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做人的差距

麵對著沙盤,顧振華眯縫著眼睛,掃過了每一處山水,每一處的州縣,最後落在了兩淮之地。

“國公爺,您找卑職有什麽吩咐?”

顧振華終於回過神來,笑著說道:“過來看看,你有什麽想法沒有?”

周英傑也知道說的是山東的戰局,他急忙說道:“國公爺,說句不吉利的話,要是咱們不出兵,凶多吉少!”

“哎,前番大家都討論過了,安國軍暫時沒法支持大規模的出兵。隻能少量的派出人馬,提供武器。”

周英傑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國公爺,如果能有兩千精兵,再佐以足夠的火器,未嚐不能出奇製勝。在兩淮之間,還有數十萬大明的軍隊,上千的百姓,如果上下一心,軍民一體,說不定還有堅持住的機會。”

顧振華道:“說的不錯,我想派你去兗州,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啊?”

“卑職願意!”周英傑毫不猶豫的點頭。

“就按你所說,撥給你兩千精兵,火器任你挑選。還有什麽需要的沒有?”

周英傑想了想,說道:“要說打仗,就算是麵對著十萬韃子,我也不會皺眉頭,可是要怎麽和那幫當官的打交道,識破他們的陰謀詭計,我就不成了,國公爺最好給我派一個助手。”

“那就讓吳凱傑跟著你去吧!”

顧振華毫不猶豫的說道:“那小子精明詭詐,絕不會吃虧的。隻不過他性子還有些輕佻,沉穩不足。也正該好好磨礪一下。再有讓歸德的徐方做你們的總後勤官,有什麽問題,你們三個商量,可以臨機專斷!”

周英傑一聽,急忙莊重的敬禮。

“請國公爺放心,卑職一定不辱使命!”

……

兗州,知府衙門。

從東邊跑過幾匹戰馬,為首的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她一身的孝服,清水臉,眼圈通紅,還帶著淚痕。這個女人正是高傑的妻子邢氏,跟在她身後的有大將胡茂禎,李成棟,高傑的外甥李本深。

他們急匆匆的趕到了衙門前麵。甩蹬下馬,有下人急忙接過了戰馬,把這幾位領進了後麵的正廳。

大廳之上,早已座無虛席,眾多的將領都在交頭接耳,不住的聊著。在主位上坐著一個老者。此人一身大紅的官袍,麵容清廋,眼窩深陷,兩眼一點神彩也沒有,就連太陽穴都塌了下來。

這個愁苦的老者正是史可法。在史可法的左手邊,坐著一個中年人。這家夥身材不算高大,可是一雙金黃的眼珠,格外明亮,下巴上稀稀楞楞的山羊胡,翹出來老高,他的臉上帶著笑,但是卻讓人有種陰森森的感覺。這家夥就是江北四鎮之一的劉澤清。

他看著下麵的人嗡嗡的亂說,他也有些不耐煩了。擺擺手,讓所有人停下來,然後衝著史可法拱了拱手。

“大人,如今清軍犯境,勢如泰山,而高兄擅自出戰,結果釀成了大禍。卑職以為當務之急就是整頓人馬,收拾軍心,好保住兗州。”

史可法沉吟著,然後問道:“劉將軍,你可有把握保住兗州嗎?”

聽著充滿疑問的話,劉澤清暗中撇撇嘴,這官當得越大,膽子就越小,看樣子史可法是害怕了,才會這麽問的。

劉澤清金黃的眼珠亂轉,說道:“大人,卑職也沒有這個把握。”

“那,那還是退回徐州吧!”

正在說話之間,突然腳步聲響起,邢氏帶著幾個人走了上來,向著史可法緩緩萬福。

“大人,您說要退到徐州,萬一韃子要殺到徐州呢?”

“那……”

“那就接著退!”胡茂禎毫不客氣的說道:“韃子拿下徐州也不會滿意的,我們還能一路退到揚州,退到南京嗎?”

“這……”史可法一下子被問住,瞠目結舌,臉漲得通紅。

邢氏一看史可法尷尬,急忙說道:“啟稟大人,亡夫死在了韃子的手裏,雖然殘存的將士不多,但全都是忠貞報國的勇士。小婦人願意背城一戰,同韃子一決生死。若勝,就算為亡夫報仇,若是不勝,就舍命相隨!”

