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再次啟箱

伶靜雪早晨起得早,吃完早飯,忍不住想起伶翹的飾物,

屋子的盡頭拐了個彎,有個儲藏室,她給取了個名字叫香衣屋。

進了門看見零星而繁多的戲衣堆滿整個房間,到處都是年代已久的多種淡淡脂粉味兒混淆在一起,給人一種曆史的久遠和隔絕感。大大小小的衣箱堆積如山,卻又被整齊的放置在這諾大又狹長的空間裏。

從古至今,從台上到台下,多少幽怨,多少惆悵,又多少嫵媚的美嬌娘為了個情字而消香玉隕?

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情糾纏。一件戲衣,穿上了人身,沾了人情,浸了人血,經了故事,便不同了。伶靜雪心中感慨著,找到了跟她同姓女人的戲箱。

“這個女人一定有段刻骨銘心的曲折愛情故事吧?”伶靜雪心裏感慨著。

在那個盛世多情的年代戲子的事不過是茶餘飯後當一段新鮮軼事說來解悶罷了。靜雪一直覺得戲子隻能風光一時,畢竟戲裏戲外都帶點不實際的成分。虛幻迷煙,虛無縹緲。

誰擁有的服飾頭麵最多,最全,就最大牌。金汊銀釧,寶石鑲鑽,玉鳳翠鯉,普通人家的小姐也望塵莫及。至於她們會有怎樣的愛情,無從得知!

伶靜雪看著戲箱,手指交叉,眉毛打結的說道。撇了一眼戲箱,心下想著:要不是劇團裏的老師算出她跟這個戲子的八字合,又是同姓,她真懶得開它。

伶靜雪下了決心,抿了抿唇,再次想看看伶翹的飾物了。

她把衣箱拿出,輕撣上麵的塵土。不一會,露出一副繡著精美絕倫的美人出浴的花紋圖案:美人出浴池時身著裸色紗裙,香肩露出,紗裙下露出修長白皙的左腿正走上台階,頭低著,頭發垂落於背部。**無比!

她入神的端詳片刻後,才用事先準備好的大鉗子扭斷青銅鎖——雙手著力將箱蓋一掀——

一股淡淡奇異的脂粉味撲麵襲來。隻覺得身子一寒,手一鬆,箱蓋“撲”地又自動閡上了。她和表姐兩人不自禁地發出刷刷的一聲輕呼。

靜雪朝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頭。定一定神,重新慢慢的打開。

哇!一個字,讚!分明就是戲神的傑作!

絢爛琳琅,耀眼生花。銀光金氣,重重疊疊的錦衣繡襦鋪於底層。有的地方被燈光折射出光芒,並不因年代的久遠而失色。

伶靜雪心想:果然是名伶的戲服,美麗無比!可與現代唱戲大神的衣箱媲美了。

她這時竟熱淚盈框。竟一時間很無措,對這些衣服有似曾相識之感,心止不住激動的快速跳著。

這些戲衣不僅僅是針線,是緞子,是剪裁,更是韻味,是音樂,是故事。

伶靜雪拿起最上層的一件中袖淡紫小襖,剛展開,忽地吹進一陣風。她愕然回頭,好象感覺到了什麽似的。

“難道是伶……?”還沒說完,就被自己的想法嚇的自己噤了聲。

諾大的空間裏此刻就剩下自己一個人,時間似靜止一般。伶靜雪站在衣箱前,卻醉在一箱的粉膩塵昏間,隻覺怪不可言。

那是一套結合了“羅絲紗披”與“清朝古裝”特點結合的一種創新新式“花扣式旗裝外托絲衣”。

縐鍛,對襟,上為淡紫小襖,下為鵝黃紗袍,外托披大領珍珠雲肩風帶,珍珠鑲邊帶水袖雙層,周身為普通的粉色少女戲水圖。但是做工確屬巧奪天工,心思之靈動,做工之精美。

旁邊更有一盛頭麵箱子。裏麵放有頭花,麵花、點翠、水鑽、耳環、銀泡、珠串、發簪……一應俱全。

伶靜雪不禁讚歎,這套行頭絕對是獨家設計。

那個時期的名伶很喜歡在自己的行裝上自創一格,為了名譽爭奇鬥豔。這也算是很早的服裝了。

這套“倩女衣”原名應該叫什麽?又為何會失傳呢?伶靜雪很有興趣,心想以後要查一查這個名花旦戲衣的來曆。

隨著時間的流逝,伶靜雪失神的看著衣服。

不知不覺中,早把裏兩層外兩層的穿上了身,略整衣襟,輕撣絲袍。忽然不能自己,珍珠雙層水袖一揚,做了個身段,“咿咿呀呀”地唱起來:他是個奇俊輕衫書生郎,我是個披紗楚楚美嬌娘,郎才美貌正相當。

裏麵的戲詞兒正是那《伶女之戀》故事:官宦小姐伶靜雪與奇異書生白樹寒兩情相悅,日久生情,卻被勢力父親強行拆散。多年後愛郎死了,女子知道後因病不起,最後自殺消香玉隕。

她打旋的邊舞邊唱:“從今隻恨緣分薄,不能夢中入郎懷,有甚心腸更珠圍翠饒。我這一點真情多飄渺。他去後,不再有心將身拋。廝生在官之橋,也不指望榮華富貴顯榮耀。隻盼轉世來把緣牽繞。”

伶靜雪漸漸入戲,腳下越來越迤儷扶搖,身子飄忽靈動著。將那‘伶女之戀’思郎的那一段詞兒唱的婉轉低揚!

“向江腳提踏,苔蘚帶泥滑。打濕絲裙金翠紗,更哪甚白絲雪羅襪。看江麵春意美畫,撲水扶搖上下,似一片碧玉無暇。你看這遠浦孤鳩落霞,枯藤老樹昏鴉。長笛一聲何處發,歌矣乃,櫓咿啞。”

伶靜雪一個回轉,低頭閉眼,唱聲婉轉。好似她就是那戲詞裏戲水看景聽笛聲的美娘子。

當她低著頭的時候,偶然間看到箱底衣服下露出一小塊粉紙。

伶靜雪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把衣服小心的拿開,果真露出了一大片粉紙。這紙經曆了幾百年摸上的手感依然是如此的好,可見不是一般的質地。

拿在手上就如春天的微風飄過人的臉麵般舒服柔軟!

伶靜雪定睛一瞧,這是寫了古字的紙,細下心想,還好她研究過古字。於是拿到離眼睛最近處仔細讀著,原來是關於這名戲伶身世和她做花旦的那段鼎盛時期的介紹。而古字旁邊赫然畫著這位名伶的墨畫。

這麵容怎如此熟悉?使她回想起一直作的夢。

在夢境之中,每每來到家附近的公園,上了橋,霧氣迷蒙,看到一女子的容顏,卻轉眼不見了。在夢中分明是她引自己來橋上的。橋很高,霧氣氤氳。可橋下好象是個大市集,人很多,一派繁華景象。

這夢古怪之極!美人出浴圖上的妙齡女子和這畫像顯然就是這花旦。又和她夢中的女子極為相像。難道這戲女就是她夢中的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