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下雨了。”

當一顆雨水敲打著玻璃,無數顆雨水緊隨其後,惡狠狠的灑落人間,將玻璃敲得震天響。狂風席卷了灰塵、枯枝,在空中盤旋。

東媖匆忙的將敞開的玻璃窗拉上,用了幾分力氣,手掌都拉紅了才「嘭」關嚴實了。

等他踩著樓梯下樓,留在一樓的殷許把所有的玻璃窗關嚴實,正拿著布蹲下擦落進來的水漬,將飄進來的爛葉收撿。寬闊的脊背在光下悶上一層水光,破舊的汗衫遮不住身上猩紅的妖紋。

“我把掃地機器人開開,先不收拾了。”東媖把角落的掃地機打開,看著圓溜溜的小東西打著璿在地上掃過。

殷許洗把手,鼻尖微動,水的氣息殘留在地麵上,清新的雨水被死水的味道遮掩。這種人類製造的小玩意,便捷有餘,幹淨不足,走過的地方還留著人類聞不到的水腥味。

他並沒有執著收拾,轉而走向廚房,敞亮的玻璃窗此刻朝外看去,幾乎看不清外麵的景色,隻能看見霧蒙蒙的雨幕中風打著旋轉動。

“肥遺待了半個月,溫度都變高了,下完雨就變正常了。”東媖看著外麵的大雨,舒服的風被鎖在外麵,他作為龍族看著這漫天大雨本應該覺得舒服。

但或許是舅舅去世時連綿九百裏的七日大雨,令他有些畏懼著狂風驟雨,但他又覺得自己一條龍害怕打雷很奇怪。隻能焦急的憋著,整條龍有些懨懨的。

殷許翻冰箱從裏麵翻出一盒東西,外麵全是洋文字,粗暴的打開之後發現是有顏色的霜固體,和他在外麵看到的冰淇淋不能說有些相似,隻能說一模一樣。

他把冰淇淋塞給小龍,發現他眼眶微紅,人有點焉。

此刻外邊風雨驟起,敲擊聲急促而凶猛,不及春日細雨綿綿溫柔。

若是東媖還是龍形,此刻漂亮的尾巴都該黯淡垂落了。

殷許掀起砂鍋蓋子用勺子嚐了嚐蛇片粥的味道,加了蔥花和鹽,才舀了口給旁邊的小龍嚐嚐味。

東媖一口下去,被燙了一下,張著嘴不停的哈氣,都忘記懨懨的壞情緒了,被燙得眼淚汪汪。

“唔!好嫩好鮮!”他一邊哈氣一邊含糊讚歎,裏麵的米已經燉開花了,蛇肉煮過之後有魚片粥的感覺。混在米粥裏麵,沒有土腥味,反而是一種似魚肉的鮮味,鮮嫩到舌頭都要吞下去了。

他甚至覺得手裏的冰淇淋索然無味,隻是舌頭被燙了一下,止不住的眨眼。

一隻大手掐住他的下巴,仔仔細細的看了看猩紅的軟舌,殷許沒想到一口粥也能把人燙到,從旁邊生醃的蛇段裏挑了蛇尾巴那一點軟肉喂給他當作補償。

“嚐嚐生醃的。”

生醃又是另一種味道了,吃起來有點像蝦肉,嚼起來格外有嚼勁,沒有粥裏的嫩。

東媖嚼完一塊肉,鍋裏的粥也好了,殷許趁這個時間再用剩下的蛇段弄一醋溜蛇段,拍了黃瓜進去。

肥遺真不愧是鍋大蛇,縮小後也有百斤左右,家裏的砂鍋小小一個燉了一鍋粥,兩條尾巴一半生醃一半醋溜,剩下一點嫩肉開了桃子罐頭做了桃汁蛇肉,弄的甜口,一口下去全是桃子的甜味。

殷許把他趕出廚房,“收拾下,開飯了。”

東媖「哦」了一聲,特意去舅舅的酒櫃裏挑酒,家裏來重要客人都是要開酒的。

隻是他不懂酒,細指在酒瓶巡回,挑了個瓶上繪了梨花的回去。

“我帶酒回來了!”

