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神火飛鴉

新鄉城東,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廟,隻有一間房子,朱漆彩繪早就沒了,黑漆漆的神象也失去了胳膊和半邊頭顱,露出了裏麵的木梗稻草,供桌上的香爐都被要飯花子偷著賣了。

可是自從一個月之前,就有絡繹不絕的百姓前來,焚香上供。這些天的人數越來越多,年輕的婦人,白發老叟,甚至不懂事的孩子,他們都雲集到了這座小廟的前麵。有時候人數太多,一些人隻能跪在了外麵。即便是如此,也甘之如飴。

每一個來到的人,都會默默的注視著缺了一角的匾額,上麵三個字,還依稀可辨。

嶽王廟!

曾經抗金英雄,嶽武穆的廟宇!

翻開新鄉地圖,可以清楚的看到一連串的地名,每一處都帶著營字:店後營、馬小營、臧營、孟營、金家營、沈小營、八裏營、七裏營、留莊營、任小營、東營、秦村營……

這些都是當年嶽飛抗金曾經駐軍的地方,數百年前,無數的忠魂在這裏浴血奮戰,誓死守住黃河的屏障,保證開封不失。

數百年的風雲過去了,似乎曾經的抗金壯舉已經成為了過往煙雲。但是當滿清的鐵騎再度南下的時候,血液之中的記憶再度被激發出來。

城中青壯不斷被征調,不是進入了軍中,就是成了民夫。每當有人要投身第一線的時候,家人就會默默的嶽王廟前點上一炷香!

武穆英靈不散,保佑天下蒼生吧!

祖先們,浴血奮戰,抗擊異族,一腔熱血灑在了山川。

子孫不肖。也有幾根傲骨,誓死抗清,哪怕馬革裹屍!

“鄉親們都讓一讓,讓一讓!”

幾個鄉老捧著一副嶄新的畫像,顫顫哆嗦的向這邊走過來。

“嶽王爺。子孫們不孝,這些年忘了您老人家,才讓韃子再度肆虐中原,蒼生塗炭。您老大人有大量,保佑這些不肖子孫,守住這祖宗的基業啊!”

聽著老學究杜鵑啼血一般的哀告。在場的百姓無不落淚。

幾個年輕人接過了畫像,恭恭敬敬掛在了神像的前麵。畫卷展開,一個金甲將軍出現在了大家的麵前。

身高八尺,麵如淡金,手握著一杆神槍,目光如電。威風凜然。在嶽飛的身後,是滔滔黃河水,身旁是巍峨的太行山。

“好!”

“畫得真好!”

“我敢說這就是宋解元才能畫得出來,真是傳神,活脫嶽王爺就在眼前!”

“對了,宋小解元呢,他怎麽沒來?”有些百姓忍不住向四周看了看。就是沒有發現他們心目中的那位文曲星。

老學究捋胡須,微微一笑:“宋解元已經投軍了,他把畫像交給了老朽,就說方今天下,黎民塗炭,韃虜橫行。妙筆生花,比不過三尺鋼鋒,真正的家國赤子,都應該投軍報國,他已經加入安國軍了。”

周圍的百姓都默默的聽著。有幾個青壯胸中熱血沸騰,也忍不住說道:“沒錯,安國軍紀律嚴明,堪比曾經的嶽家軍,正是好男兒投軍報國的好時候。不要在猶豫了。”

“說得對,跟著薊國公,趕走韃子!”

新鄉的百姓,熱血沸騰,到處都是主動投軍的清軍,即便是不能正式加入軍隊,也都成了民夫,主動幫著修築工事,搬運糧食,把門板卸下來,做成了擔架,等著搶救傷員。

就在所有人都精神繃到了最緊的時候,就在新鄉城外,小堡之中,狼煙筆直的衝向了天空,炮聲響起,清軍大部隊終於出現在了城外。

吳三桂五六萬大軍,除了主力試圖從淇門鎮渡過衛河,殺向汲縣之外,還派出了左右兩隊,左翼是胡心水,繞過滑縣,襲擊汲縣側後的胙城,右翼則是由夏龍山率領,經蘇門山南下,猛攻新鄉。

大漢奸的算盤很明顯,三路大軍,一同發難,把安國軍圍殲在黃河以北。

“團長,這是清軍射過來的箭書。”

一個士兵將箭書送到了郭雲龍的麵前,郭雲龍接過了箭書,打開看了一眼,臉上就露出了冷笑。

原來這封箭書是夏龍山親筆所寫,上麵先是噓寒問暖,訴說了當年在遼東並肩作戰的情誼,然後話鋒一轉,就說道郭雲龍不該聽信讒言,誤隨了匪類,要是能夠回頭是岸,繼續更隨著吳三桂,一同效忠大清,必定榮華富貴雲雲……

郭雲龍一看,有心直接將箭書撕碎,可是突然臉上又閃過一絲狡黠的笑容。他急忙讓手下人拿來筆墨,郭雲龍歪歪扭扭,在後麵添了幾個字,然後又讓手下人射到了衛河對岸。早有清軍接過了書信,送給了夏龍山。

夏龍山不到四十,一身粗壯的腱子肉,作戰格外的瘋狂,把盔甲卸去,渾身瘢痕累累,半根錯節,是吳三桂部下有名的悍將。這家夥為人十分豪爽,曾經和郭雲龍關係也不錯,不過唯有一點,就是夏龍山對吳三桂忠心耿耿,惟命是從。就算成了臭名昭著的漢奸,當了二韃子,他也毫不知道悔改。

“將軍,您看,城裏頭回信了!”

