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隊人較量幾次,李煜他們這隊人,畢竟訓練未久,雖然李煜一再提醒,開始總有人下意識的擋格,或是亂了隊列,或是擋了自己人的突刺,都讓周寶他們幾個占了上風,王通不免得意,忍不住嘴裏要刺周輝他們幾句。但繼續較量下來,黃海等人漸漸明白,自己武藝不若對方,若要擋格,還真擋不住,一旦被人家近身,長槍並無大用,隻有敗退,反不如不管不顧,隻是聽從號令,隻管突刺,大不了一命換一命。人心漸齊,突刺配合也越來越熟,雖然仍不免被周寶近了身,但效果越來越好,到了最後一次對練,李煜一聲號令之下,四人全被長竿戳中。

周寶扔了短棍,不由哈哈大笑,道:“不比了,李大哥,這個突刺陣法要是正麵對敵,隻要隊列不亂,還真是威力無窮。”

王通上前,拍了王河腦袋一下,罵道:“你個臭小子,使那麽大勁幹啥,戳的我這麽痛。

王河一歪腦袋,道:“你還說,剛才你那棍子,不是也敲的我肩膀好疼。”

黃海張江他們幾個,很是興奮,自己這邊,要論武功,可是比不上周寶他們幾個,可仗著這長槍陣法,居然最後占了上風,可見李煜這法子著實不錯。

李煜招呼大家進了屋,笑道:“這法可用,我也就放心了,不過周報說的對,這個法子,最重要的是隊伍不亂,每人一心,隻管突刺攻擊,隻要心不齊,對手就有空隙可鑽。”

周燦接口道:“你們幾個,才練了半個時辰,要是咱們團勇,狠狠的操練一個月,那必然更加厲害。”

李煜道:“沒錯,我們前麵,都是自練隊列,自然熟能生巧。這以後的練習,可不能這麽輕鬆,必須要在攻擊幹擾之下,操練隊列。等什麽時候,大家不管身前是刀山火海,雷電風雨,都能漠然無視,一動不動。那就成了。”

王通道:“李大哥,你這就放心,咱們莊戶子弟,別的不成,那吃苦是沒啥說的,從明起咱就一班搗亂,一班練習,旁邊軍棍看著,那個經不住搗亂,就是軍棍伺候,這樣有個一月,總要大家養成了習慣。隻要沒命令,天上下刀子,也是一動也不能動。”

大家都是讚成,李煜和周寶幾個,又研究者突刺的用勁和身法,這周寶武藝最好,自然對使槍用勁之道並不陌生,大家一邊討論,一邊操練,歸納了用勁動手的法門,李煜一一記了下來,當即決定,這周寶就是這團勇的的槍術教官,所有的班都由周寶統一教授突刺槍法。

眾人看看夜已深了,各自散去安歇。

果然,從次日起,這些團勇,每人一杆長竿,開始練習突刺和幹擾下的隊列。看了大家練習,李煜不由感慨:“群眾的智慧果然無窮”,這個幹擾,果然是五花八門,越練花樣越多,先時大喊大叫,逗樂而已,到了後來扔土塊,抽樹枝全都使了出來。

這幹擾的人,倒是過了癮,可操練的人,那種下意識的反應,可是很難改的過來,這一個時辰下來,一半的人倒挨了軍棍。到這一天結束,操練的人是狼狽不堪不說,就是周寶這打軍棍的,都累了個夠嗆。

要說這幾個班正,那還真是用心,要不是開始訓練之前,都和自己班裏的人,好好的講過為啥要這麽練,大家都知道了這現在流汗吃苦,將來不流血的道理。說不定,這幫人最後能合起來給李煜一頓老拳。

轉眼一個多月過去,農活漸忙,這團勇的隊伍,已經是操練精熟,在軍棍的威嚴之下,屁股被打教訓,早就成了下意識的反應,團勇們習慣成自然隻要站在隊伍之中,除了命令,任你是啥,都不能讓他動上一動。李煜看在眼裏,喜在心裏:單論這精氣神,比那現世的國旗儀仗隊可能差點,但要放在這五代時節,那絕對是第一等的強軍風範。

