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前,韓曉鵬才生平第一次接觸殺人的武器,在他的手上隻有一條比他高出兩頭的長槍。說是長槍,其實很粗糙的,杉木的槍杆什麽沒有刷漆,白茬的木頭,加上一根四寸多長鐵尖。

就是這樣一個簡陋的武器,卻給了韓曉鵬極大的勇氣。他雙手緊緊的攥著槍杆,一步一步的向著山穀衝來。在他的眼前,無數的豪奴打手正在四散奔逃,這些平時欺壓百姓,無惡不作的家夥,麵對著更強大的對手,他們連老百姓都不如。

雞鴨一般,到處瘋跑,甚至有人跪在了地上,苦苦求饒。看到了這些家夥,韓曉鵬突然覺得十分奇怪,難道自己就是被這麽一群人欺負嗎?他們有什麽值得害怕的?

他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有一個豪奴正好向這邊衝過來,手中還握著一把鋼刀。韓曉鵬突然嘴角露出了一絲殘忍的笑容。

“殺!”

長槍歪歪斜斜的紮了出去,這個豪奴也沒有想到流民真的敢向他發動攻擊。這一槍正好刺中了他的胸口,足足紮進去兩寸多深,鮮血一下子奔湧而出。

“小雜種,老子殺了你!”

豪奴用力揮刀,一下子將槍杆砍斷,舉起了刀,狠狠的砍了過來。不過就算沒有了槍頭,韓曉鵬手裏依舊有一截兩米多長的槍杆,也不知道從哪裏湧出來的力氣,韓曉鵬更加大力的喊道:“殺!”

槍杆再度紮在了豪奴的肚子上,韓曉鵬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往前衝,槍杆一分一厘的紮進了豪奴的肚子之中,鮮血奔湧。腸肚流出。

這家夥還生命力也算是頑強,用手死死的攥住了槍杆,就在兩個人僵持的時候,後麵的流民已經衝上來了。

看到了這一幕,更多的青壯血紅著眼睛。毫不猶豫的將手中的長槍刺出,這個豪奴的胸膛都被紮成了篩子。

整個山穀周圍,到處都是這樣的場景,剛剛武裝起來的流民三五成群,甚至幾十個,上百個一組。拚命的追殺那些豪奴打手。

嶽破虜根本不屑於殺這些雜碎,隻是把他們衝散之後,就吆喝著騎兵退到了外圍巡邏,防止打手逃竄,真正的戰場都交給了流民。

最初大家夥還擔心流民能不能對付得了這些豪奴,但是很快擔心就放心了。這些地主武裝說到底比起農民強不了多少。他們多數都是地痞無賴,流氓惡棍出身。這些人平時咋咋呼呼,看起來很囂張。

可是真正動起手來,死打硬拚的時候,他們反倒沒有那些如同老黃牛一般的農民凶狠,下得去死手,不多時漫山遍野都是豪奴打手的屍體。這些流民也就像憤怒的老牛一樣。他們不光殺死了這些家夥,還把他們的屍體剁碎,踩爛,地上留下了一灘灘的暗紅色。

高三帶著幾個人,還想逃跑,可是沒跑出幾步,一個流民少年猛地將手中的長槍擲出。這小子雖然幹瘦,但是力道不差,一槍紮進了馬肚子之中,高三連人帶馬摔在了地上。

後麵的流民湧上來。數十條槍紮了下來,高三被串了糖葫蘆。

在場隻剩了一個高覺還在垂死掙紮,這家夥握著一把砍刀,帶著最後的亡命徒,拚命的往外衝。

“卑賤的東西。都給老子滾開!”

砍刀過去,兩條長槍被砍斷,高覺趁機衝出去,可是他身邊的兩個豪奴卻被長槍刺中,倒在了地上,一陣殺豬一樣的叫聲,被流民給幹掉了。

惶恐失措的高覺孤身一人,撒腿往前跑,他此時隻覺得眼前都是流民,眼前都是長槍,密匝匝,根本沒有一條出路。轉眼之間,他已經從主宰生死的獵人,變成了獵物,儼然這個山穀就是最大的陷阱。

他爬到了山穀的邊上,這裏都是粗糲的岩石,高覺拚著命的往上爬。可是突然腳下的一塊石頭風化的疏鬆了,根本承受不住他的重量,高覺一下子摔在了石頭堆中,腦袋,胳膊,後背,全都是傷痕。

這家夥全身用力,還想著爬起來。可是就在他的旁邊,有一個年輕的女人突然爬了起來,她就是剛剛高覺誘騙進來的流民之一,有三五個豪奴抓到了她,正想要動手,結果恰巧安國軍殺了過來,這個女人僥幸逃脫。