史可法低著頭,隻能說道:“夫人高義,本官看得一清二楚,隻是韃子勢大,萬難抵擋。”

“大人,切不可說此等灰心喪氣的話,我軍中尚有萬餘精銳,兗州還有十萬大明的子民,背城一戰,尚有可為!”

一個剛剛死了丈夫的女人,竟然有這種膽魄,讓在場的不少須眉都低下了頭,自愧不如。

這時候劉澤清突然笑道:“弟妹真是貞烈的巾幗英雄,讓人欽佩,以愚兄之見,也是該和韃子血拚一場。隻是如今清軍來勢洶洶,我城中人馬各自為戰,不能擰成一股繩,恐怕勝不過韃子啊!”

邢氏眉頭緊鎖,她敏銳的聽出了劉澤清的話中之意,這家夥沒安好心啊!

“劉爵爺,不知道該如何擰成一股繩呢?”

劉澤清故意的垂著頭,歎了口氣:“劉某不才,願意統領全軍,一肩扛起重擔,弟妹你是一個女流之輩,還是不要拋頭露麵的好。愚兄保證,一定竭盡全力,為高老弟報仇雪恥!”

“哈哈哈,哈哈哈!”邢氏突然一陣大笑,眼中都冒出了火。

她用手指著劉澤清,對著史可法厲聲說道:“史大人,我家亡夫雖然敗給了韃子,可是他親率三萬大軍,出征東平,和韃子浴血奮戰,力竭而死。他是替大明流血啊,您就忍心看著他的部下被宵小之徒兼並不成?”

史可法沒有回答,劉澤清反倒是不高興了。他從座位上豁然站起,黃眼珠之中。賊光四射,盯著邢氏,他的手按在了刀柄上麵。

“弟妹,我劉澤清可是大明的忠臣,不像某些人貿然貪功,結果喪師辱國。生死人手,那是咎由自取,你要是血口噴人。別看一個女流之輩,我劉澤清也不是吃素的!”

大將胡茂禎和李國棟頓時搶了一步,站在了邢氏的左右,對著劉澤清怒目而視。

“劉爵爺,高帥屍骨未寒,你就想著吞並人馬,難道是君子所為嗎?”

劉澤清冷笑了一聲:“好啊。你們敢對本爵無禮,來人,把他們都拿下!”

高傑原本的實力是壓過劉澤清的,可是如今損失了幾萬人馬,實力差距就出來了,大廳之中。一多半都是劉澤清的部將,一聲令下,他們全都湧了上來。

史可法想要阻攔兩夥人內訌,卻不知道說什麽,就在僵持之時。突然外麵有人直接摔倒了大堂上!

“不,不好了。韃子來了!”

這話沒說完,突然外麵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他們這些人隻覺得腳下的地都跟著晃悠。

“什麽聲音?”

劉澤清吃驚的問道。

“是,是韃子,他們的火炮,有這麽粗!”

報信的士兵慌慌張張,勉強伸出手,比劃了一下,炮口比起他的腰都粗了一大圈!

劉澤清冷哼了一聲:“廢物,都被嚇傻了,讓本爵上城看看。”

大敵當前,他們也不顧上鬧了,隻能全都跨馬,急匆匆來到了城下。順著台階,他們爬上了城頭。

登上城頭的一瞬間,所有人全都嚇得渾身冒涼氣,幾乎動彈不得。

就在城下麵,全都是韃子,一望無際,到了天邊,還能看到旌旗號角,這是多少人馬啊!劉澤清也忍不住咬牙。

就在這時候,突然從韃子隊伍當中,衝出了三騎,為首的一個手裏抓著一顆腦袋,得意的搖晃著。邢氏往下一看,頓時差點昏倒,這顆人頭正是高傑的。

“城上的明狗看著,這就是你們的大官高傑,沒有一個回合,就死在了大清勇士的手上。你們現在隻有兩條路,要麽被八旗鐵蹄踏碎,要麽就乖乖的投降,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這個韃子說完。將高傑的人頭高高的扔在了空中,另外兩個韃子跟著爭搶,就像是玩球一樣。

“畜生,奴家和他們拚了!”邢氏就要往城下衝,其他人急忙攔住了她。

“夫人,不要衝動啊!”

突然韃子的陣地之中,一團白煙騰空而起,山搖地動的一聲。巨大的鉛球劃過空中,準確的砸在了兗州城牆上。

這個位置距離城頭還不到一丈。城頭上的隻覺得腳下一陣晃悠,好像坐在了小船一般。城牆更是磚石崩飛,塵土飛揚,一條細膩的裂紋已經出現了!

