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工之孫噎鳴曾經是為人放牛的窮牛郎,因其父輩的罪過過得淒慘。

卻足夠幸運,身為人子機緣巧合掌握了時間法則,成為了時間之神。

但與其說他掌握了時間,不如說是他掌握了父輩的遺產。

——一塊來自不周山的日晷。

人類記錄時間發明器物,觀測日影星辰,從此有了夏至,有了四神,自此有了年月的概念,便了解了時間。

來自不周山的日晷曾是神明之物,上刻伏羲八卦下埋洛山易數。噎鳴得到了日晷,就擁有了時間,白日飛升、一瞬成神。

殷許曾想過他的該以何種姿態降臨世間。

黑毛白首的天狗帶著他一路上了地鐵,買了最近的一張高鐵票,一路輾轉來到了楚郡,在楚郡的妖管局,殷許見到西裝革履的噎鳴。

殷許:噎鳴無法體會他此刻的無語,言笑晏晏的請他就坐:“白先生請。”

“神明降世,居然是有這種方法嗎?”殷許譏諷,眼前的噎鳴不過是個尋常人身,做到妖管局分局局長的位置作為人來說還算不錯,作為神則與他所想相距甚遠。

“人類畢竟是神明造物,是最適合的容器,何況我本不需要爭鬥。”噎鳴鎮定自若,寬大的辦公椅往後一轉,對麵就是漂亮明亮的萬家燈火,高樓大廈屹立眼前,斑駁著無數燈火。

此刻早已是夜幕夜幕時分,妖管局空空如也,隻剩下他們幾人。

“為了迎接白先生,我可是特意清空了這裏。”

“既然如此,把我的龍,還給我!”殷許危險的傾身,一雙黑眸散落無機質的冷鋒。

噎鳴盯著玻璃倒映出的人像,被奪去重要之物的白先生顯露無邊殺伐之像,沉沉威壓如有實質。

但這個身體本就不屬於自己,噎鳴並不在意這些妖怪,他鬆懈的倚靠著辦公椅,危險的笑容浮上臉龐,隨著椅子微轉,斜斜露出半邊側臉。

支頤含笑:“您看這天下,人占據主導毀滅自然幹擾生態,無休無止的挖掘地下礦產,侵占妖族生存空間,以萬靈之長自居卻行種族滅絕之事。可是先生,若論聰慧我們並不輸人,若論力量神妖之力翻天覆地……

有道是成王敗寇,我的父輩輸給顓頊,他可以對我們一族趕盡殺絕。那若是這次我們贏了,換我妖族興盛,又有何不可?”

噎鳴震聲發問,一片野心暴露無遺,他站起身一揮手臂,天上的雲層緩緩褪去,用被偷走的時間緩緩回歸,月亮顯露一角。

而隻消他一個念頭,他就能再次偷走月亮的時間。

展示能力的噎鳴返身露出笑容:“加入我們吧,白先生,待大事一成,你想要的都會回來。”

“哦?”殷許挑眉,他似乎被說動了,饒有興趣的撐著桌子,指尖點在桌麵似笑非笑:“你們真的有把握?”

“我倒是不在意站在誰那一邊,不過這種事情,過早站隊可是有風險的,你們能給我什麽?”

擺明了就是握著籌碼在觀望,看著殷許似笑非笑仿佛看穿一切的表情,噎鳴笑容一僵,隨即笑道:“真不愧是檮杌教導出來的孩子,您和您的父親一樣精明。”

“當然,我們不會讓先生吃虧的。一條龍和整個都廣如何?”

“不如何。”殷許興致索然,抱臂冷冷的垂眸,居高臨下的眼神流露出輕蔑:“挾我的龍令我辦事?這就是你們的誠意,那可太無趣了,就沒有更好的東西嗎?”

“比如失敗後的後手……還是說,你們打算失敗後全體妖族自殺謝罪?”

“時間。”噎鳴了然的指了指自己,微微一笑:“一旦失敗,我會以真身降世,時間會成為最後的籌碼。”

“事實上,我已經說動了大部分的神獸,他們可以與中下層的妖族溝通,而您的父親收攏了很多凶獸。

我們之間有合作,但我並不想與他平分天下,你大可以兩頭騙,我不介意,隻要最後的獲勝者是我。

事成之後,我把你的龍還您,外加整個都廣做封地,您覺得如何?”