千萬不要小看仇恨的力量,尤其是女人的仇恨,這個女人躺在了地上,半晌爬了起來,正好看到了高覺從山坡上跌落下來。

她咬著牙從地上爬了起來,抱起一塊二三十斤重的石塊,幾步到了高覺的麵前,女人將石塊狠狠的砸向了高覺的腦袋。

高覺還在掙紮著爬起來,結果正好實實惠惠地砸中了正麵。頓時鼻子塌了,嘴唇爛掉了,門牙更是被砸碎了。最嚴重的還有一個尖銳的部分,正好虔敬了高覺的眼珠子裏。

沒了一隻眼睛,這個疼痛簡直不是人能夠承受的,高覺在地上痛苦的打滾,女人也被眼前的慘象嚇住了,不會動彈。

正好這時候又一個少女跑了過來,她的手裏還提著一把鋼刀。

“姐姐,你怎麽了!”

少女撒腿跑過來,正好看到了高覺來回翻滾,她猛地瞅準了機會,將鋼刀紮進了高覺的胸口,隻怕高大少爺也不會想到他竟然死在了兩個女人的手上。

一場血戰下來,高覺帶出了的三四百豪奴全部被殲滅,而殺死豪奴的主力就是這些看起來像是羊羔一般的流民。

顧振華一直帶著人在遠處看著,並沒有真正出手。

眼看著戰鬥結束了,顧振華看了看隨同著過來的朱成海等人,笑著說道:“諸位屯田官,你們有什麽想法?”

實習中表現不錯的畢元珍先說道:“啟稟國公爺,豪強屠戮百姓,理應處置,可是處置應該交給官府明正典刑,讓流民殺人,恐怕不妥。”

“你覺得哪裏不妥?”

“卑職認為有三點,第一讓流民動手,就等於激起了他們的凶性,以後更加難以馴服;第二年士紳雖然有罪,但是畢竟有著強大的影響力,殺得必須心服口服,不然會引起反彈;第三就是如此殘忍的殺戮,隻怕會造成上行下效,要是各地流民都爭相效仿,豈不是重演了闖賊之禍?”

顧振華不置可否,又看了看一旁的朱成海,笑著說道:“你是什麽看法?”

“啟稟國公,卑職隻能用四個字形容:觸目驚心!平時也聽說過豪強殘害百姓,但是卑職從來沒有想過,他們竟然能聚集成百上千的軍隊,對手無寸鐵的老百姓進行屠殺,恕卑職直言,這根本不是士紳,而是土匪,是叛賊!”

顧振華微微一笑,“說的不錯,能讀得起書的人,多半都是富裕家庭,最差也是家道小康,你們對士紳地主有所同情,本爵非常理解。可是本爵要告訴大家,在河南的土地上,經過了十幾年的戰亂,奉公守法的地主早就被幹掉了。剩下來的都是亦匪亦民的禍害,這些人平時殘害百姓,發國難財,不管什麽人得勢,他們就主動貼過去。對於這樣的牆頭草,這樣的毒瘤,本爵絕不手軟,勢必要清理幹淨,還河南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顧振華銳利的目光掃過所有人,然後又說道:“大家或許會擔憂這些流民變得野蠻了,變得強橫了,變得不好管理了。凡事都是如此,要是沒有強大的民眾,又怎麽對抗凶殘的韃子!你們這個屯田官不是和老百姓對立的,而是幫著老百姓說話,替他們爭取更好的日子。凡事依法而行,老百姓不會為難你們,否則安國軍就是你們的後盾。相反,本爵也要警告你們,這些敢殺人的百姓可不好管啊!”

明末的吏治已經非常崩毀,當官的視百姓為草芥,隨意的盤剝殺戮。顧振華碧璽要給這些即將上任的屯田官一個生動的教訓,讓他們知道老百姓不是好欺負的。

“國公爺,不好管才有挑戰性。”秦時孝突然說道:“隻要真心幫著老百姓著想,我就不信他們還能不識好歹。”

“哈哈哈,你們都要做好準備,這批流民就要分到你們手上,爭取用最快的時間,把田莊建起來!是騾子是馬,牽出來溜溜,該是你們展示本事的時候了。”

顧振華說完之後,就催動著戰馬,向著山穀那邊跑了過去,這時候打手們的屍體已經被拖到了一起,準備著燒掉。那些被屠戮的百姓也都救了出來,戰戰兢兢的聚在了一堆。

“諸位鄉親父老,本爵就是薊國公顧振華!”

一聽這話,流民們的眼中終於露出了一絲喜色,有些人更是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

“多謝國公爺救命之恩,國公爺真是青天大老爺啊!”

“大家不用如此,本爵到了開封,就是要建立田莊,讓大家都有一條活路,你們放心,今後的日子隻會越來越好!”

聽到了顧振華的話,這些流民終於露出了笑容。就在此時,突然兩個女人從隊伍之中擠了出來,跪在了顧振華的麵前。

“小女子拜見薊國公,奴家姐妹想要參軍,還請國公爺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