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得隴望蜀

唐棠不知別人的初次是怎樣的,可她難得清醒時遇到的第一次,最難忍受的居然是灼熱和漫長得仿佛永無盡頭的前(和諧)戲。

兩人貼得這樣近,身體的狀況當然互相明了,她熱得恨不得把被子踢開,任非桐卻一副你敢脫了我就罷工的架勢,隻靠著吻和手掌在她全身遊移探索。

黑暗裏隻有急促而焦慮的呼吸聲,唐棠抓著他汗津津的胳膊,聲音都帶了哭腔:“……可、可以了……”

任非桐“嗯”了一聲,把她好不容易才扯開的一點縫隙又重新拉緊,這才慢慢地撤出手指試探著進(和諧)入。

唐棠不由自主地往前躲閃了一下,卻被將兩人緊裹著的被子束縛得動彈不得,不知回憶起了什麽,原本癱軟在他懷裏的身體也如弓弦一樣繃緊。

任非桐緩了好幾口氣才從喉嚨裏擠出話來,貼著她耳朵問:“疼嗎?”

唐棠搖頭,搖完頭又說,“好熱”,帶點委屈地意味地問:“能不能……不……不做了?”

她覺得身後的人有一瞬間的凝固,隔了好一會兒,才繼續挪動了起來,隻是動作更加輕柔,簡直逼得她像在小火上炙烤。

過不了幾分鍾,她又問能不能躺下來,能不能把被子再撩開一點哪怕開個空調降個溫……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人被寵壞了,居然可以矯情至此。

隔天醒來,已經過了午後了,被褥床單、睡衣都換過了,任非桐也不知去了哪裏。

她磨蹭著起來,找遍了房間也沒見自己手機,穿著居家服走到陽台上,就見任家兩兄弟一人一把躺椅,跟倆老頭似的並排躺著曬太陽。

任非桐頂著兩個黑眼圈,閉著眼睛假寐,任非梓就跟那有一搭沒一搭地騷擾他:“哥,你這輩子真就這麽定了?”

“嗯。”

“那於雅淑……”

“她不是有程少爺了?”任非桐打斷他,“嘉盛開的條件也不錯,我會慎重考慮的。”

唐棠對他們行業裏的事情不了解,但維揚、嘉盛都是做娛樂產業的,她多少還是有所風聞的。

任非桐要跳槽去嘉盛的話,本來就比嘉盛低一頭的維揚可算折了一員大將了。

任非梓沉默了一會,又說:“你真不想回家幫幫爸爸,他畢竟……”

任非桐任由他的聲音越來越輕,乃至消失,像是真睡著了一樣。

任非梓歎氣,扭頭撞見唐棠站那,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又把話題引了回來,“其實,alex那家夥眼光還是不錯的,孟家不但是合作的好夥伴,能聯姻也不錯呀,總比找個賣包子的好。”

說完,還衝唐棠擠了擠眼睛。

唐棠緊張地看向任非桐,他仍閉著眼睛,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我不管你的事情,你也別來煩我。”

沒能聽到明明白白的否定,唐棠多少有些失落。

也就這個時候,躺椅邊櫃子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唐棠一聽那鈴聲就知道是唐嘉寧打來的,正要邁步過去接,任非桐已經拿了起來,瞥了一眼之後,直接掛斷了。

任非梓登時來了精神:“哎,哥,那是‘嫂子’的手機吧。”

任非桐沒理他,他再接再厲:“你幹嘛掛她的電話呀,萬一人家找她有急事呢?”

任非梓瞥了弟弟一眼,正要開口呢,餘光落到牆角,陡然就坐了起來:“唐棠,你醒了?”

唐棠神情複雜地看著他,任非梓眼睛在兩人間掃來掃去——自家哥哥剛才那瞬間的表情切換簡直絕了,瞬間就從一尊高不可攀的木雕菩薩變成了達菲拉的兄弟。

任非桐尷尬地把手機遞還給唐棠:“我看你還在睡,怕吵到你。”

我還在休息可以靜音啊!再不濟可以接了幫我報個平安啊!

唐棠心裏野馬奔騰,麵上倒是很平靜。

“餓了吧?”任非桐還了手機,就跟什麽都忘了似的。唐棠點了點頭,手指卻靈活地按在了手機屏幕上。

電話接通的瞬間,唐僅的哭鬧聲就先傳了過來:“我要去找姐姐!我要去找小寶寶!”

唐棠皺起了眉頭:“小僅?”

電話那邊響起的卻是唐嘉寧的聲音:“姐姐?”

