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番外二
因為沉睡了十幾年的緣故,葉青的聲音帶著那麽一點沙啞，盡管不是特別的好聽,但落在青的耳中,還是讓他忍不住顫了顫。
所有的狂躁在一瞬間被撫平,之前殘缺的生命也瞬間變得圓滿。
哪怕葉青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但青還是能夠感覺到她生氣了,感覺到橫在脖子上的手在緩緩的收緊,青在窒息的前一秒鍾,臉色漲紅的開口：“對、對不起……”
他的動作應該再快一點的。
如果能夠趕在她蘇醒之前把漢白玉罐子丟掉喂魚就好了。
不知道小鮫人認錯的態度並不真誠,先是揮手將藍色光罩重新覆蓋，接著葉青皺眉：“你是哪家的？”
鮫人族現在的膽子可真不小，她的東西都敢動了。
青猶豫了一下,然後報出了族長的名字，“我不是故意的。”
說話間,他的咽喉在微微震顫,因為與葉青手掌緊貼的緣故,青甚至能夠感覺到那方寸的細膩。
再近一些，他們兩個應該再進一些的。
這邊葉青還處於被打擾的不滿中,所以她並沒有注意到小鮫人眼底一閃而逝的渴求。青覺得,自己馬上要被燒死了。
再多的海水都不能澆熄自從葉青醒後就開始灼燒的火焰,如果不是整個身體都泡在了海水裏，他可能馬上就要熱的發軟了。
就像水之與魚，青是如此的渴望與葉青親近。
然而對葉青來說，青不過是一個誤闖她領地的大膽的幼崽。至於他剛剛拿罐子的舉動,大約是好奇吧。
畢竟以青的年齡來說，她陷入沉睡的時候，青還沒有出生。
“不知者無罪。”沉默半晌，葉青一臉平靜的鬆開手：“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字字句句，宛若重錘敲擊在青的心口，他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麽，接著就被葉青給趕了出去。最後一眼，青隻看到了女人的背影。然後下一秒，他就出現在了家中。
看著突然出現的兒子，原本還在耳鬢廝磨，即將準備給青再造個弟弟的白和老六迅速分開，清咳了一聲，白有點尷尬，“你怎麽這個時候就回來了？”
不是又出去探險了嗎？
完全無瑕顧及母親在說什麽，青現在腦子裏隻有一個葉青。怔忪半晌後，他猛然抬頭：“媽媽，我想追求海神大人！”
“噗——”原本假裝不存在的老六在弄清楚自己兒子說什麽的時候，瞬間就嗆住了。
一個成年鮫人，竟然被海水嗆住了！
白瞪大了眼睛，然後尖叫，“你瘋了嗎！？”
海神是守護，是湮滅，是高不可攀的穹頂，從產生這個念頭的一瞬間，便是鮫人對她的褻瀆。
實在是沒忍住，白和老六對視了一眼，接著就把合力把自己的親兒子給打了一頓。提著小崽子往族長家走的時候，白的肝兒都是顫的，“孽障！孽障！”
青低垂著頭，沉默不語。
族長很快就得知了事情的整個過程，他同樣也被氣了個夠嗆，“平常你再怎麽胡鬧都無所謂，但你這次實在是太過了一些。”
青咬著唇：“可我喜歡她。”
真的喜歡她。
聽到這句話，族長差點當場變身了。足足做了好幾分鍾心理建設，他才勉強壓下了翻湧的火氣，“你覺得，你配得上海神大人麽？”
頓了頓，青搖頭。
還知道這一點，不算完全沒救。
到底是鮫人族千年難遇的天才，族長最終沒有選擇粗暴的手段。苦口婆心的教育了小鮫人一通之後，見他依舊沒有絲毫反悔的意思，族長這才急了，“可是能讓海神大人心生垂憐的，隻有那麽一個人類啊。”
“你又算是個什麽東西呢？”
如果葉青真的對鮫人一族感興趣，幾千年下來，怎麽可能輪得到藺池。
原本跪在地麵上的青隻是臉色變得蒼白了一些，聽到這句話以後，他的後背才終於變得佝僂。
看到這個場景，本來還怒氣衝衝的白突然有那麽一點心疼了。又挨了族長一頓打之後，老六提溜著自己兒子回家。
一路上，夫妻倆都沒有說話。一直到即將跨進熟悉的珊瑚叢，白才壓低了聲音：“無論怎麽說，海神大人肯定是不會喜歡上一個小孩子的。”
就算是要追求，起碼也得長大吧？
原本失魂落魄的青猛然抬起頭，他青色的眸子裏此刻盛滿了瀚海與星辰。隻這麽一下，差點沒把白給閃瞎。
既然蘇醒了，葉青短時間內是不打算再睡了。之前漫長的歲月她都是待在海底然後數著沙礫與遊魚，現在當然也一樣。
隻是這次情況好像又稍微有點不同。
