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呼延昭殺了無相和尚，然後呢？”我見向總說到這裏，眼睛望著我，突然停住了話頭，不禁問道。

“沒有了”，向總搖搖頭：“向子扆的‘神火飛鴉’之術，類似現在的錄音機，鴉口善能複述人語。那神火飛鴉找到他兒子後，隻來得及將事情的經過說到這裏，鴉腹中的神火就熄滅了。不管後麵還有多少秘密沒有說完，那神鴉終究又變回了一張廢紙。”

我走來走去，沉思了半晌，說道：“你剛剛說，有人曾進入這王陵大墓，卻又活著走了出去，你說的應該就是這曾將趙纓絡送入墓中，又出去殺了無相和尚的呼延昭了。向子扆他們最終從墓道進入了陵墓，看來……看來呼延昭最後是被他們所殺了。但他們至死沒有走出陵墓，那麽，呼延昭必定沒有透露出墓的方法。這出路，終究還是要靠咱們自己找……”

向總忙道：“也不見得一定就是向子扆殺了呼延昭，說不定是朱子豐或者無求和尚，也說不定是借屍還魂的古師亙呢。”

我微微一笑道：“呼延氏在中國有兩大支，一支在西北，一支在東北，我這支祖祖輩輩在關外，再說呼延昭死時應該還沒娶媳婦，也沒有留下一兒半女，我肯定不是他的後代，你不用怕我多想。”

向總長出一口氣：“你能這麽想就好了，眼下生路是有的，就看怎麽走了……小宇，你說你自從進了妖魔溝，就不斷看見關於呼延昭和趙纓絡的幻覺，你在幻覺裏是否曾看見過這古墓的路徑？”

我苦笑道：“我一清醒之後，幻覺裏發生的事，九成以上都記不得了，隻能零零碎碎記起一些片斷。我好像光記著我拿著一把大刀，從城北砍到城南，他媽的，比浩南和山雞還要威風。”

向總道：“你滴了李秀萍的血淚，陽火虛弱，陰氣大盛，更容易感應到趙纓絡的怨念。你不妨學學古代道士的法門，在這裏打坐一下，摒除雜念，說不定在入定之時，就會有新的發現。”

我看著那八個黑漆漆的洞口，深吸了一口氣，閉目坐在地上。

“貧道武清玄起手了！”

“嚶嚶嚶……”

“哈哈哈……”

“妖婦，交出《歸藏》真訣，便放你走路，如若不然，哼哼……”

“今日我‘鐵掌佛’無相禪師要替天行道

，教你報應臨頭！”

“將軍。”所有亂七八糟的聲音戛然而止，順德帝姬跣足坐在我麵前，用淒清的眼睛凝視著我。“我已到了最後的去處。”

我一睜眼，募地抬起頭來。

向總正坐在旁邊休息，一見我的臉，緊張地說道：“唉喲，這眼淚可流不得呀！在這關鍵時刻，可別把李秀萍的血淚稀釋了，否則這血淚的效用一淡，咱們可就找不到趙纓絡的屍身，也找不到路出去啦！現在你最好連哈欠也別打！”

我一驚，用手背一抹自己的臉，果然滿臉都是眼淚。

袁好古、向金鈴和老皮看我睜開眼睛，一臉恍惚，忙湊過來，問我剛剛入定時有沒有看見什麽幻覺。

我想了半晌，喃喃自語道：“看是看見了，一睜眼就他媽不記得了……不過向總之前有句話說得對，進哪個不重要，重要的是讓誰進。要不咱們就走……”我指著這幾個洞口道：“……去他媽的，隨便挑一個吧，就是你了。”

