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母子

上元佳節,原本就是個喜慶的日子,卻喜上添喜,腹中的孩子比預算的早了兩日,腹痛整整折磨了我一日,多爾袞在外頭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來回亂走,好幾次因為踩到雪險些摔倒。

孩子在剛剛入夜才落地,生下孩子後便因為疲累不堪而昏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是翌日午時了,伺候著我的海蘭說是個小世子沒錯,而且王爺高興壞了,一直抱著小世子不肯撒手,直到朝中差人前來請他,他才換了朝服進了宮。海蘭一直伺候著我,而我也混混沌沌的,渾身使不上力氣,喝了些清淡的粥便倒頭又睡。

還在睡夢中便聽見了嬰孩的啼哭,我連忙睜開了眼睛,卻看到一身玄色長袍的多爾袞抱著孩子床前晃悠著,嘴裏還念念有詞:“瞧你這樣淘氣,吵醒了你額涅小心我打你屁股。”

我噗哧一笑,多爾袞連忙回頭看著我,他開心的微笑刻入了骨子裏,就連他細微的代表都藏不住他的喜悅。他哄著孩子看著我,柔聲道:“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睡不著了,想你,想孩子,給我抱抱。”我伸手要去抱孩子,可他卻絲毫沒有給我的意思,依舊自己抱著:

“你明兒個再抱吧,我今兒個想陪著咱們的孩子,瞧他這小巧的模樣,當真是惹人愛。”他繼續逗著孩子,直到孩子不耐煩哭起來,他依舊抱著在屋內踱步,哄著。

“你這樣哄怎麽能行呢,他會不會餓了?會不會尿了,你這做阿瑪的不讓額涅抱孩子就算了,還不關心孩子。”我撅起嘴說道,他看著我,憨憨一笑,走到我的麵前,小心翼翼的將孩子放到我的懷裏。

“這不是我開心麽,這是我的兒子啊,我多爾袞的兒子,即便是讓我時時刻刻抱著他我都樂意。”多爾袞坐在我身邊沒看著我仔細的檢查著孩子的繈褓,我白了他一眼:

“得,我算是完事了,明兒個我就搬出去,給你爺倆騰地方。”

“還跟兒子吃醋啊,沒了你怎麽能算一個家呢,傻女人。”他笑著揉揉我的腦袋,我有些無奈,小心翼翼的抱著孩子,我已經三十三歲了,孩子失而複得後,心裏便被幸福填的滿滿的,這一次我一定會好好守護著我的兒子,絕不能讓任何人傷害我的兒子,否則我一定會要了那個人的命。

孩子的滿月酒,朝中常走動不常走動的親貴大臣都紛紛前來祝賀,就連率兵趕赴南陽討伐流賊的肅親王豪格都備了厚禮由福晉送過來。

如今是肅親王福晉是烏爾赫尼姐姐的妹妹,姊妹兩個見麵也是分外親昵,本想向肅親王福晉打聽一些濟真的事,可又不想暴露濟真的身份,便隻好忍著沒問。

暖閣內,諸福晉與我閑聊時,忽聽外頭的太監高聲唱著皇上駕到,這滿屋子的福晉皆跪下迎接福臨進屋,福臨穿著便裝,讓眾福晉起身後便徑直朝我走來:“朕是來瞧瞧小世子的,福晉可不能藏起來不給朕看。”

我笑笑,將孩子抱到福臨的麵前:“跟皇上小時候很像呢。”

“是麽?”福臨呆呆的看著我懷中的孩子,臉上的表情也有些怪異,眼中似乎還閃爍著淚光,烏爾赫尼見狀連忙帶著諸福晉去了明間閑聊,隻將我跟福臨留在了暖閣內。福臨深吸一口氣,緩緩問道:

“取名字了麽?”

“嗯,王爺取的名字,多爾博。”

福臨看著熟睡的孩子,伸手輕碰了一下繈褓中嬰兒的麵頰,露出一絲微笑,可片刻後便露出的難過的神情,喃喃道:“額涅在四歲後就沒有抱過我了,太後從來沒有抱過我,也從來沒有誇過我,她隻會讓我不停的念書,不停的練字騎馬,雖然她說她才是我親額涅,可我覺得不是,額涅會像福晉這樣抱著自己的孩子,可太後額涅不會,我想我親額涅了。”

滾燙的眼淚滑下了我的眼眶,我伸手拂去福臨臉上的淚痕,柔聲道:“皇上不是說我長的像你的額涅麽,以後你常來王府,我抱你,我誇你,好不好?”

他用力的點點頭,破涕為笑。雖說福臨是一國之君,可在某些方麵他卻還隻是個孩子,也是呢,他也才剛剛過了八歲的生日,普通的孩子八歲不是同樣在父母的懷裏撒嬌麽?

