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沈傲蘭也及時躍出,看出我神情不對,伸手一隔,這一槍便打歪了,將後門房簷上掛著的一盞電燈打得粉碎。丁石鎖也猛醒過來,叫著“媽!媽!”拖著丁老太太,連滾帶爬地往屋裏跑,一把關上了門。

李秀萍向丁石鎖的背影猛撲過來。邢有斌、王光榮同時拔出手槍,刹那間槍聲大作,打得李秀萍的屍首連連後退。我耳邊突然又響起了李秀萍嗚咽的哭聲,哭聲中飽含了無限的委屈,讓人不禁要跟著心酸落淚,似乎是在向我們哭訴:我犯了什麽罪過,慘死之後,還要再被你們槍斃一遍?

邢有斌和王光榮臉現迷惘之色,突然又露出了悔愧無已的表情,兩個人都頹然坐倒在地,慢慢地換上彈匣,一個掉轉槍口,瞄準自己的下巴;一個慢慢舉起槍,一寸寸地往自己頭上抬去。我知道他們是在放槍時中了招,也不知道該先救哪個,情急之下,連忙一拉沈傲蘭道:“快去把孩子抱來!”沈傲蘭踹開房門跑進屋子,迅速將孩子抱了出來。

剛剛槍聲一響,孩子就已驚醒啼哭,這時孩子一到門外,哭聲更大。李秀萍的屍首立即站定不動了,過了一會兒,眼中再次墮下血淚。邢有斌和王光榮也“唉呀”一聲清醒過來。王光榮連忙放下已經抵在自己頭上的手槍。我使出一個剪刀腳,雙腿夾住李秀萍的腳踝,用力一絞,將她絞翻在地,隨即騎到她背上,死死按住她的脖子,喊道:“快釘釘子!”

邢有斌和沈傲蘭一個壓住李秀萍的左臂,一個壓住右臂,王光榮倒轉槍把子,將手中的棺材釘“當當”幾聲砸進了李秀萍的後枕部。

“當心走火!”

李秀萍僵臥不動了,但她淒淒艾艾的哭聲一直似有似無地在我耳邊響了一夜,直到雄雞唱曉方絕。

邢有斌和王光榮告訴我,他倆剛才向李秀萍連開幾槍,卻突然看見眼前的李秀萍變成了我和沈傲蘭,已經將我們打得肚破腸流,死狀要多慘有多慘。邢有斌當時萬念俱灰,王光榮深感無顏再見組織,便想舉槍自殺。若不是這棺生子的一聲啼哭救了我們,今晚大家就都報銷在這裏了。

孫中華分析道,想來是因為李秀萍藏身井中,我們喝了井裏的水,因此都產生了幻覺。

華法醫對李秀萍的屍表進行了仔細的檢驗,驚歎道:“你們看看。”

們湊上去打著手電仔細一看,隻見李秀萍的頭皮、手背、腳背、腋下都長出了一層細密的白色絨毛。華法醫說道:“看來古書中記載僵屍會長毛,果然不是空穴來風,是有實踐依據的。”他從李秀萍的腦中抽取了一管**,又剪了一撮白毛,說要帶回去化驗。之後,我們將李秀萍的屍首拍照固定,抬入棺中,釘上棺材蓋,讓村治保隊叫了輛皮卡,連夜拉到僻靜處連棺燒了,隨後又將骨灰重新下葬。做完這一切,鄰家的雞已經飛上籬笆報曉了。在緩緩升起的朝陽中,我們站在李秀萍的墓前,恍然覺得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像做了一場大夢一般。

任海他們給丁老太太、丁石鎖等人分別做了筆錄和錄音錄像。我眼睛一瞪,嚇唬道:“丁石鎖,丁老太太,從今天起,我就盯住你們家了。我隔三岔五來你們家轉上一回,你們要敢這孩子扔了,連老的帶少的,全家勞教!”