第七次把偷窺自己的小崽子給揪出來，饒是葉青差點被氣笑：“不是已經拒絕過你了麽，而且我真的不需要伺候的人。”
和之前一樣，青先是把全海域最漂亮的燈泡海鞘捧到葉青麵前，接著他才小聲辯解：“我不是故意來糾纏你。”
“我隻是害怕你又睡著，萬一你再睜眼的時候，我變成了老頭子了可怎麽辦？”
“我真怕以後變成老頭子，然後被你一腳蹬掉。”曾幾何時，藺池也說過類似的話。
瞳孔微微收縮了一瞬，很快葉青又恢複了冷淡。沒有絲毫的留情，稍微感知了一下，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葉青一個瞬身，她提著小鮫人就來到了珀西麵前。
本來珀西今天是來拿那袋鮫珠的，猝不及防看到舅母，他又驚又喜，“我還以為在我有生之年再也看不到你了呢。”
“先不說這個。”葉青倒是沒有幾分乍見親人的激動，“這小子想當你舅舅了，你處理一下。”
語罷，葉青離開。
先是愣神，接著珀西就怒了。他舅舅才沒多少年，這小崽子膽子也太大了吧？！
就這樣，珀西先出手，青擋了兩下後也投入了戰鬥。這一打就是一天一夜，珊瑚叢都差點被他們兩個給拆了。
最終，珀西險勝半籌。
青捂著腹部的傷口劇烈喘息，唇邊吐出的血很快擴散，他咬牙，接著使出了殺手鐧：“那些鮫珠剛有了動靜，不過看樣子你是對它們不感興趣了。”
珀西呼吸一滯：“……”
艸，這小子有種！
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珀西暫時屈服。就這樣，葉青本來以為自己這次好歹能夠清淨上十天半個月的，沒想到第二天小崽子又找上了門。
他就像是條惡狼，隻要沒死就會永遠在不遠處徘徊、窺探。
甚至是，標記自己的所有物。
沒辦法，葉青隻能冷著臉把青丟到夢魘獸那邊，希望幻境能夠讓他消停下來。然而一個月後，等夢魘獸再出現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葉青總覺得他眉心的皺紋好像深了許多。
如果夢魘獸知道葉青心中所想，他必然會深深的歎口氣，還不都是愁的。
青是葉青親自放進去的，看她的樣子隻是想用幻境困住青，殺又不能殺，打吧，又特麽打不過，有一次夢魘獸親自上陣，結果還被拽掉了一撮鬃毛。
不過他今天出現，可不是來說自己的黑曆史的。
很快，葉青就看到了一件非常眼熟的東西。
是鮫珠，是那枚本該跟藺池一起被火化鮫珠，它原本屬於天地間第一個誕生的鮫人。
將鮫珠握在掌心，葉青皺眉：“這東西你從哪兒得來的？”
看樣子東西是給對了。
微不可見的舒了一口氣，夢魘獸如實回答：“那條小鮫人瀕死的時候，身上掉出來的。”
話音落下，葉青愕然。
夢魘獸很快離開，看著水中漂浮著的昏睡的青，葉青默默不語，不知道在思考什麽。終於，似乎是為了驗證什麽，葉青鬆開了手。
下一秒，她眼睜睜的看著鮫珠再次和青融合到了一起。
刹那間，熟悉的感覺撲麵而來。人已經不是那個人了，卻又還是那個人。
葉青抬頭看了看漆黑的海水，無數暗流湧過，她的衣襟都跟著泛起了波瀾。最終，葉青近乎呢喃的說了一句：“緣分這東西啊……”
可真是神奇，曾經離開的，終究還是會用另外一種形式再次歸來。
青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第一個看到的就是葉青。臉上先是閃過驚喜，接著青眼神又微微暗淡了起來。
隱約明白他現在在想什麽，葉青張了張嘴：“你……留下吧。”
她無法再拒絕這麽一個少年，就像從前無法拒絕藺池一樣。
眨了眨眼，青瞬間激動到難以自持。以至於後來珀西來取鮫珠時古怪的表情，他都沒能及時留意。
如果說之前的日子是地獄，那麽現在青就像是抵達了天堂，對他一向不加以辭色的葉青，態度竟然破天荒的溫和了起來！
這一切的一切，青都覺得像是在做夢。
之後的十幾年，雖然葉青依舊沒有過多的同他親密，但每每抬頭，青都能順利的捕捉到葉青的身影。
如果夢境美好至此，那麽他願意永遠長眠。
期間，青終於順利的處理掉了那個礙眼的漢白玉盒子，雖然他把裏麵的骨灰拿去喂魚的時候，葉青的表情非常奇怪，但她終究沒有阻止自己。
有那麽一瞬間，青以為葉青起碼是有一點喜歡自己的，哪怕隻有很小的一點。直到後來某一天，葉青順口又叫出了那個名字，他才明白，所有的事情，其實都是他自己騙自己。
