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合巹

大婚當日,天氣有些陰沉,傍晚時分卻洋洋灑灑的下起了鵝毛大雪。大紅色的嫁衣擺在我的麵前,而我卻遲疑了。布木布泰的與額吉的話一直回響在我腦海裏,如果我恢複記憶會對布木布泰不利,到底她對我做過什麽事,才會讓額吉說出那樣的話來。

暖閣的門被推開了,喜娘進入屋內,見我還未更換喜服便有些著急了:“格格,今兒個可是您大喜的日子,時辰耽擱不得,就讓奴才們伺候您更換喜服吧。”說著話,這喜娘便已經將喜服拿在了手裏朝我走來。

“姐姐,別得意太早,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嫁給大汗,你會為你今日的得意付出代價的,等著瞧,我當年說過,憑什麽難受的隻我一人,這種痛苦,我也要讓你嚐嚐。”

布木布泰陰狠的模樣浮現在我腦海裏,驚得我連忙推開了麵前的喜娘,她們有些驚詫,本想替我更換喜服,可手卻僵在了半空,不知如何時候。

我的心跳加快了,突然有些後婚,現在離大婚還有段時間,不如逃跑吧,可是這逃又能逃到哪兒去呢……

吳克善的身影出現在屋子裏,他負手而立,看了看屋子裏對我束手無策的喜娘們,罷手,示意暫且退出去,站在我的麵前低聲道:“這大貝勒府不大,你若是想走,我隨時可以帶你走,若是大汗怪罪下來,我一人承擔了便是。”

我看著麵前冷靜從容的吳克善,知道他沒有說假話,可是我卻在那一刻做不下決定,我心中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解開,可是我又沒有任何頭緒,可如今擺在我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若是想解釋心中的疑惑就必須繼續留在大金,可留下就得成婚,若是不成婚就隻能逃,那心中的疑惑也就不知何時能夠解開了……

“走,或是不走,想清楚了麽?不後悔麽?”吳克善再次開口說道。

我用力的搖頭,既然哲哲與布木布泰還有額吉都不願我留在大金,卻又不肯說出真相,那隻有我自己來找,既然如此,那我就隻能留下。

吳克善闔眼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頷首離開了屋子,隨後喜娘們便進來為我更換上了喜服,盤發梳妝,耀眼的紅色成為了我全部的視線,我的心不在我的身上,不知道去向了何處,心口的位置有些空**……

喜娘將我背上了停在府門外的馬車上,然後出城,在城外與送親隊伍集合之後,待到午夜,方才帶領送親的隊伍進入城內,馬車行駛了沒多久便停下了,馬車外傳來大貝勒代善的聲音,我直到這是迎親的人來了。吳克善撩開了車簾,在我麵前停頓了片刻,在我耳邊低語:“你當真不後悔?”

我搖頭,他拍拍我肩,將我抱下了馬車,麵前的是一片黑色,即便現在蓋著紅蓋頭,我能看到的也隻有一片黑色。代善將我抱上花轎後,便隨著迎親的大貝勒出發前往汗宮,四方的花轎成了我現在所擁有的世界,黑色是唯一的顏色,我的世界靜的都可以聽見花轎吱呀的晃動聲與轎夫的腳步聲了。

花轎在汗宮門口停了約莫半個時辰左右,方才聽到喜娘說可以下轎了,從汗宮內鋪出的紅地氈一直延伸至腳下,喜娘伸出了手臂讓我扶住,由於坐的時間長,又太冷,雙腿早已麻痹,起身時差點摔倒,還好喜娘及時扶住。

“格格,您別生氣,這是娶親的規矩,得磨磨格格在娘家時的脾氣,這會子可以下轎了。”喜娘低語著,我攙著她下了花轎,可就在我邁出第一步的時候,隻聽咻的一聲,冰冷的箭擦著我的耳朵邊就過去了,我頓時就怔住了,還未回神,第二支箭不偏不倚的射到了我腳下。

冷汗一茬又一茬的襲上了額頭,我有些後悔成婚了,差點要了我的命!我正想掀下蓋頭走人,卻不料第三支箭射在了轎門,落到了地氈上,我低頭看著腳下沒有箭頭的箭,才發現我的雙腿不知何時抖了起來。