李煜根據家長們的要求,將這團勇團練的訓練,改為按農忙的節奏安排,同時,除了隊列槍術,李煜又讓周寶挑選,抽一半時間,操練弓箭和短刀的刀術。務求每個人的軍事素質能全麵提高。

這段時間,公倉裏的糧食,也漸漸見了底,不過十幾天,地裏稻穀成熟,全莊上下全都投入到搶收之中。

隨著糧食的收獲,李煜和周大叔等人,也是跟著大家一塊忙活,各家各戶,交上來的共租要入庫,前時借的公糧要折抵,也是忙得不亦樂乎,等忙活完了,點點公倉裏麵,足足有糧一百五十多石。

家裏有了足夠糧食,不管是新來的村民,還是原來的住戶,都是鬆了口氣,一連幾天,每個人都是眉開眼笑,這團用的操練,更是幹勁十足,隊列刺殺練習,喊聲一隊比一隊高,好像就憑喊聲也能殺死對手似得。

這一天,李煜正要去操場上督練,周二叔和王叔在路上攔住了他。如今這莊裏,除了上學的孩子依然叫先生,其他人已經是既不叫李煜夫子,也不叫李煜主任、都正,而是自然而然的統一了口徑,按團勇訓練時的規矩,叫李煜長官。

周二叔將李煜拉到一邊,悄悄的告訴他,這糧食收成不錯,大家高興不假,但是有個事,已經讓很多人家發愁,那就是沒鹽了。自從上次周寶出山以後,大家都知道外麵兵亂,社會也沒出過山,別的可以湊合,唯獨這鹽是必吃,雖然有存的多些的,可以相互調劑,但幾個月下來,可是基本都見底了。

王叔也猛點頭,說是自己甲裏,已經有人找過他,說是家裏斷了鹽,想讓莊裏給想想辦法。所以兩人才來找李煜,看這事咋辦?

鹽!鹽!李煜一陣頭痛。沒糧食還可以用別的湊合一下,這沒鹽可是大問題。沉吟半晌,一時也沒啥好主意,李煜隨道:“既然這樣,晚上叫上幾個甲長班正,一起到我那裏,大家合計一下再說吧,總要想辦法搞鹽進來”

二人點點頭,分頭去通知。

李煜訓練完畢,看看天晚,估計那些自學的孩子,早已放學回家,也不著急,慢慢的往家裏逛。快到家門,見自己家冒出炊煙,李煜心裏一暖,情知又是周蓉,在幫自己做晚飯。

這李煜自從開始教孩子們上課,有了這幾石大家湊得口糧,自己是不好像受傷時那樣,四處蹭飯的。但這各家各戶,知道李煜一個大小夥子,未必會做什麽好飯,就算是會,也未必願意動手做,因此多有讓自己孩子,給先生帶下頓飯來的,還真讓李煜省了不少的事,他也懶,經常不熱就直接吃了,仗著年輕力壯,倒也沒覺得啥不好。

一次李煜正在吃這冷飯,恰好周蓉兒過來。周蓉兒見李煜著飯菜都是涼冰冰的,還吃的挺高興,頓時沉了臉,上去劈手奪了,徑自拿到灶間去熱。李煜沒奈何,跟著到灶間,訕訕地解釋,說是涼著吃的快,好吃,被周蓉兒白了幾眼,才住了口。周蓉兒熱好飯菜,也不讓李煜幫忙,自己又端回屋裏。

李煜跟到屋裏,接過周蓉兒洗幹淨的筷子,也不好意思看周蓉兒。周蓉兒氣鼓鼓的,這才開口,好是一頓數落,說是咋就這麽懶,這要是整天這樣,吃壞了身體,自己病了不要緊,可憐那些孩子,剛有個學上,就攤上個上不了課的病秧子老師,那該多倒黴。又說這一村之人,當初好不容易,把他救回來,養傷一個月,處得又好,都當李煜子侄一樣看待,這要是病了,豈不是又讓大家操心?