“藺池。”青清楚的聽到，她朝自己這麽喊。
僅僅是一秒鍾，青就覺得自己仿佛被凍住了一般，從頭冷到腳，“所以，你一直把我當成了替身？！”
對於他奇特的腦回路，葉青都不知道說什麽好。然而正是因為葉青這一瞬的沉默，青心中的誤會更深。
看著小鮫人絕望離去的背影，葉青陷入了沉思。順順利利的相認不好麽，為什麽非要整出這麽多幺蛾子？
沒辦法，自己搞出來的意外，還是得自己收場。歎了一口氣，葉青一個瞬身來到珊瑚叢這裏。
早就知道自己兒子/哥哥追求海神大人的事，但白和小小鮫人從來不覺得他會成功，猝不及防看到葉青的身影，一大一小當場驚呆，“您、您……”
清咳一聲，葉青厚著臉皮開口：“我來找青。”
深深的吸氣，在葉青麵前的時候，白還是相當正常的，但一轉過頭去，她馬上就瘋了，“青！青！海神大人來了！”
這聲音在海水裏震**，沒過多久，整個鮫人族群就**了起來。
原本還在吃飯的族長手一抖，當場把自己的長須都拔下來了一根。沒忍住，他老淚縱橫：“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他們鮫人一族，終於被海神大人垂青了！
然而心灰意冷的青在眾人的期盼下，還是堅定的選擇了拒絕。葉青沒辦法，隻能離開。
耳邊的議論聲自葉青走後逐漸停息，蜷縮在偌大的貝殼裏，青攥緊了拳頭。半晌後，他苦澀一笑：“你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麽啊……”
後來的情況跟之前完全調了個個兒，變成葉青時不時的來一趟，而青呢，似乎是下定決心不再跟她有任何牽扯了。
真不知道等他恢複記憶之後，回想起這段來會不會羞憤自殺。把即將成年的小鮫人堵在珊瑚叢深處，葉青的耐心宣布告罄。
盡管青現在已經有一米九多，而葉青還是一米六八，但他被葉青擒住手腕之後，依舊動彈不得。
青臉色漲紅，不停的掙紮。
葉青見狀，隻能好言相勸：“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不……”這邊青剛吐出一個字，接著就看到葉青眸中閃過不耐。下一秒，他感覺到自己的唇上貼著了一抹溫涼。
起初青不停的抗爭，然後被無情的鎮壓，再抗爭，再鎮壓……來回五六次之後，他的身體終於還是倒戈。
小鮫人的睫毛長長，棱角分明的臉上如今滿是潮紅。默念一聲“造孽”之後，葉青放開了他。
“等你成年那天，我回再來的。”到時候一切的謎底，大概都會被揭開了。吵架是情侶之間的小情趣不假，但再這麽下去，饒是葉青也覺得吃不消。
目送她離開，青的眸子跟著閃爍了一下。
又一年，青即將成年，族長聞訊出山，準備親自主持他的成人禮。
鮫人一族到了三十歲的這天，青色的炎火會從地底冒出，將小鮫人的乳麟燃燒殆盡之後消失，換上新鱗甲的小鮫人才意味著真正的成年。
而現在，滾燙的炎火已經纏上了青的腳踝。
失去意識之後，青像之前一樣又做了個夢，這次的視角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在夢裏，青看到葉青逆著光朝自己走來，她伸出手，低聲呼喚著……
呼喚著……
“阿池。”
青猛的坐起來，接著他不顧眾鮫人詫異的目光，飛快的朝海底遊去。剛走出沒幾步，青，不對，藺池就看到了站在珊瑚叢深處的人。
眼淚融入到海水裏，他呆怔著，突然不敢再向前。
看出了藺池的躊躇，輕笑了一聲後，葉青所有鮫人呆滯的目光中，大大方方的朝他走去：“歡迎回來。”
“阿池。”
原本還沒有什麽，但自從藺池聽到她的聲音後，他的身體就開始不停的顫抖。閉上眼睛，將葉青攬入懷中，他啞聲道：“我終於……”
“又找到你了。”
真好啊。
外公他們的靈魂藏身於鮫珠當中，這次除非他們對世界心生倦怠，否則是不會再離開了。
時光終究不能再使他們分離。
……
靜靜的等著男人發泄完畢，半個小時後，葉青似笑非笑的推開他：“好了好了，這些情以後再煽。”
“我們還是來討論一下你之前胡亂腦補的事吧。”
藺池：“……”
突然後悔找回記憶：）
葉青：不存在的：）
啦啦啦，he完美撒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