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於侑樂迷迷糊糊間聽見穆炎說給他請了假,又過了一會兒覺得腳癢,半睜開眼睛往床尾看了看,發現是穆炎在幫他擦藥,便又睡了過去。

過了十點,見小孩兒沒有醒的意思,穆炎便想先出去買些吃的。沒等他出門,門突然被暴力砸響。打從搬來這裏他的門還沒被這麽敲過,輕聲關上臥室門,他才去開門。

門口,穆囂橫眉豎目地站著。

看見他穆炎不由冷笑,心想敢情還自己送上門了,省得他跑一趟,挺懂事兒。

但穆囂毫無自覺,話是衝他,目光卻在屋裏搜尋,“任暮辰是不是在你這兒?讓他給我滾出來!”

穆炎覺得這名字多少耳熟。

“穆炎你甭在這兒給我裝,他昨晚睡你這兒了是吧,還他媽跑順腿了他!”說著穆囂就想往屋裏跑。

穆炎立刻攔住他,同時也明白過來,穆囂說的,估計是不經逗的那位。見人瞪他,他往外撇了撇手,自己也出門,反手帶上門,“人沒在我這兒,還有什麽要說的?”

穆囂麵帶狐疑地打量著他,“不可能!你讓他給我……”他話沒說完,穆炎已經狠狠揍了過來。

他倆打小兒練搏擊,體格力量幾乎無差別。隻是穆囂不設防,穆炎又用了全力,穆囂一個不穩直接撞上對麵的門,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震驚過後,穆囂抬手蹭掉鼻底的熱流,看見手上的血,立馬衝揪上穆炎衣領,難以置信地大吼,“……穆炎你他媽有病吧!”

穆炎懶得跟他廢話,把人從門上拽起來又是一拳,趁人沒反應過來又補上一腳,直接把人踹倒在牆角,震起牆角一片灰塵。

穆囂平白無故挨了打氣不打一處來,左肋卻疼得不敢喘氣,他懷疑穆炎是踹斷了他的肋骨。十八歲之後,這人就沒再和他動過手,大概是覺得長大了就得用些成熟的處理方式。但即使這麽多年過去,他對穆炎的畏懼依舊來自心理,平時裝得再張牙舞爪,真動起手來還是下意識想躲。

意識到自己的懦弱,穆囂憋了口氣猛地躥起來,撲到穆炎身上還擊,“你他媽憑什麽揍我!!”

“老子揍得就是你!”兩人於狹小的走廊扭打,穆囂的鼻血一直沒止住,蹭在地上和牆麵,場麵慘烈。沒幾分鍾兩人就打得氣喘籲籲,穆炎次次下著死勁兒,趁穆囂眼前發花的間隙,又擰著胳膊把人壓在了地上,壓低的聲音冷得嚇人,“你他媽幹了什麽你自己知道,我告訴你穆囂,以後你要是再敢動他一根頭發,我跟你沒完。”

穆囂被他壓著起不了身,血蹭了滿臉,疼得直冒冷汗,他反應過來穆炎是在說那小玩意兒,冷笑一聲,“怎麽個沒完法兒?你是能卸了我還是殺了我?你倆不沒關係嗎!沒關係你著什麽急啊?”他話剛說完,麵前的門忽然被推開,看見出現在麵前的人,他愣了一下扭頭嘲諷,“沒關係都睡一屋了,那有關係得怎麽著啊?”

顯然穆囂對於侑樂住他樓下的事兒不知道,穆炎正想讓他閉嘴,小孩兒卻先衝了過來,他以為他看見這麽血腥的場麵是來拉自己的,卻見人一把壓住穆囂,立馬轉頭示意自己,臉上隻寫了倆字兒,揍他。

將穆囂的臉死死按在地上,穆炎又低聲警告,“剛才的話你給我記住了。”

被倆人合著夥欺負,穆囂喘著粗氣想翻身,實在掙不動隻能咬牙繼續嘲諷,“穆炎,你還以為是從前呢誰都怕你,你也不看看你現在什麽德行,威脅我,先掂量掂量你自己!”

