要行那苟且之事。朱子豐大驚失色,護住了屁股,向船艙中爬去,向子扆口流涎水,狀如癡傻,也跟著往船艙裏爬

去。

古師亙心道:這他媽叫什麽事兒?看來這事還是怪我,我的小鬼太過厲害,前夜在他身上踩了幾踩,他魂魄不穩,這當口不能抱元守一,竟然被猖鬼之術迷了心智。我失一強援,要想獨力鬥這四個和尚,怕是頗為不易。他心中焦急,加緊搖鈴念咒。那猖鬼一化二、二化四,前艙之上,盡是嬌豔猖鬼,不著寸縷,哼哼唧唧,做出種種醜態。四僧充耳不聞,加緊念咒,四人的手印指定了古師亙不動,這僧道鬥法才一開始,便已到了性命交關之際。

朱子豐從船艙中爬到船尾,見向子扆癡癡傻傻,竟要白日**,不禁大驚失色,叫了兩聲“師哥”。隻見向子扆忽然著地一滾,揮劍斬落樓船後舷吊著的一葉小舟,隨即身子一躥,落至小舟之上,向朱子豐連連招手。朱子豐大喜過望,縱身躍上小舟,在向子扆臉上一吻,抱著他道:“師哥,你忍辱負重,急中生智,當真了不起!眼下那老賊正在苦鬥無求四僧。咱二人劃了小舟趕在頭裏,在他背後同施飛虎神抓之術,將他揪到水裏!”

向子扆點頭道:“此計甚妙,便是這麽辦!”小船無漿,兩人剛要伸手劃水,忽然水中伸出三四條慘白的手臂向他抓來,若非向子扆抽臂甚快,非要被拉進水中不可。水底伸出的手臂越來越多,樓船四周,恨不得有幾百條手臂在拍打船幫。這小船周圍,也鑽出幾十條手臂搖動著船身,小船眨眼間就要傾覆。朱子豐大駭,抽出寶劍向這些手臂亂刺亂剁。

“師妹閃開,此乃黃河中淹死的水鬼,受這樓船中極重陰氣吸引而來。刀劍是奈何不了他們的,看我施法降他!” 向子扆從百寶囊中掣出鐵葫蘆,按動機括,葫蘆中的石油箭射而出,他口中念咒,咬破一點舌尖血,手捏法訣,將血噴出,喝聲:“火起!”指甲中藏的水燃性藥粉經血一噴,立時燃燒,那些手臂經火一燒,立時縮回了水中。

朱子豐還沒來得及鼓掌喝采,就見手臂縮回之處,鑽出了幾十具青白的人頭,俱是水中橫死不腐的水鬼,在波濤中載浮載沉,一齊向小船湧來。向子扆心中一驚,暗想,古師亙的百十具行屍陰氣竟然此之重,方圓幾十裏橫死的水鬼竟然都被吸引到這裏來了。他耳聽得水鬼發出諸般哭泣索

命之聲,心膽俱裂,不敢相抗,當時摟住朱子豐的纖腰,將手一揚,借“飛虎神抓”之術,又躍回了樓船的船幫。

他一躍上船,不由又是一驚,船上已是另一番模樣。古師亙手舞長劍,無求禪師隻以一雙肉掌相敵,兩人鬥得甚是猛惡。另一邊,船艙中的百十餘具行屍東搖西晃,蠢蠢欲動,屍氣大作,臭味熏天。無相等三僧坐成一排,一手敲著木魚,一手結著蓮花手印,大聲念誦經文,鎮壓屍變。三僧顯然已經傾盡全力,額上見汗,那屍群的抖動之聲卻越來越大,似乎轉眼就要克製不住,一齊撲上。

無求禪師的武功甚是高明,雖是空手入白刃,竟然毫不落下風,一招一式,如龍形虎步,正氣凜然,將古師亙逼到了船頭,上躥下跳,甚是狼狽。古師亙見向子扆全然無事,竟是裝瘋,一邊用長劍狂劈亂砍,妄圖逼退無求禪師,一邊又驚又怒道:“好啊,向子扆,朱子豐,你二人首鼠兩端,竟敢叛我,瞧老子催動化屍大/法,將你二人盡皆化作行屍,看你們到時幫我不幫!”

朱子豐將牙一咬,拔出長劍道:“師哥,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可說,咱們跟老賊拚了!” 向子扆見事態緊急,已容不得他再騎牆觀望,當即也一咬牙,揮動長劍,與無求禪師和朱子豐夾攻古師亙。那古師亙見事不諧,一個倒縱,空中哈哈大笑,揮動袍袖,竟然躺在水麵之上,隨水漂走,竟不沉入。原來水中屍鬼被他疾使“南法”一拘,竟然伸臂將他托住了。古師亙搖動攝魂鈴,當下就要催動化屍大/法,將向子扆、朱子豐都變成屍鬼。

眼見古師亙已順激流漂出十丈有餘,大家已然追趕不及,向子扆知自己如不冒死一拚,轉眼就會變成一具“蜘蛛屍”,他加個助跑,湧身一躍,“飛虎神抓”箭射而出,竟然射中了古師亙身下的一具水鬼的手臂。機括一緊,他人劍合一,使出茅山劍法中一招從天而降的劍法“蒼鷹搏兔”,飛身撲下,欲與古師亙同歸於盡。古師亙身在河中,避無可避,一時不及催動化屍大法,隻得凝神舉劍相迎,欲化解他這一招。誰知向子扆的身子淩空飛至他頭頂兩丈時,突然舞個劍花,袍袖中嗤嗤嗤嗤,疾射出四五十道雷光,隔著兩丈的距離,將古師亙穿身而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