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天金光之中,一尾帶翅金龍直衝雲霄,雲雨匯聚、陰雲重重壓下,灼熱的氣息土地蔓延。

一顆巨大的靈壽木撐起透明的結界遮天蔽日,樹蔭之下結界所在。

呲——

肥遺現世,無數植物在一瞬間枯死,在塵霧之中一醜陋的蛇頭緩緩探出頭,兩條蛇尾轟然砸在地上,渾身醜陋的鱗片炸起,噴出灼熱之氣。

凶猛的獸瞳緊縮成一條直線,昂頭注視著金龍的目光溢滿了垂涎與仇恨。

“應龍!”肥遺咆哮著,尾巴毫不客氣的掃過地麵,碾碎建築。

東媖化作人形在樓頂落下,青年的聲音從靈壽木中傳來,顯得格外焦急:“小先生,我的結界並不能阻攔肥遺,但現在妖管局的大妖都不在這……您能拖延一下時間嗎?”

“我已經發布緊急調令了。”

“我知道了。”

風吹起了東媖的長發,他的側臉冷魅堅定。

“肥遺……”他輕念著,一雙藍眸猶如凝結冰霜,靈氣在指尖流轉。

來自渾夕山的肥遺,蛇首二尾,見則天下大旱,妖獄出逃凶獸之一。

東媖眼眸微動,化作金龍直衝而去,尾巴擺動間雲雨召來、風雪散落,狂風席卷烏雲掀起狂風暴雨如墜落巨石直衝而下。

肥遺身子擺動,口中火光浮現,一雙細如白線的蛇瞳冰冷貪婪。

“化作我的腹中食吧!”

“吼——”巨大的獸吼吐出灼熱的妖火,滾燙的氣焰在空中如海浪波動。

東媖急忙召喚雲雨抵擋,瞬時間烏雲密布,大雨傾斜一瞬後散去,灼熱的氣息令遮天蔽日的靈壽巨木一瞬間枯萎幹涸。

靈壽木不得不斷枝保命,人力無法觀測的結界在一瞬間支離破碎。

隻聽「嘩啦」一聲,迎麵而來的蛇尾如鞭,金龍搖頭擺尾躲過一擊,耳邊聽到一聲似鶴似鴉的鳥鳴在耳邊憤怒響起。

“唳!”

東媖飛離的動作一頓,竟感覺到灼熱的靈氣從手背蔓延,不受控製化作半妖半人形態從空中墜落。

他驚慌失措的拍打著翅膀,龍角在頭上蜿蜒,金色的火紋在手背蔓延,一隻熟悉的白鳥虛影從火紋中鑽出。

它張開翅膀,叫聲似鶴似鴉,帶著長長的金色靈光日全食再一次將天空籠罩。

白鳥飛旋而過,鋒利的鳥喙如最凶猛的利器直戳而下。

貪婪暴虐的肥遺在白鳥的攻擊中潰敗而逃,眼神中流露出人性化的恐懼與憤怒。

轉瞬消失不見。

這場襲擊來的太過突然,東媖靠著翅膀勉強穩住身形在地麵落下。

跌跌撞撞的青年艱難的從廢墟中鑽出捂著嘴咳嗽兩聲,還記得關心他:“小先生,你沒事吧?”

東媖昂首看著白鳥虛影散去,手背再沒有什麽妖紋浮現。

他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看青年似乎並沒有發現白鳥的蹤跡,於是他說:“沒事,肥遺已經走了。”

“嗯,已經通知人去追了。”青年扶著肩膀,那隻肥遺幾乎令他失去了半副妖身。

不由苦笑感慨:“真沒想到這些上古大妖那麽厲害……我需要回我的故土修養,之後的事情會有人與小先生對接,就不送小先生了。”

“嗯。”東媖答應了一聲。

他表麵還是冷冷清清的模樣,看著十分可靠。

青年忍不住感慨:“真是和庚辰先生一樣可靠的大妖。”

然而「可靠的大妖」在走出他的視線範圍之後,沒忍住捂著嘴低嘔兩聲,難受的渾身發顫。

東媖短時間內多次直麵大妖,衝天的妖氣幾乎化為實質將他壓倒,屬於應龍的驕傲令他強忍畏懼勇往直前,卻也是那麽清晰的意識到,他已經失去庇護了。

甚至,已經從被保護者站到了保護者的行列。

他忍不住擦了擦落下的眼淚,抽泣幾聲,散去眼中的水光後神色再一次流露出堅定。

他要把舅舅沒有做完的事做完!