他像是死不服軟,穆炎卻把人鬆開起了身,他把於侑樂攬到身後,等穆囂爬起來後掃了他一眼,“你可以試試。”

穆囂惡狠狠地瞪著穆炎,整理了歪掉的衣領,胡亂擦了擦血跡,又瞅了於侑樂一眼,扭頭下樓去了。

冷眼看著他走到五樓拐角,穆炎才開口,已然是勝券在握的樣子,“穆囂,你有沒有禮貌。”

因他這句話,穆囂忽然僵在原地,良久後不情不願的,“……我記住了。”他牙咬得死緊,“哥。”

人走了,穆炎立馬把於侑樂拉回臥室,讓人坐在**,自己就蹲在他麵前,看著他,似乎在醞釀什麽。

於侑樂被他看得都不好意思了,先問,“他為什麽會來這裏?”

穆炎默默吸了口氣,“對不起,都怪我。”

於侑樂不解,“為什麽……你又沒做錯什麽。”

小孩兒毫無雜質的眼睛就那麽看著他,穆炎的心一點點被這種潤物無聲的力量攥住,他把語氣放得很輕,“從小到大,穆囂最大的愛好就是搶我的東西,我喜歡的遊戲,我喜歡的車,甚至我喜歡的人,不惜一切不論方法都要搶到……他以為你是我的人,所以才會對你做出那種事兒……能明白嗎。”

於侑樂微微皺眉,“可我隻是你的朋友啊。”

穆炎眼底一黯,還是衝小孩兒笑了笑,“對,他誤會了。”

目光無意識躲開,於侑樂抓住衣擺,不作聲了。

他們沉默片刻,穆炎先拉過於侑樂的手,“但不管是不是誤會,他都不該這麽做,他在傷害你,而你,受到傷害應該第一時間報警,而不是……你沒有報警,為什麽,顧忌我嗎。”他再清楚不過,即使報警,對穆炎的影響也微乎其微,但他想要小孩兒懂得保護自己,“不要顧忌別人,更不要因為顧忌別人而委屈自己,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要永遠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知不知道?”

如穆炎所說,於侑樂從頭到尾都沒有過報警念頭的原因,確實是因為穆炎。而他受到傷害後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麵前的這個人。不再是作為他精神寄托十幾年的奶奶。

“怎麽了?”穆炎看到於侑樂眼中的水汽漸漸成型,然後淚滴快速滑落,他忙抬手幫他擦掉淚水,有些語無倫次,“我、我沒有說你做的不對,我隻、隻是想,希望你好好保護自己……我態度不好嗎,太凶了?那是我不好,別哭別哭……我、我換一種說法……”

於侑樂隻是搖頭,他想他永遠也沒法和穆炎闡明,他隻是忽然怕音樂家會離開。他的心裏悄無聲息地完成了置換,這並非他所願,去世的奶奶會永遠都在,他不希望取代她的是一個不確定因素。

看著小孩兒,穆炎無聲歎了又歎,他想,受了委屈,哭一哭也好,畢竟平時壓力也大。他耐心等著他情緒平複後,才溫柔詢問,“能告訴我了嗎,為什麽哭呀。”

“……我怕考不上北京的大學。”

穆炎有些莫名,還是耐心紓解,“你成績那麽好,想上什麽學校不可以,再說其他城市也有很多很好的學校,你不需要局限在北京。”

聞言於侑樂抽搭著,眼神慢慢遊離開,似乎在思考,“……但是你家在這裏,你不會去別的城市。”

怔愣後穆炎發狠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在心裏再一次點醒自己,小孩兒隻是把他當做重要的朋友。

於侑樂淚還掛在臉上,卻起身下了床,等穆炎問他去幹嗎,才啞著嗓子回,“我要回家做題。”出門前他想起自己書包已經丟了,鼻子又開始發酸,他回頭,又紅著眼睛看穆炎,“晚上能不能一起看日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