李煜邊吃邊聽,一句不敢回嘴,心裏卻是暖洋洋的。聽周蓉兒住了嘴,才敢偷看周蓉兒一眼,不成想,正碰上周蓉兒的目光,趕忙低頭扒拉飯。周蓉兒看李煜的窘樣,撲哧一聲笑了。李煜才鬆了口氣。

自此以後,周蓉兒時常過來,趕上李煜上課,也跟著聽他講課,看看快到飯時,就悄悄出去,或是新作,或是熱學生的帶飯。自從開始團練操練,那周蓉兒來的更是勤了,除了做飯,還幫李煜縫補漿洗衣服。李煜有時在屋裏,看周蓉兒忙前忙後,頗有一種居家的安逸之感。

李煜喜歡這種溫馨的感覺,也知道周蓉兒的這種關心和照顧意味著什麽,但他卻有點膽怯,不敢痛痛快快的將這溫暖據為己有。這是最黑暗的五代時節呀,人命最是卑賤,,那種軍閥把老弱百姓捆了,缺了糧食,就宰殺活人充做軍糧,製作“肉脯”悲慘,讓他對未來不可預知的命運有著很大的懼怕。他生怕有朝一日,那種悲慘落到自己,落到這對他有著救命之恩的村民,落到這對他情傃暗生的周蓉兒身上。因為這懼怕,他不敢接受這溫馨的美好,因為這懼怕,讓他不甘,讓他有一種要把握自己命運的決心。

這一心一意辦團練也好,規劃山莊的發展也好,教育孩子也好,所做的每一步,都是想憑自己的努力,吸取哪怕是微不足道的點滴之力,能讓這曆史改變它原來的軌跡,哪怕就是在這裏拐個小彎也行,隻要自己和這平靜的山莊,能夠平安。當他還沒有這個把握的時候,李煜實在不敢接受周蓉兒的那份情意。

周蓉兒那傳自崔氏夫人的那份沉靜和清麗,那一舉一動中的自然流露出來的嬌憨和淳樸,都讓他沉醉,讓他的視線無法轉移。讓他怦然心動。可是對未知命運的恐懼,卻讓他不敢去接近,去得到那份美好,生怕自己的一個不小心,讓這個完美被打碎。每每想到這些,李煜都是茫然心痛。

冉冉飄散的炊煙,仍在不斷地升起,李煜好像聞到了新米初熟的那股清香,他停下腳步,四處望去,夕陽已經不見,天際那一抹的微紅,頑強的透過遮擋的雲彩,給這山穀留下最後的光亮。四外青山隱隱,已經變的模糊,穀中那條溪流,借著那光亮,仍是彎彎曲曲,快快樂樂的流淌。各家各戶冒出的炊煙,籠在山莊的上空,那偶爾傳來的孩子的嬉笑聲,雞犬的擾亂,反襯這山莊是那麽的靜怡。

李煜貪婪的聞著,貪婪的看著,這一切,讓他覺得很是安逸和暢快。心裏一動,突然笑了,自己好傻呀,那虛無的未來,難道就真的會發生嗎?就算是會發生,難道就在這恐懼中忽略這實實存在的現在嗎?現在的美好,是為了現在的享有,如果現在不去享有,那現在的美好,不也就白白的流失了嗎?那現在的美好,還有什麽存在的意義呢?

況且,自己來到這裏,本就是曆史出了差錯,未來,那未來還會是原來的那個樣子嗎?說不定,自己就是這曆史的主宰,這新的未來就是在自己的手中。

我命由我不由天!!這現在是我的,未來也是我的。

李煜心裏狂吼一聲。向自己的家,向著那份美好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