唐棠“嗯”了一聲,唐嘉寧接著道:“你在哪兒,我們來接你回去。”唐棠下意識去看任非桐,他也正看過來,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唐嘉寧的聲音繼續在耳畔響起:“你那個男朋友,不管誰打電話過去,沒說兩句就掛電話。”

他的聲音不低,山寨機的擴音效果也夠大,任非桐顯然也聽見了,一聲不吭地扭頭去看遠處的沙灘大海。

唐棠走開兩步,壓低聲音:“他掛你們電話?是不是你們欺負他了?”

唐嘉寧“砰”一聲掛了她電話。

唐棠有些訕訕地的,任非桐見她掛了電話,又走了回來,問:“要不要去吃飯?”

唐棠隻好點頭,收起手機跟著他往樓下走。任非梓想要跟上來,被任非桐狠狠地白了一眼。

任非梓在原地站定,十分不爽地踢了腳椅子:“你就見色忘弟吧你,你看看人家,人家跟你談戀愛都沒忘了自家弟弟呢!”

時近中午,廚房已經開始準備午餐了,任非桐領著她找了個僻靜地方坐下,不一會兒就送來了兩盅豆腐粥並一些點心。

唐棠吃了兩口,主動問他:“嘉寧和你說什麽了?”

任非桐瞥了她一眼,搖頭:“沒有說什麽。”

唐棠更加不信,作勢又去掏手機:“你不肯說,我去問他。”

任非桐握著她手阻攔:“吃飯吧,我又不是孩子,不會跟他們計較的。”唐棠最受不了他這副忍辱負重地模樣,到底還是把電話撥出去了。

唐嘉寧任她撥號,打一次掛一次,唐棠無奈隻好跟田欣欣求助。

田欣欣聲音輕輕的,簡直就像被扼著喉嚨擠出來的:“我說你幹嘛呢?夜不歸宿就算了,打我這兒幹嘛,哄你們家那倆小祖宗去呀。”

“我就是想問問……”

“你也真夠可以的,不就是給人弟弟過個生日,見見家長麽,幹嘛掛小僅電話呀,打一個掛一個,最後還讓那男的跟嘉寧吵——你弟弟什麽脾氣你不知道呀……”

唐棠愕然地抬頭去看任非桐,他正低著頭慢騰騰地喝著粥,田欣欣聲音是小,估計確實沒聽到,可是……

唐棠無比痛心地想,你都這麽大個人了,怎麽能這麽欺負我弟弟呢?

她也沒心思打電話了,掛了電話裝模作樣喝粥,斟酌著想跟任非桐提提有關兩個弟弟的事情。

冷不丁對麵冒出來一句:“今天身體有哪裏不舒服嗎?”

身體……唐棠想到的瞬間就是前一天夜裏的纏綿悱惻和自己的主動努力了。我都這麽努力想要過一起長長久久走下去,你卻背地裏欺負我弟弟,實在是太不厚道了呀!

唐棠性格裏有跟唐僅一樣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拗,明知應該婉轉一點詢問的,心思還沒轉完呢,話已經問出來了。

“你幹嘛一直掛小僅電話呀?”

任非桐看了她一眼,再一次甕聲甕氣重複道:“我說了,他一直吵著要找你,我怕你休息不好。”

唐棠有點不知怎麽接腔了,任非桐的粥已經下去大半碗了,一勺接著一勺,冒著熱氣的粥跟不用攪拌似的就咽下去了。

唐棠早在上次就覺察到他生氣時喜歡拿吃的東西泄憤,仿佛口腔、食道、腸胃都不是自己的一樣。趕緊把粥碗拖到了自己麵前。

“你別每次都這樣,我又沒有怪你的意思……小僅他們脾氣壞我也知道……可他們畢竟是我弟弟呀。”

任非桐看著那碗粥,想得卻是另外的事情——這個習慣養成多年,連任非梓都以為他隻是味覺遲鈍,愛吃刺激性的東西,從不知要阻止一下。

他恐怕早已經不記得,自己四歲時吃冰沙過頭,凍得臉頰青紫,送去醫院打吊針。

任家爸媽連同保姆都圍著小兒子團團轉,誰也沒注意到大兒子也吃了一肚子冰水,甚至還引發了牙齦疼痛。

他那時已經知道自己和弟弟在父母心上不同的重量,青著臉看著他們去了醫院,獨自回了家裏,等回了自己的小屋才抬手捂在微微有些浮腫的腮幫子。

那天夜裏,他像所有把希望寄托在未來的孩子一樣許願奢望能等到個不需要自己開口就能發覺自己受傷的媽媽,一晃十多年過去了,張籽芸沒能讓他滿意,唐棠倒是在這方麵夠細心。

可惜她連做(和諧)愛時,手機都不肯關機,兩個弟弟的來電連鈴聲都於別人不同。

任非桐覺得自己大約是餓太久了,得隴望蜀,貪心不足蛇吞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