眾人相顧,盡數駭然。那個報信的真沒有撒謊,透過千裏眼,能清楚的看到韃子比起腰還粗的火炮。

“啊!韃子的火炮怎麽這麽厲害!”

史可法嚇得渾身亂抖,不住的念叨著如何是好,最為著急的就是劉澤清,這家夥的黃眼珠來回亂轉,額頭已經冒出了冷汗。

“大人,別在城頭了,太危險了。”

史可法急忙點頭,在從人的簇擁之下,急忙回到了知府衙門,其他人也都下城,兗州四門緊閉,嚴防死守。

就在史可法剛剛回去的時候,劉澤清突然尾隨而來。

“大人,卑職想和您好好談談這守城事宜,您看如何?”

“好啊,好啊。劉將軍有什麽高招可退敵人,本官洗耳恭聽!”

劉澤清笑著搖搖頭,道:“大人,您還沒看明白嗎,韃子兵強馬壯,又有那麽多火炮,我們要想和韃子都,無異於蚍蜉撼樹,螳臂當車,那是自取滅亡啊!”

史可法驚魂未定,還沒有明白過來,隻是吃驚的問道:“劉,劉將軍,你到底什麽意思啊?”

“很簡單,投降韃子吧!”劉澤清說道:“聽說韃子對待降臣還是非常厚待的,就憑著大人的威望,不愁首輔之位,我差點,少說也能混一個王爺當當,榮華富貴,不比提著腦袋賣命強麽?”

“你!”史可法這下子終於聽明白了,他怯懦不假,可是讓他投降韃子,那也是癡心妄想。

“劉澤清,你世受國恩,理應忠君報國,怎麽能說出如此混賬的話,簡直有違人臣之道。你速速離去,本官隻當沒有聽過,不然,這天下的忠臣,誰能放過你!”

劉澤清不以為然的訕笑道:“史大人,我寧頑不靈,我不是東西,您有辦法,自己想去吧!”

劉澤清氣昂昂的走了。史可法再也坐不住了,劉澤清可是最有實力的,他要是有了投降的念頭,隻怕他的生命都危在旦夕。

史可法慌慌忙忙,離開了衙門,直接到了邢氏等人的駐地!把情況一說,邢氏冷笑道:“大人,劉澤清貪生怕死,有投降的念頭,一點都不稀奇。不過我們和韃子有血海深仇,一定要血拚到底。”

史可法終於有了一點安慰,勉強笑道:“夫人心懷大明,真是讓人欽佩。”

邢氏突然眼前一亮,急忙抓過了一個十來歲的孩子,送到了史可法的麵前。

“大人,聽聞你膝下無子,這也是我和亡夫唯一的骨血,要是大人不嫌棄,這孩子就拜您當義父吧,有大人早晚提點,我兒也好早日成才!”

邢氏想的非常好,事到如今,他們必須互相結盟,史可法要軍隊,邢氏要穩住軍心。各取所需,拜幹爹自然是順理成章。

胡茂禎等人也是一臉笑容,還暗暗給夫人豎大拇指呢,這個時機把握的真好!

他們滿心火炭,突然之間,史可法的臉色卻凝重了起來。

“夫人,此子家世出身,拜老夫未必合適,不如拜監軍盧九德吧,盧公公德高望重,人所敬仰,正好能教導此子!”

一瞬間在場的眾人全都聽傻了,沒開玩笑吧,要拜一個太監當幹爹,這孩子豈不是成了小太監嗎?也虧得史可法堂堂大學士,能說出這種話,難道就是因為高傑流賊出身嗎?

邢氏一瞬間臉就陰沉下來,把孩子攔在了懷中。

“史大人,亡夫是為了大明戰死的,難道他都死了,流賊的惡名還不能洗刷嗎?”

史可法默默不語,仿佛是在說一日為賊,終身是賊!

李本深怒目圓睜,就要和史可法爭辯,這時候突然外麵有下人帶著兩個人走過來。離著好遠,就有人笑道:“這麽好的孩子,史大人不要,夫人能不能賞臉,讓孩子拜我家薊國公當幹爹啊?我敢保證,國公爺一定會百般疼愛的!”

說話之間,吳凱傑和周英傑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