當夜。

清冷的月安靜的懸掛高空,月華透過玻璃窗入戶灑落一室清冷,月輝之下,半張臉埋在軟被中的青年白皙肌膚幾乎透明,柔和青澀的五官似乎也沾染上月亮的清冷。

唯獨細長柔和的眉本能的攥緊,他麵色緊張無措,緊張的在睡夢中亂了呼吸。

·

“殷殷……”模糊的光暈中,有一個人推著他往前走。

黑暗如潮水一般將他拍進萬丈深淵之中,有人從光的盡頭伸出手,將他拉出正軌。

無數鬼影在四周貪婪、凶惡的伸出雙手,猙獰的猶如怪物一般,他隻能跟著拉著他的人往前跑著,跑著。

徒勞的往前跑,跑過無數道人影。

認識的,不認識的,一個接一個的出現在周圍,朝他招手。

無數對獻姨的閑言碎語如潮水般灌入耳中。

“都是公孫獻的錯,是她炸了妖獄,放出了凶獸。”

“呸!凶獸到底是凶獸,就算一時善心又怎樣,這下原形畢露了吧。”

“她是妖族的罪人,和應龍狼狽為奸謀害妖族,都不是好人……”

……

在無數惡意的嘲弄聲中,複雜的陰影化作肥遺的模樣,貪婪又暴虐的盯著他,吞吐著蛇信,冰冷的莎莎聲越來越響。

窒息的糾纏如海水一般向她壓來。

就在這時,玻璃窗被風吹動「嘩啦」聲,伴隨著似鶴似鴉的鳴叫。

他驚慌的從夢中驚醒,一道驚雷劃過天空,冰冷的雨水從未關上的玻璃窗外拍打進來,冷冷的拍打在他的麵上。

東媖驚恐的喘息,烏雲遮蔽夜色,雨落而下,唯獨窗前一道刺目亮眼的白影鮮明至極。

在白影嘴邊瘋狂掙紮的怪物把他嚇了一跳,眼尾都染上緋紅,可憐巴巴的蜷縮在床頭。

白鳥偏頭看了他一眼,脖子一甩口中的怪物就落在了地上。

那怪物有著魚的身體,蛇的腦袋,還有六隻腳,猶如馬耳的眼睛死不瞑目般猙獰的注視著他。

這是一隻吃了可以不做噩夢,防禦凶災的冉遺魚。

白鳥偏頭拍了拍翅膀,眼見著冉遺魚快要把自己折騰跑了,張開翅膀就是一耳刮子扇過去,其動作之迅速凶猛嚇得人瑟瑟發抖。

東媖咽了咽喉嚨,不自覺的咬著被子不敢說話,被白鳥看了一眼。

這隻白鳥猶如惡霸一般叼著他的後衣領提溜他下床,東媖瑟瑟發抖的在它的指揮下把冉遺魚送上了菜板。

他拿著菜刀看了眼白鳥,委屈的扁了扁嘴,手中比劃了一下,閉著眼胡亂剁了幾刀。

砰砰幾聲響,東媖再睜開眼,以詭異姿態躲過菜刀的冉遺魚眼中流露出輕蔑。

似乎在嘲諷他的無能。

東媖:QAQ;

“唳!”白鳥優雅的踱步到菜板上,居高臨下的俯視這條大膽的魚,長長的羽尾從大理石台散落,像是華麗的拖尾在空中擺動。

白鳥一爪摁住冉遺魚,一爪支持著身體,從腹下舒展出第三隻腳,抓著菜刀的柄,冷厲的獸瞳中流露出無情的光。

用獸身展現出了作為廚子的專業,剁魚、切片、備料,對灶台完全不了解也沒關係,吐一團火鍋一架,三隻爪子齊上陣乒乒乓乓就開始燉魚。

而美麗廢物東媖隻能乖乖的蜷縮在廚房外的高腳凳上,雙手放在膝蓋上被側臉壓著,冷魅神顏偏向廚房,在溫暖的黃光下顯得格外乖巧青澀。

白鳥一邊燉魚,一邊哄娃。

洗洗爪子拖著他**的兔子玩偶往他懷裏一塞,大翅膀囫圇往東媖頭發一薅,轉頭洗洗爪子又開始處理挖出來的魚眼。

冉遺魚的眼珠子有奇效,明目、靜心,焯水撒點香菜、蔥花、碎花生,調點醬汁一拌。

等魚湯燉好,東媖已經抱著兔子玩偶陷入了淺眠,眉頭還是皺著,不安到用大大的翅膀張開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球。

白鳥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動了動翅膀,想到這小龍脆弱到自己一巴掌就能扇斷脖子又收了回去,低頭看了看鋒利的爪子,這一爪子下去就可以開席了。

它隻好用喙溫柔的啄了啄小金龍的頭發,東媖敏銳又驚慌的抬起頭,險些從高腳凳上掉下去。

白鳥將魚湯往他麵前推了推,熱騰騰的香味一出來,東媖的眼淚也就掉下來了。

“謝謝你,大太陽。”東媖掉著眼淚埋進大白鳥的腹部,軟軟的羽毛簡直就是治愈良藥。

白鳥薅薅他的頭,再次推了推小龍,示意他趕緊喝。

東媖乖乖喝下去了,一口下去,原本縈繞在夢中的恐懼一下子就少了很多,淺淺的浮在心頭。涼拌的魚眼吞下,像軟糖一眼的口感,瞬間連最後一點恐懼都被撫平了。

“你是不是不愛說話啊,大太陽?”東媖喝完湯,總算不再可憐巴巴的,抱著白鳥特別稀罕。

他自言自語著,手指一直在白羽中穿梭:“你身上有獻姨的氣息,好溫暖。”

他躺在**,像是幼鳥一般依戀的將自己埋在白鳥的腹部,好像能聞到獻姨的味道,就像是太陽一樣。

白鳥至始至終沒有吭一聲,隻是溫柔的低頭在他發上輕啄。

任由東媖被睡意席卷,閉上眼睛時留下眷戀一句:“大太陽別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