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格外的壓抑,讓人竟然有種窒息的衝動,馬士英咬著牙,滿臉都是震怒。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這位首輔徹底被激怒了,大聲的咆哮道:“安國軍的勝利,朝廷會派遣欽差,數萬的人頭,何等血腥,絕對不能送到京城。至於俘虜就地處決就成了,尤其是流寇,那是逼死先皇的凶手,絕對不能進京,別說是幾萬人,連一個都不成!”

周琨並不作聲,隻是在嘴角上帶著一絲冷笑,你說不讓就不讓,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吧!

正在這時候,一陣腳步聲傳來,來的正是廠公戴瑩。

“戴公公,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麽指教,還請說吧!”

“哈哈哈,首輔大人,陛下聽說有安國軍的使者進京了,還送來了戰利品,非常高興,邀請這些英雄,過去敘話,想要好好了解一下戰鬥過程。”

戴瑩說到了這裏,又看了看馬士英,看似漫不經心的說道:“陛下還有旨意,希望能盡快把人頭和俘虜送過來,陛下想要去太廟獻俘,告慰列祖列宗!”

馬士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仿佛變色龍,他深知一旦人頭送過來,安國軍的勝利就展現在了所有人麵前。就算想否認也否認不了。

到了那時候,之前攻訐顧振華的那些人,必須處理,天大的功勞,必須要獎賞。甚至要追究那些言官的罪責,搞不好就要牽涉到他。

而且馬士英甚至能夠想象到,一旦幾萬顆人頭送過來,場麵會變得何等火爆。到時候顧振華勢必更加如日中天,更加沒法控製!

千頭萬緒,糾纏在了一起,馬士英的腦袋要炸裂了一般。

“戴公公,你想過沒有,幾萬顆人頭。殺戮太盛,有傷天和,京城乃是祥和之地,實在是不宜送過來。派遣欽差去查看一番,完全可以了。”

“首輔大人,您這麽做未免對功臣太草率了吧,我朝早有獻俘的祖製。更何況如今山河破碎。好不容易來了這麽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難道不該讓天下百姓高興高興嗎?咱家認為這非但不會有傷天和,還會振奮民心,乃是當務之急!”

馬士英雖然能言善辯,可是理不直,氣不壯。也沒法辯駁。不過馬士英還是說道:“戴公公,不光是人頭和俘虜,薊國公還要讓投降的流賊也進京,他們都是一幫何等之人,一旦進京之後,豈不是要攪得天下大亂,老夫身為當朝首輔。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戴瑩微微冷笑:“首輔,您有您的想法,咱家也不便戳穿,一切都等著主子萬歲爺裁定吧!”

戴瑩說完之後,帶著周琨轉身就走。留下了馬士英咬牙切齒,一屁股坐在了位置上呼呼喘粗氣。

一下子來幾萬人,分明是在逼宮,逼著自己就範。到底該怎麽應付,真是天大的麻煩啊!

馬士英叫苦不迭,可是他也沒有能力阻止,上麵小皇帝要振奮民心,下麵老百姓渴望勝利,安國軍又攜著大勝之威,這三種力量。就像是三座大山,狠狠的壓過來,馬士英是回天無術。

京城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起來,所有各方都變得平靜無比。但是誰都知道,這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劇變之前的安靜。

果然,就在正月十五,佳節來臨之時,從河南運來的四萬多顆人頭乘船過來長江,送到了南京城下。負責押運這些人頭的就是張縉彥!

老頭在馬車上,看著遠處雄偉的金陵,渾身上下,猛地湧出了一股子幹勁,初入官場一般,渾身血液澎湃,仿佛瞬間年輕了十幾歲。

來之前,顧振華就親自和張縉彥說過,這次進京一來是展示勝利果實,二來就是借機奪取權力。

而張縉彥就是顧振華派出來的代言人!

他原本擔任過兵部尚書,論起資曆,是顧振華一方最深的。按照顧振華的意思,就要趁著這次機會,將馬士英一夥扳倒。就算沒有扳倒,也要讓張縉彥趁機進入中樞,掌握住權力。

馬士英的反水,已經讓顧振華有了清楚的認識,在京城必須有自己的人,而且還要掌握住內閣權力,才能給安國軍的發展,提供最大的便利。

肩負著顧振華的使命,也就等於有了幾萬虎狼之兵在背後撐腰,張縉彥是一無所懼,而且隻要操作得當,他就能平步青雲,扶搖直上,這可是每個讀書人都盼著的美夢。

尤其是一路之上,所過之處,各地的百姓無不歡呼雀躍,他們擠在了道路兩旁,爭相目睹如此眾多的人頭。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老百姓們看到之後,無不伸出大拇指稱讚,更有人簞食壺酒,送來各種美食,犒賞士兵,這都給了張縉彥極大的鼓舞。

過江之後,更有聞訊而來的百姓遙遙相望,不住的歡呼呐喊。從江邊一直綿延,一眼望不到頭,黑壓壓的人山人海。

麵對著超過十萬的百姓,張縉彥得意的笑道:“民心如此,宵小何懼之有!”

