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老冤家

對於明朝的軍隊來說,基本上城破就意味著戰鬥結束,偶爾有巷戰,也不會持續太久。但是安國軍絕非如此,巷戰是顧振華一直強調的必修課。湯展熊在設計防禦體係的時候,就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

韃子一頭撞進來,絕對是碰到了鐵板,看著這幫不斷倒下的韃子,湯展熊露出了輕蔑的笑容。

“來,再給他們添一點料!”

頓時一排弓箭手衝出來,他們一手持弓,一手拿著裹了硫磺的箭頭,火苗子蹭蹭躥起。火箭如雨,落在了韃子的中間。韃子多數穿戴棉甲,一來棉甲抵禦鉛丸的效果更好,二來棉甲也足夠暖和。

可是這也帶來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怕火!一個火星濺到了身上,都會燃燒,更遑論火箭了。韃子一個接著一個的燒了起來,他們拚命的撲打,卻毫無作用。有的人絕望的狂奔,把身邊的人都沾上了火光,釀成了更大的殺傷。

他們拚命的叫喊著,痛苦的倒在了地上,變成一具具的焦炭。聽著這些韃子臨死前的痛叫,安國軍的將士也忍不住心髒緊縮,後背冒出了冷汗!

活活燒死啊!

那根本不是人的聲音,是一群鬼在叫喊!

“射擊!”

湯展熊依舊毫不留情的下達命令,一陣陣的槍林彈雨,衝進城中的上千韃子幾乎被全殲,隻有幸運的少數人逃了出去。

他們的膽子被徹底嚇破了,連滾帶爬,隻有一個念頭,瘋狂的逃向了韃子的軍陣。連帶著其他攻擊的韃子也嚇破了膽,紛紛退了回來。

負責督戰的韃子一看他們敗了回來,頓時眼睛瞪圓了,一個個舉起了鬼頭刀,衝上來,就要砍了這些家夥。

突然有人高喊了一聲:“住手!讓他們全都回來!”

大家夥回頭一看。下命令的正是鼇拜,這些人全都一頭霧水,這位大人不是向來無比狠辣嗎,怎麽變了性子,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鼇拜沒有做什麽解釋,而是下令鳴金收兵,在落入的餘暉之下。這些韃子帶著累累傷痕,拖著屍體和傷員,退到了營寨之中。原本高昂的士氣也低落了不少。

鼇拜手裏按著刀柄,像是一具石碑,麵無表情地站在了所有人的前麵。

“大清的勇士們,你們打得很好。比起以往任何一場攻城戰打得都要棒,我們這些天的苦訓是有效果的,付出的汗水是值得的!”

鼇拜從來都是非打即罵,可是此時竟然突然誇獎起來,弄得所有人不知所措,一下子都懵了。

鼇拜又說道:“本官說的不是假話,沒能攻下洛川是因為我們的敵人也不是飯桶。他們也是一群最凶悍頑強的勇士。”

聽著鼇拜的話,終於有人清醒過來,有幾個鼇拜的心腹更是熱淚盈眶。

“主子爺,都是奴才們無能,您放心,明天奴才們一定攻下洛川,幹掉所有明狗!”

“對,打下洛川。揚威天下!”

鼇拜眼望著這些悍卒,臉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這就是他鼇拜的兵,比多爾袞更厲害的兵!

“小小洛川自然不在話下,不過本官要贏得更大的勝利,要讓安國軍知道,八旗勁旅還是天下最強大的軍隊。本官剛剛得到消息。明狗一隊援軍已經從西安出發,三天之內就能開赴洛川。因此本官決定要搶在他們的前麵,拿下金鎖關,把明狗都封在陝南。然後再把洛川從容的拿下來!”

金鎖關位於銅川以北,是南下關中的咽喉要路,自古以來的兵家必爭之地。在關內地形破碎,溝穀縱橫,易守難攻。

鼇拜把目光落在了金鎖關,不得不說這家夥是個大戰的天才,眼光比起一般人強的許多,一旦金鎖關落在了韃子手裏,不光是洛川不包,就連慶陽等地的安國軍都有危險。顧振華製定的剝竹筍戰術,就隻能宣告破產!

鼇拜早在開戰之初,就思考過好多個版本,其中攻擊金鎖關是最大膽,也是收獲最大的一個,既然洛川不好打,他就忍不住要賭上一把。

他帶來了八千人馬,攻城損失了一千出頭,他留下了三千人繼續盯住洛川,連夜率領著四千人馬,悄悄離開了洛川,向著金鎖關奔襲而去。

直到第二天天明,洛川城頭,湯展熊和許煥慶正在積極的備戰,士兵抓緊準備滾木礌石,迎接更加慘烈的挑戰。

“老許,昨天鼇拜打得夠瘋的,城牆都給炸開了!”