此後,每日散朝之後,福臨都會更換便裝跟著多爾袞回到攝政王府,因為福臨到了王府,東莪也很開心,總的來說,孩子是需要玩伴的,看著東莪跟福臨玩耍,就連多爾博也會開心不少呢。

“你的字可真難看。”練好字的福臨,看著一旁東莪些的字,癟癟嘴說道。

“佟佳福晉才教我寫字不久呢,我當然些的沒有皇上寫的皇上好看,而且皇上是男孩子,都不會讓著我。”聽到福臨嫌棄的聲音,東莪也撅起了最撒著嬌,福臨無奈,本想安慰東莪,可轉念一想,便從懷裏掏出了一顆南珠,一本正經道:

“這是進貢上來的上好南珠,朕賞一顆給你,不過你得好好練字,下次可不許輸給朕。”

“遵命。”東莪行禮答道,從福臨手中接過南珠後仔細的愛撫著。

我滿臉笑意的看著屋內的兩個孩子,有些無奈,剛剛到明間坐下,這福臨便拿著練好的字帖走過來讓我評價,他寫的是陶淵明的愛蓮說,字裏行間看得出他透著的自信與大氣,雖然一個八歲的孩子力量不足,可他的筆鋒卻很好的彌補了這一點。看到福臨的字,我忽然想起了當初皇太極留給我的那張字條,我隱約記得最後兩句跟前麵的字不太一樣,當初沒有察覺,如今看了福臨的字才想起來最後兩句的字體雖然是努力臨摹了皇太極的筆鋒,可是下筆的力度卻不一樣,所以即便是字跡再像,也不過是形似,這也難怪我當時會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了。

如果最後兩句是臨摹的話,那麽便是有人故意加上那兩句的,難不成是娜木鍾加上去的,然後告訴我皇太極的死跟布木布泰有關麽?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直到福臨叫我我才回神。

“我寫的字怎麽樣呢?”福臨一臉期待的看著我,似乎在等著我表揚他一樣。我點點頭,稱讚道:

“若是皇上再大些,腕上有力了,寫的字便不止是形好了。”

“真的麽?”福臨有些不敢相信,卻還是揚起了笑臉,拿著那張紙放在了心口,如同珍寶一樣。

陽春三月,京中的積雪幾乎化盡,而福臨時常到攝政王府的事似乎引起了太後的不滿,好幾次布木布泰都讓福臨下了朝去慈寧宮,可福臨依舊不管不顧的往攝政王府跑,也正因為如此,布木布泰在慈寧宮東殿設宴,隻邀我前往。

桌上擺滿了珍饈美味,玉露瓊漿也散發著誘人的香氣,見我來,布木布泰連忙邀我坐下,遣走了殿內伺候的宮女,隻留下了蘇墨兒一個人伺候。

“側福晉不用這樣防備拘謹,咱們皇帝最喜歡的便是側福晉了,哀家怎麽能傷害你來傷害皇帝的心呢。”布木布泰似乎從來都是從容不迫的笑容與語氣,我淺笑,看著她將酒杯斟滿了美酒。

“其實咱們姊妹也不用這樣拘謹,此時殿內也就隻有你我蘇墨兒三人,咱們也就不兜圈子了,喚你一聲妹妹也是可以的。”她笑著說道,然後為我布菜。

“奴才可沒膽子跟太後稱姊道妹的,奴才高攀不起。”我恭敬的笑道,布木布泰朗聲笑道:

“外人不知道,難道你我心裏不清楚麽,佟佳氏也好,博爾濟吉特氏也罷,不都是你麽。”

“太後真是健忘,那奴才從博爾濟吉特氏變成了佟佳氏,是因誰而起呢,追根溯源,恐怕與太後脫不了幹係,如今到念及姐妹情深了,真是笑話。”我冷哼一聲,不再看著布木布泰。

她忽然冷下表情,直勾勾的看著我:“你到底對哀家的兒子做了什麽,他是哀家的兒子,永遠都是,別以為他常到攝政王府,你便癡心妄想從哀家身邊把他奪走,當年先帝都沒能從我身邊奪走福臨,就憑你也能麽?”

我心裏一緊,側眸看著布木布泰,冷聲道:“你的兒子?可你別忘了如今是皇上可是由我養大的,我待他視如己出他自然要依賴我一些了,他不喜歡你這親娘,隻能怪你自己待他不好了。”

“哈!你到是強詞奪理起來了。”

“難道太後想讓奴才怎麽說,福臨所學的哪一件不是我教的,就連他習字騎馬,你教過麽!他寧願叫我額涅也不願親近你,難道你從來都不知道問一下自己的原因麽?”我據理力爭,卻在說完這話時,發現了帷帳後麵藏著的小小身影。

他撩開藏身的帷帳朝我們走了過了,滿臉的不可置信,我呆呆的看著福臨,剛才說的話他都聽見了麽?

“皇上……”我驚訝的喚道。

“你騙我,你騙我。”福臨淚流滿麵,看的我甚為心疼,起身走到他的麵前,想要拂去他臉上的淚珠,卻被他一把推開:“你騙我,你明明是我額涅為什麽不認我,為什麽不認我。就因為我不是你親生的兒子,所以你不喜歡我,不要我了是麽?”

“不是那樣的福臨,你聽我解釋。”我不停的搖頭,試圖想要求得他的諒解,可他捂緊了自己的耳朵不停的搖頭:

“你是騙子,你騙了我,我不要相信你了,我不要相信你!大騙子!”福臨繞過我快步跑出了東殿,我看著福臨跑開的背影,感覺心上似乎被人捅了一刀一樣,撕裂般的疼著。我當福臨是自己親生的兒子,如今卻因為我不認他而誤會我,我該怎麽辦?

“這都是你設的圈套?”我轉身質問著布木布泰,她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並不理睬我的視線:

“你本就是個大騙子,福臨說的都沒錯。”

我看著布木布泰得意的笑臉,心中燃起熊熊怒火,捏緊了拳頭,我決不會就此罷休的,福臨雖不是我親生的,卻也是我的兒子,我絕不許他這樣誤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