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新婚誌喜

張籽芸瞬間漲紅了臉,她習慣了人前的各種偽裝,生怕任太太動手撕開那些遮掩,叫眼前的小輩們側目。

任非梓和任非桐怎麽也料不到自己老媽趕來醫院居然是為了跟張籽芸搶這個婆婆的頭銜,兩人對視一眼,都閉緊了嘴巴。

昨晚才剛從派出所出來呢,可別再鬧起來。

任太太傲然地盯著張籽芸,她自有她的資本,家世、學識、資產,無論哪一樣,都不輸給眼前這個女人。

偏偏就是這樣的女人,差點成了自己最大的威脅。

張籽芸可以肉麻兮兮地喊任非桐“兒子”、“桐桐”,在她麵前卻天生矮了個頭,放下毛巾,可憐兮兮地去看任非桐。

任非桐既受不了她這樣的眼光,也不好叫任太太丟臉,含糊道:“我請的工人快來了,你幫我回去公寓看看吧。”

張籽芸如釋重負,起身拿了外衣,又轉身來和唐棠告別。

唐棠原本還擔心自己和孩子不被接受的,突然就蹦出兩個“婆婆”來,都有些不知所措了。等張籽芸出門了,才斟酌著喚了任太太一聲“阿姨”,說:“您坐呀。”

任太太居高臨下地對她左看右看,還是不滿意,可是兒子喜歡,張籽芸就是靠這個才能在兒子麵前混開臉。

她便也學著張籽芸的樣子,拿了毛巾和小臉盆進洗手間換熱水,要給她繼續擦臉。

任非梓給哥哥使眼色,唐棠也一臉的受寵若驚。任非桐安慰一般拍拍她肩膀,跟進去阻止:“別忙了,坐一坐吧。”

任太太這才作罷。

等她出去了,任非桐才把視線投向窗外——衛生間一共就一個小窗戶,對著住院部通向門診部的馬路,張籽芸拎著包,正一晃一晃地從那走過。

任非桐目送著她過了橋,又見她停在路邊避讓車輛,回頭朝這邊看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往前。

任非桐以為她看的是住院部,等其中一輛車子駛近了,才發現那是任襄禮的車。

他下意識又去看張籽芸,她已經走過轉角,不見蹤影了。

無論期待與不期待,忙亂與不忙亂,周一還是準時到來了。

新娘伴娘一早就去化妝了,唐嘉寧穿著新趕出來的伴郎西服,不大情願地跟著任非梓一起忙進忙出。

唐僅也一身帥氣的小馬甲小襯衫小西裝,正在那拚命地和拎花籃的小姑娘套近乎,想要說服她把花籃交給自己拿——那女孩還是任非桐托助理尋來的,十分內向,躲來躲去躲不開,最後幹脆放聲嚎哭。

唐嘉寧忍不住訓斥:“小僅,把花籃還給人家!”

唐僅委屈地撇嘴:“她拿不動的,為什麽不能我拿?新娘是姐姐呀!”

……

好不容易熬到時間接人,新娘和新娘的胸花卻不見了,任非梓一輛車一輛車找過去,完全不見蹤影。

任非桐擔心遲到,伸手就要從主婚車的裝飾花上拆兩朵頂上,任太太和張籽芸難得意見一致地來阻止。

“別拆這個花呀!”

“不能拆那個!你們先上車,讓司機抄近路去花店拿!”

任非桐隻好妥協,婚車被迫放慢速度,沿著青河區整整轉了三圈,才終於等來新做好的胸花。

任非梓也昏了頭,接過來就直接給他哥戴上了:“還是先戴上吧,可別再弄丟了!”

任非桐也沒覺得哪裏不對,自己拿了新娘的那份,領著人就往樓上走。

唐棠那邊也亂,因為沒有長輩,一切就全憑田欣欣等人自由發揮了,樓道裏拉滿了彩帶,玄關堆滿氣球,踩下去啪啪啪爆裂出大片大片的彩色碎屑。

任非梓和唐嘉寧都是第一次接新人,一進門就被噴了滿頭滿臉的彩帶,逗得一幹年輕姑娘哈哈大笑。

任非梓心裏多少有些惱怒的,好不容易扯完糊住眼睛的彩帶,馬上又被噴了一鼻子。唐嘉寧也覺得不大對,這待遇怎麽看怎麽像屬於伴娘的——他們兜裏還裝著任非桐準備的進門紅包呢,居然一直沒人來要。

年輕姑娘們調-戲伴郎的熱情極高,一路把人噴進到新娘房間門口,甚至有人吹口哨喊帥哥唱個“征服”給我們聽聽。

任非梓隱約聽到那個嫌棄自己的施韻的聲音,抽空隙送了個白眼出去,立馬再次被圍攻,西服褲子上全是結塊的彩帶。

他忍不住嘟噥:“哥那那個女人怎麽也來了呀,你到底給多少人發了請帖紅包都收齊了沒有?”

任非桐這時候哪裏有空理他,連身上粘著的彩帶、禮花都不知道抹了,拿著胸口走路都有點拉順了。

還是唐嘉寧機靈,最先衝到門口,一把將門拉開。

唐棠聞聲就從椅子上站起來,白紗遮麵,驚訝地看著狼狽的他們笑。

那笑容又甜又軟,春日的百合花一樣怒放。

唐嘉寧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身側的任非桐動作更快,幾步越過了他,牽住了唐棠。

唐棠驀然看到任非桐胸口的那朵被蘭花簇擁著的紅色玫瑰,嘴巴半天都沒合上。

“你怎麽自己戴上了?”她壓低聲音問。

司儀不是說要在婚禮開始後,互相為對方戴上的嗎?而且,這花的模樣也和原來選定的不同了吧!