許煥慶也點點頭:“沒錯,雖然連夜修好了,不過我覺得今天怕是有巷戰。”

湯展熊笑道:“無論如何,都要撐住,三天,再有三天李過將軍率領著大隊人馬就會趕上來,到時候就是鼇拜的末日。”

他們一邊討論著,一邊等待著韃子的攻擊,可是直到太陽升起,韃子的軍營也沒有什麽動靜,湯展熊也是大為驚訝。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人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報告團長,有兩個百姓來送信,說他們半夜看到了大隊韃子向著南去了!”

“什麽?”湯展熊一下子瞪圓了眼睛,許煥慶更是如遭雷擊。

“快,把那兩個老百姓帶過來。”

不多時,兩個年輕人被帶了過來,他們一見到湯展熊,就慌忙跪在了地上,口稱大老爺。

“不要見禮了,快說吧,你們什麽時候見到了韃子,究竟有多少韃子?”

“是,再過些日子,莊稼要熟了,我們都在田裏看著,結果半夜的時候就有一大批的韃子從我們的田裏穿過去。小的們當時都嚇壞了,趴在了田埂裏麵,幸虧沒被發現,不然腦袋就沒了!”

“人呢,看清楚多少人沒有?”

“小的們沒敢抬頭,不過他們都騎著馬,足足跑了一刻鍾,怕是有幾千人!”

湯展熊和許煥慶倒吸了一口冷氣,眼中全都是駭然之色。

“快,把地圖拿來。”

兩個人趴在了地圖上麵,順著這兩個農民所說,尋找路徑,許煥慶看著看著,痛叫了一聲。

“不好!”

“老許,到底怎麽了?”

“團長,你還沒看明白嗎,韃子是要攻占這裏!”

許煥慶的手指點在了金鎖關上麵,湯展熊一瞬間渾身也變得冰涼。

“這,這可是咱們的後路啊,要是把掐斷了,困守孤城,隻怕是危險了!咱們趕快回兵,守衛金鎖關如何?”

許煥慶想了想,說道:“怕是不成,韃子都是騎兵,又比咱們早走了一夜,累死咱們也趕不上了。為今之計,就盼著金鎖關的弟兄們能撐住。”

湯展熊瞪著牛眼,半晌歎口氣:“哎,趕快給金鎖關飛鴿傳書,咱們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

金鎖關下,上千的民夫正在扛著水泥板,一塊接著一塊,鋪平了道路。在他們的後麵,不少載滿糧食軍需的馬車都在等著。隻要道路修通,馬上就能奔赴前線,支援作戰。

李來亨率領著五百士兵,一麵防守金鎖關,一麵監督著民夫幹活。安國軍早有詳細的規矩,他也沒有什麽事情。隻能百無聊賴的叼著草棍,來回走著。

“我說楊大學士,你有沒有空啊,再給我講一段史記怎麽樣?就講呂不韋,趙姬那一段。”

李來亨口裏的“楊大學士”叫做楊慎言,在豫北之戰的時候,參加了安國軍。在參軍之前,他可了不得,是河南的解元公,年少得誌,書畫一絕,本來應該科場奮鬥,搏一個功名出來,誰知陰差陽錯,楊慎言竟然進入了安國軍。當初大家夥還以為他是一時興起,投筆從戎,安國軍的那份苦哪是書生少爺能受得了的。

甚至有些好友開盤賭楊慎言幾天退出,最多的也不過押了一個月。但是事實卻是楊慎言已經幹了一年,還升到了副營長的位置。

他的學問在一幫大老粗之間,毫無疑問是最好的,因此就混了一個大學士的諢號。

“李營長,你是想聽呂不韋啊,還是想聽嫪毐啊?”

“哪有,你可別胡說八道!”李來亨臉上閃過一絲顏色,他一屁股坐在了楊慎言的旁邊。

“你說太史公記載的東西可信不?真有那麽厲害的人?有沒有什麽秘籍啊?”

楊慎言微微一笑:“我看你是**了,回頭該讓李將軍給你找房媳婦了,憑著李將軍的地位,說不定王爺還能給你主婚呢。”

一提到了幹爹李過,李來亨頓時就耷拉腦袋了。

“也不知道我爹怎麽想的,要是把我派到了前麵,殺敵立功,也不至於整天無所事事,胡思亂想的……”

“營長,不好了!”一個士兵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

“營長,有韃子來了!”

“什麽?真的假的?多少人啊?”

李來亨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躥起來,楊慎言也急忙站起身。

“是誰帶兵,距離金鎖關還有多遠。”

士兵急忙回答:“還有不到十裏了,都是騎兵轉眼就過來。看樣子是兩黃旗的,足有三四千人,領隊的是鼇拜!”

“鼇拜!”李來亨一聽,頓時把拳頭就攥緊了。

“好啊,當初在陝北的時候,就是他領帶衝破了我爹的防線,新仇舊恨,小爺今天和你一起算賬!”

“來人,讓民夫撤入關內,所有士兵嚴陣以待,我倒要看看,這個滿洲第一勇士漲沒漲本事,有多少的斤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