夏龍山一聽,也是大喜過望,他本來隻是例行公事,想要試探一下對付的軍心,哪知道郭雲龍竟然回信了。

展開一看,隻見上麵寫著:誠心勸降,大駕親臨。

歪歪扭扭的八個字,意思很明白了,想要讓我投降,總該表示一下誠意吧!你親自來勸降。

“將軍,恐怕有詐,您可不能犯險啊!”

夏龍山的眉頭緊鎖,看了半天,然後說道:“先派給使者過去吧,郭雲龍要是能獻出新鄉,也省了麻煩。”

當即就派遣以為姓湯的舉人,帶著夏龍山的書信,趟著水,過了衛河,來到了新鄉城下。夏龍山也帶著人馬到了河邊,衛河發源太行山,綿延經過新鄉,汲縣,內黃,大名等地,是海河的之流之一。

河邊距離城牆最近處不過兩三百米,夏龍山和城頭的郭雲龍相距也不過四五百米,大家能夠依稀看到對方的麵目。

郭雲龍讓人放下了吊籃,把湯舉人提到了城上。

湯舉人一看郭雲龍,急忙笑道:“將軍有禮,小人奉了夏將軍之……”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兩旁的士兵三拳兩腳就把他打倒在地,然後用破布勒住了他的嘴,更有一個士兵握著刀把,狠狠的砸下了他的兩顆門牙,疼得這家夥渾身戰栗,滿頭冒汗。

郭雲龍冷笑了一聲,“我本想撈到夏龍山這條大魚,沒想到你送上門了,也好,那就用你的狗頭祭旗!”

郭雲龍讓士兵揪著湯舉人,到了城頭之上。郭雲龍望著遠處的夏龍山,冷笑道:“夏兄,當年咱們也曾一起殺韃子,那是何等的快意,我實在是不明白,你怎麽就甘心頂著豬尾巴,給滿清當了奴才?”

夏龍山聲如洪鍾,大聲的喊道:“郭雲龍,我還認你這個兄弟,咱們吃糧當兵,求的是封妻蔭子,榮華富貴,跟著誰不一樣。朱皇帝無道,待咱們兄弟也不好,那就聽大清皇帝的,有什麽錯?咱們王爺對部下恩同再造,你背叛王爺,說得過去嗎?”

郭雲龍聽到了這裏,朗聲大笑:“夏龍山,這話放在一年前,我還真不知道怎麽駁斥你,可是自從跟著國公爺,郭某才真正的明白,吃糧當兵,我們吃的不是朱皇帝的糧,是天下百姓的糧!我們的使命就是守護這些百姓。像你這般,把廉恥扔在了一邊,甘心給異族當走狗,那不是人的活法,而是畜生,連狗都不如的畜生!”

郭雲龍說著,手中長刀一揮,湯舉人的腦袋就被斬了下來,人頭落到了城下。

“夏龍山,早晚有一天,你還有吳三桂那個狗漢奸,都會落到這個下場!”

“你!”

刺目的鮮血,讓夏龍山的嘴巴子火辣辣的,抽得真狠啊!

“郭雲龍,老子殺了你!”

夏龍山猛地拔出了腰刀,一催戰馬,就向著衛河的衝過去。後麵的士兵一看主將衝上去了,他們也不敢怠慢,全都跟著過河。

“小小新鄉,也敢阻擋老子,那是癡人說夢!”夏龍山一邊跑著,一邊痛罵。

而城頭之上,郭雲龍一看夏龍山衝了過來,頓時臉上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五百步,四百五十步,四百步,三百五十步……

“到了!郭雲龍猛地一揮手,大聲吼道:“放!”

頓時城頭傳來一陣刺啦刺啦的火繩燃燒的聲音,緊接著一個個形狀如同飛鳥一般的東西劃過優美的弧線,向著城外猛地砸了下去。

上百個冒火的飛鳥,彌散在了空中。

這不是別的,正是神火飛鴉!

此物用細竹或蘆葦編成,內部填充火藥,鴉身兩側各裝兩支“起火”,“起火”的藥筒底部和鴉身內的火藥用藥線相連。作戰時,用“起火”的推力將飛鴉射至100丈開外,飛鴉落地時內部裝的火藥被點燃爆炸,就像是原始的火箭彈。

顧振華極為重視火器,神火飛鴉也大量的製造,相比以往,加大了火藥的劑量,又罩上了鐵質的彈殼,威力一下子就提升了好幾個檔次。簡言之,這個新版的神火飛鴉就是一顆自帶動力的手榴彈。

兩支翅膀為這枚手榴彈提供穩定性,一百多枚像是一支悍不畏死的特工隊,砸向了夏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