周琨說道:“張大人,有些小人,最善於的就是陰謀詭計,您可要加小心啊。”

“無妨。”張縉彥笑著擺了擺手:“凡事都要講究實力,我們手上的牌足夠了,他們翻不起什麽波浪!”

“來人,把車上的苫布掀開,讓所有人都看看,安國軍贏得了何等勝利。”

“遵命!”

士兵們急忙將苫布打開,一駕駕馬車上,露出了堆成小山一樣的人頭,密密匝匝,一個個死亡的韃子麵目猙獰,格外的可怖。更有很多人是被打碎了腦袋,腦漿子流光了,隻剩下一個禿瓢而已。也有沒了眼睛,沒了下巴的,總之千奇百怪,堆在了一起,就仿佛是末世的圖景一般,看到的無不驚駭!

“啊!”

官道兩旁的百姓偷偷的巴望,有些人更是捂著眼睛。從指縫當中,看著堆積如山的人頭,忍不住驚呼起來。

就在這一瞬間,突然道旁鞭炮齊鳴,震天動地,鑼鼓敲打起來,獅虎舞動起來。剛剛離開江邊。就有百姓自發搭建的彩棚,裏麵擺滿了酒食,給一路勞乏的士兵享用。

當兵到了這個地步,也算是人生的巔峰,無數戰士激動的熱淚盈眶,他們之中不少都經曆過大戰。甚至有些人身上還帶著傷。

看著百姓如此熱情,他們心裏也十分熨帖,舍死忘生的疆場拚殺,為的不就是百姓認可和理解嗎!

張縉彥也抖擻著精神,騎在了戰馬之上,衝著兩旁的百姓不住的招手,臉上全都是星興奮的笑容。

走出來兩三裏。眼前就出現了一座高大的彩棚,在彩棚下麵站著南明的文武百官,一大片的紅袍高官,為首的正是馬士英和阮大铖。

這兩位看到了如此眾多的百姓,空前熱鬧的場景,甚至有扇嘴巴子的衝動。什麽時候發難不好,偏偏選在了人家剛剛大勝的關頭。

一瞬間,他們就像是小醜一樣滑稽可笑。偏偏被人家打得滿眼冒金星。還要主動前來迎接,把臉在送到人家的麵前,讓人家左右開弓,打個痛快。

這種感覺簡直,簡直……

馬士英隻能一聲長歎,勉強擠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張大人一路辛苦了,老夫特地率領著文武百官前來迎接。還請張大人隨著老夫進城吧。”

說著馬士英走到了張縉彥麵前,伸手就要拉馬韁繩。

張縉彥急忙避開了,笑著說道:“元翁,說來慚愧。下官一沒有參加戰鬥,二沒有在後方運籌帷幄,實在是不敢居功。”

馬士英道:“張大人,既然如此,為何不派遣一位功臣前來獻俘啊,以老夫之意,最好應該薊國公親自前來,陛下和監國都要親自勉勵朝廷的功臣呢!”

“是啊,是啊,如此大勝,薊國公不親自前來,是不是太看輕滿朝文物,蔑視朝廷啊?”一瞬間其他的官員都跟著唱和。

張縉彥微微一笑:“諸位,實不相瞞,薊國公費盡心血,在前線督戰,更是多次親冒矢石,同韃子浴血奮戰。雖然贏了韃子,可是也身受多處重傷,終日昏昏沉沉,難以理事。河南的文武重臣,全都一心撐著危局,防備韃子偷襲,安撫戰後的瘡痍,實在是抽不出時間,隻有讓下官前來。”

“薊國公受傷了?”阮大铖吃驚的問道。

張縉彥點了點頭,眼圈發紅,用手一指裝著人頭的馬車,大聲的說道:“這些韃子可不是豬羊,隨便就能屠殺的,每一個腦袋,都是弟兄們用生命換來的。薊國公身為三軍統帥,更是爬冰臥雪,親自帶著火銃手伏擊韃子,一戰定乾坤。可是國公爺也為此受了重傷。”

說著,張縉彥還沾了沾眼淚,演的別提多像了。不過他可知道,顧振華現在歡蹦亂跳的,情況好著呢。他的寶貝女兒張纖雲成天往顧振華的府裏跑,聽說還和顧振華學上了武術。

一想到這裏,老頭也有些晃腦袋,說不定他日後還要靠著女兒才行!

馬車緩緩而行,上麵的人頭堆積如山,騎兵扛著繳獲的大旗,衝在了最前頭。

在場的百姓此時卻沒有了那份喜悅,這,這勝利分明是用生命換來的!

撲通,一個百姓跪在了地上,淚水奔湧。

“老天爺,您保佑薊國公啊!”

“老天爺,小人願意拿命換啊,給大明的百姓留下一點希望吧!”

哭聲響起,馬士英等人隻覺得一股無與倫比的力量想著他們碾了過來,一個個喉嚨發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