任非桐緊張了一路,哪裏還記得起這茬,迷茫道:“不可以嗎?那怎麽辦?”說完,還把手裏拿著那支新娘胸花遞到了她麵前。

唐棠飛快地拿餘光一掃周圍,手速超凡地也直接給自己戴上了。任非桐抬起胳膊替她擋住飛射的禮花和彩帶,趕緊就拉著她往外走。

唐嘉寧眼睜睜看著任非桐拉著姐姐從自己身邊經過,白色裙擺逶迤一地,擦過他的皮鞋鞋麵。

任非梓守在門口,已經給噴成一棵雪後的聖誕樹了,隻拿手捂住眼睛哀嚎:“別太過分啊!你們別太過分了!”

樓下已經響起了掌聲,司機們將車子都發動了起來,各種聲音嘈雜成一片,唐嘉寧被人流衝得堵在樓梯口,看著那個白色的影子被簇擁著出了門,上了車,漸漸冷靜了下來。

她在微笑,在高興,她的喜悅連白紗都遮掩不住。

任非梓終於扯掉了腳上和腦袋上的彩帶,頂著滿身的絲絲縷縷跟上來,見他站著不動,順手推了一把:“傻愣著幹嘛,還沒被捉弄夠啊?趕緊上車!”

唐嘉寧這才邁開腳步往下走。

等他們趕到樓下,新郎新娘和伴娘們都已經上車了,任非梓隨便拉開一輛車,先把唐嘉寧推進去,自己也一咕嚕鑽了進去。

“趕緊走!”他憤憤地大叫,怪不得方軼楷那個混蛋死活不肯來當伴郎,他要是來,估計火力就全轉他那兒去了。

喜宴設在碧海沙都,正是任非桐被潑墨水的地方,不過半年多時間,舊地重遊,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任非桐看著窗外熟悉的風景,握緊了唐棠的手,掌心的溫暖滲入血管中,沿著手臂一寸一寸往上。

為了不讓肚子有束縛,唐棠的婚紗腰線極高,從他這個角度看去,隻能看到襯裙撐起的弧線,那個隆起的腹部仿佛消失了一樣。

他忍不住問:“肚子沒有箍到嗎?”

唐棠搖頭,外麵攝像已經把機子架好了,田欣欣撐開紅傘等在車門邊。

“我們下去吧?”

任非桐“嗯”了一聲,突然附身輕抱住她:“我今天真高興。”唐棠其實昨晚都沒睡好,一早上都恍恍惚惚做夢一樣,被這樣一抱,就更沒有真實感了,看著他肩膀上彩帶的殘餘,喃喃自語:“我也高興啊,就是這麽急,好像做夢啊。”

任非桐還要再說什麽,任非梓忍不住在外麵敲車門:“哥,下車!”

車門終於被打開,唐棠小心翼翼地抱著裙擺下了車,陽光灑在紅色遮陽傘上,落到身上的都是深深淺淺的嫣紅,叫白紗籠罩著的臉龐也桃花一樣泛起淺淺淡淡的紅光。

禮炮聲、笑聲、快門按下的哢擦聲,唐棠被傘和白紗遮得幾乎看不清前麵的路,幸好邊上的人一直緊緊地拉著她,一路從紅毯領入,一直到迎賓台前。

任太太盛裝打扮,早早等在那裏,張籽芸和任襄禮卻不見蹤影。任非梓悄悄附到哥哥耳邊:“別找了,爸爸還沒來,張阿姨和跟妝的化妝師在你們婚房待著,嫂子的禮服和鞋子都在她那。”

任非桐一路都沒放開唐棠的手,也不知聽清了沒有,任非梓無奈,轉頭就見唐嘉寧拎著新娘的鞋盒過來。

這伴郎真像是伴娘,不愧是女方的人。

唐棠這幾年忙著開店,來的客人主要都是一些還在聯係的親戚和鄰居、同學,任非桐的客人範圍就廣了,有些甚至他自己都叫不上名字。

唐棠合影合得臉都僵硬了,小聲問他:“這些都是誰呀?”

任非桐沒好意思說自己也不認得,含糊其辭地搪塞:“喊叔叔就好。”說著,還給端了碟小蛋糕過來。

唐棠吃了兩口就又不得不放下了,客人實在太多了,“叔叔”、“阿姨”喊多了之後,舌頭都麻木了。

眼看婚宴開始的時間越來越近,她精神也開始不集中起來,隱形眼鏡更是弄得眼睛淚水漣漣,不得不請化妝師幫忙先卸掉。司儀又借著空隙來叮囑了下一會兒的流程,聽得她肚子都隱隱發脹起來。

門口又有人進來了,唐棠也看不清是什麽人,擺好笑容,小聲和任非桐咬耳朵:“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吃飯呀?”

任非桐沒吭聲,隻輕拉了一下她手掌,然後衝著越走越近的來人說:“爸爸。”

唐棠瞬間就把沒說完的話咽了下去。

人襄禮看看兒子又看看明顯有些精神不振的唐棠,沉默半晌。來的除了賓客,還有一些媒體記者,任襄禮這個舉動怎麽看怎麽怪,已經有人開始把鏡頭對準了這邊。

任非桐微微皺起了眉頭:“你……”

身側的任太太突然伸手拉住了任襄禮,笑道:“趕上就好。”就跟沒有之前的爭執一樣,拉著丈夫往後走去。

任非梓鬆了口氣,唐嘉寧心裏卻有些不屑:“他懷疑你媽媽,你就這麽沒血氣?”

任非梓扭頭瞪他:“你懂個屁!我爸那是在乎我媽,在乎才懷疑,懂麽你!”

唐嘉寧無言,這事居然還可以這麽解釋。

那邊任襄禮和妻子已經入席了,遙遙看去,也就是人群中很普通的一對中年夫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