“確實是很不錯的報酬。”殷許思索著說。

如果他沒有拿東媖威脅自己。

殷許最討厭的就是別人拿小龍崽威脅自己,但凡他拿饕餮來威脅都不至於現在這麽生氣。

他已經失去耐心了,基本確定這就是一個覺得凡事盡在掌握的蠢貨。

“背著檮杌來招惹我,我還以為你們有更大的籌碼,結果領頭就你一個神,不得不說你們膽子很大,也很無知。”

殷許摩挲著下顎,漫不經心的瞥了四周一眼,麵上難得露出一個沒有感情的笑容:“我勸你現在把龍還我。”

“那看來我們是談崩了。”噎鳴麵上失了笑,麵無表情的與男人對視。

對視間,殺意翻湧,幾乎不加掩飾。

·

“嘭——”

巨大的聲響一瞬間在寬闊的地方炸響,撞碎裝飾的屏風飛去幾百米,砸進了牆裏。

“咳咳!”艱澀的咳嗽聲一時聲不絕耳,猙獰的獸影掙紮著從牆下鑽出,在寥寥塵埃中睜開一雙遍布妖異的眼。

一雙長靴踏入眼簾,頭頂是男人熟悉的聲音:“爹,勝負已分,沒什麽事我先走了。”

“白梟!”憤怒的嘶吼在身後無能狂怒,饕餮暴怒的大吼一聲,幾乎恨得吐血:“你確定,要為了一條龍與我鬧翻?”

“倒也不是……”白梟麵對著大門,頭也沒回,聲音散在風中一時聽不出情緒:“我很早就想過不幹了,隻是還沒下定決心,就算沒有他也是遲早的事。”

“隻是……”隻是意外降臨,月亮奔我入懷,眼前便隻餘下那溫柔而明亮的光。

意外的,就有了反抗的勇氣。

得到這種答案,饕餮一時憤怒難掩,幾乎氣瘋了:“嗬嗬,你這個傻子,蠢貨!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他一時興起,你落不到好,我等著,我等著你跪著求我讓你回來!!”

“等那一天再說吧。”

白梟沒有再回頭,他腳步沉重,一步一步從昏暗猙獰的九州府往外走,身後華麗奢靡的樓閣在夜幕下像是一隻張著嘴的凶獸,是他長達千年的陰影。

從這一步一步離開,就好似終於把前半生所有的晦暗都拋之身後,白梟心裏一片茫然,茫然之餘是久違的輕鬆。

從今以後,不用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不用為了他人的命令、眼神被動活著。

未來一片茫然,但過去再不回想。

“白先生?”一位高官從妖市門口追了過來。

白梟轉頭,高官身著紅色的朝服,雙手作揖朝他深深鞠了一躬,從袖中抽出一把折扇雙手奉上。

“這是那牡丹妖身死之地搜羅出來的碎骨所製,以妖身繪麵,扇之有異香湧動,贈予先生。”

那扇子落在修長的手中,輕輕一推便展露牡丹芳華,層層疊疊的牡丹花堆砌在扇麵,中間的九州府如空中樓閣美輪美奐,藏在百花之後更顯神秘。

他一時疑惑:“報酬已收,這?”

大官說道:“雖不與白先生相識,但久聞白先生大名,您多次斬殺惡妖庇護一方,我贈扇予您隻是因為心中對您感激不盡。”

感激?白梟冷冷開口:“那你送錯人了,我並不是……”

“先生,一人善惡不是看他立場如何,而是看他做了何事。這些年有您庇護,京都附近的村落分外安寧,於我而言便是大善,還請先生收下。”大官撫著胡須,言辭懇切,句句肺腑。

白先生雖是收錢辦事,但額外之餘也會斬殺惡妖庇護一方,於被庇護的人而言自是大善。

“我嗎?”目光落在扇上,白梟喃喃自語,未曾想過自己還能得這評價,一時說不上是什麽心情。

他,也會被人感激嗎?

白梟茫然,隻是此刻,他覺得若是把這事情說與小龍聽,他一定格外開心。

那雙藍眸會開心的彎下眉眼,像是月牙兒一般。

想到此處,便再也不能耽擱,收下折扇步履便匆忙輕快起來。

他回來前把小龍安頓在京都附近的一處莊子上,那莊子是他的私產,他在京都做生意饕餮對此並不過問,加諸了許多掩藏氣息蹤跡的結界,走時曾囑咐小龍等他片刻。

白梟記著時間,匆忙回去也不過去了一個時辰,他迫不及待的推開門口中喚著,手裏還拿著那把折扇要給他看:“龍龍!我……”

一轉頭,屋裏空空****,沒有任何人影。

他舒緩的表情一頓,目光在屋裏搜尋。

白梟屋裏屋外找了一圈,從天黑找到白天,從白天找到黑夜。

無數次探尋妖紋,沒有任何回應。

京都的土都快撅了三尺,方圓十裏的地都要踏遍了。

白梟從外麵回來,在屋裏久久坐定。

天光斑駁在他的麵上,他久久不動,像是一塊頑石,卷翹的睫羽低垂著不見先前上挑的歡喜。

屋裏的擺件逐漸陳舊落了灰,蛛網在角落編織,兵戈碰撞的喧囂在門外從喧鬧到安靜……

直到睫羽輕顫,方才睜開一雙沉靜淡漠的黑眸。

作者有話說:

你們不知道蠢咕今天經曆了什麽,我這輩子都沒這麽無語嗚嗚嗚;

今天家裏人端上一碗湯給我喝,說冰箱裏看到剩下來的特意熱給我喝,結果一口下去又酸又怪,已經壞掉了,一算這湯的時間至少是兩天前了……\(-___________-;)/

這一口湯,蠢咕必須用一天的時間來治愈;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