我背起背囊和“春水”寶刀，將最後一個備用彈匣塞進了手槍，大踏步朝一個洞口走去。所有人見我突然信心十足地朝前走，隻得將信將疑地跟了上來。老皮緊張地問道：“他媽的，臭雷子，你在幻覺裏看見啥了，有準兒沒準兒啊？”袁好古這時撿了一根鏽跡斑斑的長矛當拐棍，也緊張地問道：“呼延同誌，要不咱們還是小心謹慎些，你挑的這個洞，在奇門遁甲裏剛好是死門哪！”

“他媽的，咱們在墳墓裏，要進墓室，不從死門進從哪進！”

我們排成一個緊密的戰鬥隊型，我和老皮據槍打著手電，守住隊伍的一頭一尾，慢慢向洞穴深處挪動。

這一回，這個洞穴卻像無窮無盡一般。麵前的黑暗仿佛有形有質一般，連手電的光亮都被它吞沒了。大家一邊走路一邊說話壯膽，問我剛剛又在幻覺裏看見了什麽。

我歎道，看到的都是碎片。我看到那個叫武清玄的老道姑，又看見了戒色頭陀和有情師太，看見了無相和尚。向金鈴撇嘴道：“這都是我爸故事裏剛才講過的人物。你看見什麽故事裏沒有的東西沒？”

我怔忡了一下道：“……我還看見……看見了無邊烈火，和屍山血海……真他媽像到了地獄一樣。”

又走了一會兒，我們腳邊的那股涓涓

細流似乎漸漸變寬了，最後甚至漫到了我們腳下的青石墓道上。又走一會兒，我們腳下的水已經積了一尺來深。向金鈴問道：“你們有沒有覺得咱們腳下的水越來越熱呀？”

經她這麽一說，我感覺不僅腳下的流水漸漸溫熱起來，撲麵而來的空氣都變得有些潮熱。再走幾分鍾，腳下的水已經可以泡腳了，空氣更是濕熱蒸人，我們人人都是渾身大汗。

若不是看見前方遠遠透出一絲紅光，我們最多再走一分鍾，就要受不了這蒸熱，回頭另覓出路了。見到這紅光後，我們便知有門兒，加快了腳步。過不多時，眼前突然豁然開朗，我們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我們的腳下是萬丈深淵，下麵是緩緩流動的、熾熱的岩漿河！我們腳下的這條青石板路，原來竟是一條輸送清水的溝渠，從岩漿河上方飛躍而過。在我們正前方約一裏處，隱隱約約有一座小山，細細望去，竟是一片片極為錯落有致的青石建築。頭頂上方星星點點，極為遼闊，盡是螢石反光——這裏竟然是一座頗為雄偉的地下城！

我們左右一望，離我們兩邊各一裏處，各有一座類似的“石橋”伸向前方遠處的那座小山，隻是右手邊這條已經從中斷裂，一溪清水盡泄到下方的岩漿河中，還沒接觸到岸漿，就已蒸發成一團霧氣。

大家紛紛合什感謝滿天神佛，沒有將我到右邊的那條斷頭路上去。然後大家趟著水，快速通過石橋，那了那邊的小山。剛一腳踏實地，我便吃了一驚：這座小山修得像座城市一般。城中道路蜿蜒，雖能行人，卻不能走馬。這地下城雖是壯觀，然而與其說是墓葬，倒更像是活人聚居的村落。

那溪水一拐，像條護城河般，沿著小山的一邊向低處流去。借著滿天螢石反射的岩漿的亮光，我們沿著半明不暗的道路向上行走。沒走幾步，我們就吃了一驚——這小山一樣的村落裏，每條道路上都層層疊疊地堆滿了屍骨，有的盡成白骨，有的皮膚蠟化，但麵目如生，不知死了多久，地上橫七豎八，不是屍體，便是各色蝕的兵器，這屍體的海洋無邊無沿，簡直讓人無法下腳。我看幾眼，就覺得喉頭發毛，隻想嘔吐。

向金鈴倒吸一口冷氣：“屍山！”又回頭望望身下火紅的岩漿河：“血海！臭雷子……你在幻像裏看到的，竟然是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