兩個小小的酒杯夾在手指間,東媖愉悅的從地下室上來,就看到擺滿了一桌的蛇肉。

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總算反應過來這數量實在有些不對勁。

殷許讓他先坐,自己開了酒嗅了嗅,眼神中流露出滿意愉悅。

“居然是沙棠酒!”這噴香的靈氣,至少得是千年的靈酒。

倒是可以給小龍喝一點。

殷許目光微偏,看小龍驚呆的表情,意味深長道:“喝酒嗎?”

“喝!”

東媖豪邁把酒杯一推,清澈的靈酒將將倒了半杯。

他也不在意,舅舅在都不會讓他喝酒,第一次喝酒他心裏沒譜一口就喝完了,沒忍住打了個酒嗝。

迷迷糊糊看到有人給他遞碗,他晃晃悠悠接過一次性幹了兩碗粥,捂著微鼓的肚子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嗝-好飽哦,好、好好次嗝……”

他對麵的殷許低聲問:“吃飽了嗎?”

小龍擺擺手,不悅道:“吃、吃不下了,不許給龍龍添!”

殷許就笑了,揉著小龍冒出來的龍角,十分豪邁的擼。把小金龍擼的呼嚕呼嚕,沒一會就從桌子滑了下去,變成了一條金色的應龍,翅膀呼啦呼啦的拍打。

殷許一手擼龍,擼到小龍盤在胳膊上呼嚕呼嚕拍著翅膀,一邊慢條斯理的用筷子對桌上的菜動了手。

他麵色沉靜,睫羽輕垂專注眼前的吃食。除了給小龍特意留出來的桃汁蛇肉,其他菜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不見,很快就光了盤。

直到這時,殷許才短暫的露出饜足的表情,愉悅的眼尾收緊上挑,說不出的滿足。

此時外麵一陣雷鳴破天降下,轟鳴響起,白光乍亮。

乖乖盤在肩頭的小龍渾身一顫,爪子摳破了衣服幾乎紮進肉裏,翅膀急躁的拍打一陣,纏著的力道越加收緊。

殷許清垃圾的動作一頓,眯著眼看了看外麵雷雨交加的場麵,神情若有所思。

連雷都怕的小龍?真嬌氣。

殷許身上扶了扶金燦燦的翅膀,沒有在意身上即將報廢的衣服,繼續收拾垃圾。

他早上過來,下午就雷雨交加,又剛吃完飯,現在還不是睡覺的時候。但作為妖怪,吃了睡睡了吃才算安逸。

於是他從小龍房間拿了被子出來鋪在早已留意的沙發上,往懷裏塞了兔子玩偶,殷許將一隻手搭在滿是小龍氣息的兔子玩偶上,一手翻著小龍的畫冊。

上麵可全都是妖獄囚犯,原版是一卷長畫,被保存在妖管局京都總局內部,唯有庚辰這裏有全套仿品,被小龍照著上麵的妖怪一隻一隻的畫成了冊。

他翻閱的時候,肩膀上的小龍終於順著安全的氣息放過他的胳膊,緩緩縮進了被子裏卷起了玩偶,翅膀安逸的搭在男人的胸膛,唯有一隻龍頭從被子裏鑽出來迷迷糊糊湊進了男人的脖子。

方才盤過的地方隨著鬆緊蜿蜒留下紅色的痕跡,被勒過的妖紋格外鮮明燙手,隨著龍須的抖動撩過留下痕跡。

殷許胡**了摸他的頭,趁小龍意識不清抬手把畫冊一頁撕了攥成團握在手中,再攤開時紙團化作煙灰彌散消失在空中。

彼時屋外風雨交加,屋內靜謐安詳。

很快就隻餘下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