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太太連忙催促丁石鎖寫起了聲明來。我打開孫中華的手銬,讓他坐到炕上來。他千恩萬謝地坐到炕上,說道:“要破解屍變,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天一亮,李秀萍的屍首就不能見日頭,肯定要躲在不見光處。你們叫來警犬,聞聞棺中的血跡,讓它去搜,不就找到了?她白天不能為害,你們一把火燒掉就是了。”

當下計議已定,我們幾個人就擠在丁家的炕上胡亂湊合了一夜。雞叫時分,老郝已經領著縣局的警犬訓導員小馮到了。大家胡亂吃了一口早飯,便迎著初生的朝陽出去尋找李秀萍的屍首。昨夜一場惡鬥,許多村民都聽見了我和沈傲蘭打出的槍聲,都湊過來議論紛紛。我們說這兩天是在搜捕持槍罪犯,發生了交火,罪犯尚未落網,讓村民這兩天務必待在家裏不要出屋,村民們指指點點一番,就漸漸散了。

小馮牽著警犬“二毛”朝油菜田裏走去,丁家的大黃狗這時藥勁已過,也搖頭擺尾地跟過來湊熱鬧。但這兩條狗還沒走到李秀萍的墳邊就狂吠起來,大黃狗掉頭就朝前院大路上狂奔,這一跑就再也沒回來。二毛也立住了腳,渾身的毛全都豎立起來,整條狗看起來簡直膨脹了一圈。小馮隻知道要找的是一具屍首,至於屍首是如何不見的,我們並沒告訴他。

“二毛,進!二毛,進!……奇怪了,二毛平時沒這麽慫啊?”

二毛作為縣裏唯一的一條警犬,也算身經百戰了,這次離李秀萍的墳還有二三十米,卻說什麽也不敢近前了。小馮隻得牽著繩子,將它像拖死狗似地拖到了李秀萍的墳邊,指著棺中的黑血道:“嗅!”

二毛的四條腿直打哆嗦,坐在地上,撲哧撲哧地拉了一大灘稀屎。

孫中華搖頭歎道:“狗的鼻子比人靈上百倍,這怨氣太過熾烈,即便是在白天,你們的警犬也經受不住哇。各位領導,要不咱們還是算了吧,讓丁家人搬家得了。李秀萍的屍變全憑一股怨氣撐著,但也敵不過大自然的規律,現在天氣熱了,過上十天半月,屍體腐爛得差不多了,她這

口怨氣無所憑依,自然也就煙消雲散了。”

我嚇了一道,連忙向邢有斌和王光榮報告道:“那可不行啊,萬一李秀萍晚上在街上瞎晃悠,讓群眾看見一個爛得隻剩半截子的女人在街上瞎走,那還了得?那年有個地下放映隊在村裏偷偷放美國僵屍片,可是嚇死過人的呀!”

王光榮也說:“對,我們絕不能放任她在這嚇唬群眾。我們抓持槍殺人犯都沒怕過,諒他一個小小女娃,能有多大能耐!同誌們,我提議,今天晚上,我們就出去跟她硬碰硬的幹。我就不信她能比淩國梁、比萬光旭還厲害!”

孫中華道:“各位領導要真想今晚就收斂了這李秀萍,想來隻有這一個辦法了。不過你們人多槍多,煞氣太重,一齊守在房子四周,李秀萍必定還不敢來。要想一勞永逸,看來隻能兵行險著了。”

當晚11點,我身披兩床棉被,伏在丁家房頂,心中暗讚自己的英明。

白天孫中華說,世間一物降一物,按照東北跳大神的說法,隻要用釘在她棺材蓋上的那七根棺材釘釘入她的後腦脊椎處,就能立即製住屍變。但要想引得她現身,屋裏便不能留我們的人,我們隻有派出幾個得力之人,學前晚的樣子,在屋前屋後挖幾個土坑,人藏在裏麵,掩上浮土,多少遮住些生人氣。由於我和沈傲蘭前一晚上已經見到了屍變,多少有了些心理準備,這次任務便由邢有斌、王光榮、沈傲蘭和我四個人執行。其餘所有人暫時撤到不遠處的村支書丁火旺家。

我當即叫苦:“啊?還鑽坑啊,昨天鑽坑就給我來了個意外驚喜。今天我不鑽坑了行不行?”

王光榮道:“你這碎慫,還沒沈教導一個女同誌膽子大。算了,那你守房頂吧。”

我趴在房頂上,想著今晚邢有斌和沈傲蘭鑽的是一個土洞子,心裏又酸溜溜的有些不是滋味。我縮在被中,凝神靜氣地等了不知多長時間,漸漸地困意襲來,有些支撐不住了。

剛要睡去,耳邊卻響起了一陣極細微卻清清楚楚的哭聲,仿佛就在我

的耳邊說話一般:

“石鎖,你出來呀……”

這聲音雖細,在我聽來卻像耳邊憑空響起一聲焦雷。我出了一身冷汗,一下子靈醒了。

李秀萍生前曾跟我說過話,那確實是她的聲音。我聚精會神地聽著,卻反而聽不見了。隻聽見屋內一片碰倒家具的嘩啦嘩啦聲。隨後,丁家大屋的後門“嘎吱”一開,丁石鎖仿佛被勾走了魂兒一般,雙眼直勾勾地往外走。

孫中華被我們用手銬銬在了東屋的防盜網上,他著急地搖著防盜網道:“唉呀,這可咋整,丁老太太,你快把你兒子拉回來呀!”

丁老太太抱住丁石鎖的腰死命往回拖,丁石鎖卻仍雙眼直勾勾地往前走。丁老太太正跟兒子在那兒較勁,我卻猛地發現,離屋後隻有幾米處的井中,突然爬出一個白衣長發的女人,渾身透濕,衣服上盡是血汙,行動僵硬,不是李秀萍是誰!

怪不得我們這麽多人白天找遍了村子的背陰之地卻毫無發現,原來李秀萍跳進了自家井裏,躲在水底,我們自然是找不到她。我一想,剛剛我們還喝了井裏打上來的水,不由得嗓子眼發緊,當下就想嘔吐。

李秀萍爬出井口,以極詭異的姿式僵硬地向丁石鎖走去。丁老太太“媽呀”一聲,用脊背緊緊地護住了自己的兒子,渾身抖得跟篩糠似的。我不敢再耽誤,掀開被子,大喝一聲從房頂上跳了下去,就地一滾卸下緩衝的力道,左手拿著棺材釘,衝向李秀萍的身後。

我剛一站起,本該立在我麵前的李秀萍卻好像與我隔了幾十丈遠,小小的身影立在無邊的漆黑之中。我一片茫然,募地一回頭,李秀萍卻赫然站在我身後,慘白的臉龐離我竟然隻有一臂之遙。我一驚,左手的棺材釘已經沒了用處,便用右手拽出別在後腰上的手槍,用腳後跟踢槍上膛,頂著她的腦門就開了一槍。

在我扣動扳機的同時,我的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量向上一隔。槍聲一響,我猛然驚醒了。我定睛一看,原來這一槍竟然是對準丁老太太的後腦勺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