沈傲蘭押著孫中華,隨省廳專案組踏上了回程。孫中華愁眉苦臉道:“政府,你們不是說將我從輕發落、不予追究了嗎?你們咋還說話不算數呢,人民公安為人民,你們可得對人民講信用啊!”

沈傲蘭道:“我們說過的話自然會算數,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不可思憶了。領導指示,你要跟我們回去,先配合一下我們的調查,你收集的那管李秀萍的血淚,我們也要取樣化驗。”

邢有斌、沈傲蘭和我們一一擁抱道別。經曆了昨晚這場戰鬥,大家建立了起了深厚的戰鬥友誼。大家互留了傳呼號和OICQ,沈傲蘭笑道:“胡言亂語,你這位優秀區隊長依然風采不減當年,看來幾年的農村基層經曆,並沒有消磨你的本事。”我也由衷地說:“沈區隊長,你也讓我刮目相看啊。公安真是個煉鋼爐,我們都成長了。”

“既然都成長了,你多考慮考慮你自己的事,別把自己一生耽誤了,記得我昨晚說的話。”

看著專案組的車走了,王光榮長出一口氣,拍拍我的肩膀道:“我平時真沒看出來,你這娃還是個人才。把你放在農村派出所,真是可惜了一塊好材料。我回頭就跟局裏打報告,讓你跟著我幹,明年給你提城關中隊的副中隊長。”

王光榮真是雷厲風行,第二天局裏就下了調令,將我從窩了五年的偏遠農村派出所調到了縣局刑警大隊的大案中隊。大約過了半個

月,沈傲蘭給我打來傳呼,我回了電話,她告訴我:“胡言亂語,這是我新買的手機,你把號碼記一記,以後通過這個號碼就能聯係上我。”

“好家夥,真是有錢人,一部手機不得買個六七千塊?”我咂舌道,心裏暗暗盤算,看我要不吃不喝攢幾個月的工資才能買上一部。沈傲蘭咯咯笑道:“我沒花錢,別人送我老爺子了兩台,我要了一台,另一台已經給你寄過去了,反正我也用不著。這都快21世紀了,社會上混得有頭有臉的人哪個沒有手機?你看,連你們丁家凹村的村支書都有手機了,你還在用BP機,你好意思出門嗎?”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多少錢?我把錢匯給你。”

“胡言亂語,能不能少用錢玷汙咱們純潔的同學情誼?我這手機也是白來的。你要有心,下次來省城,請我在西京大酒店吃頓好的。”

沈傲蘭在電話裏告訴我,省廳法醫處將李秀萍的腦髓液、毛發和血淚樣本送到香港,從中檢出了一種真菌孢子,叫做什麽什麽什麽,那是一串英文,我聽了幾遍,也沒聽出來個所以然。

我撓撓頭說:“唉,我也算考過四級的人,憋在農村五年,現在就記得個How are you, fine thank you, andyou了。”

沈傲蘭說:“這不怪你,生物學上,物種的學名都是拉丁文的,跟你說了你也記不住,我一會兒讓傳呼台發給你。香港警務部門的法醫發來的寄來的報告說,這種真菌最早是在南美發現的,它能侵蝕螞蟻的腦部組織,將螞蟻殺死,變成一具僵屍,這具‘僵屍蟻’就會在生物堿的控製下,去撕咬撲殺其他螞蟻,並將它們變成宿主。這種真菌孢子可以通過體液、空氣和水傳播,進入人體後不久便會被強大的人體免疫係統殺死。目前南美洲的熱帶雨林中已經發現了四種這樣的真菌,但據科學家估計,這種真菌在全球可能存在數千種。從軼事證據看,有些種類說不定也有感染人類的可能,特別是免疫係統較弱或免疫功能不全的人群。”

我“哦——”了一聲:“原來如此。”

掛斷電話後不久,我的BP機顯示出一串英文:“Ophiocordycepscamponoti-rufipedis”。我看了幾遍,依然不明白這是個什麽玩意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