“格格,別誤了吉時。”喜娘在耳畔提醒著,然後攙著我踩著地氈往前走,可是每走一步,我的雙腿都會不自覺的顫抖一下,一半因為剛才被嚇的不清,一半是因為冷。

“跨火盆。”有人高喊道。

我剛剛邁步上了台階,便看到麵前放著一盆燃的旺旺的的炭火,我瞬間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本想多停留片刻,可是喜娘卻攙著我一步邁過了。

寒冷沒有減少,可是緊隨的步伐越來越少了,我被攙著進了一間暖和的屋子,坐在了暖和的褥子上,瞬間倦意襲來,從傍晚一直折騰到現在,不困是假的,再加之現在屋內寂靜,即便是強撐著也難敵睡意來襲,便闔上了雙眼……

“格格。”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的從夢中驚醒,迷迷糊糊的看到麵前哈達齊熟悉的麵孔,她無奈含笑,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她笑道:“哪兒有格格這樣的新娘子,坐著也能睡著。”

我靦腆一笑,覺得坐的地方特比不舒服,忙起身將身下的褥子掀開,鋒利的斧子赫然出現,我一驚,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還好……還是原樣。

“好啦格格,咱們該換妝了。”哈達齊在我耳畔低語,我連忙回身,看著喜娘簇擁著一名年過花甲的婦人進入,婦人朝我福身行禮,哈拉齊也拉著我坐下,然後才開始將我頭上的發飾全部摘掉。

“格格,這位是特地請來為你梳頭的老嬤嬤,以前好些格格成婚都是這位老嬤嬤梳頭的頭。”哈達齊低聲說道,然後退至一旁,由老嬤嬤為我梳頭。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兒孫滿地……

聽到老嬤嬤的致詞,我的心似乎被什麽揪住似的,疼……眼淚也瞬間滑落了眼眶。為何會這樣……為何會傷心難過……

哈達齊見我落淚,忙道不好,連忙拿來胭脂水粉為我補妝,直說別哭了,大喜的日子落淚不好。可老嬤嬤卻說這是喜極而泣,無礙的,可我真的是喜極而泣麽?那一刻我連自己都糊塗了。

哈達齊替我補好妝容,才命奴才們拿來飾品為我梳妝,將烏黑的青絲綰成了把字頭,簪上了絹花鳳釵,這一回,比起初的腦袋又重了一倍。

“好了,大汗已經等候多時了。”喜娘端詳了我現在的木有,確認無誤之後,方才滿意的點頭,再次為我蓋上了喜帕,與哈達齊一同攙著我,走出了這屋子。

身子有些晃悠,還好喜娘與哈達齊一直攙著我,才不至於讓我走不穩,以至出醜。麵前的視線是一片紅色,為了能夠看清腳下的路,隻要眼睛下看,小心翼翼地走著,由於眼睛疲累,險些再次闔上了雙眸。

忽然,我兩側一空,我步履虛浮,在即將摔倒之際,落入了溫暖的懷抱。他扶著我的肩膀,在我耳畔低語,雖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卻還是讓我的臉有些熱。

皇太極握上我的手,小心的牽著我往前走,周圍有人拍手笑喊,我有些驚詫,原來有很多人觀禮結婚麽?正當我疑惑之際,忽的停下,我有些不知所措,傻傻的站著。

從喜帕下可以看到擺著的兩個蒲團,皇太極拉著我跪在了蒲團上,我方才看到了原來麵前還擺著案桌,之前也聽她們說過這成婚時有拜祭祖先的步驟,想想也是了。

三跪九叩之後,喜娘便遞來了一盅酒,酒的香味撲麵而來,正要飲時卻被皇太極攔下:“隻需飲一半。”

我似懂非懂的點頭,將盅內的酒也隻喝了一半,那酒的濃烈與炙熱順滑喉嚨滑到了肚腹,帶著火一般灼熱的溫度,溫暖著我全身,又聽到倒酒的聲音,隨後麵前便又擺上了半盅酒,正要喝時卻聽到耳畔傳來皇太極的聲音:“這酒我喝過的。”

我端著酒杯的手一抖,險些滑落。我怔著,也不知當喝不當喝,喜娘在我耳畔提醒時,我才將酒杯送往唇邊,閉上眼將這半盅酒全部飲下。

肚腹內似乎有一團火在燒著,燒的心跳都紊亂了……

薩滿法師祝詞過後,觀禮的眾人便響起了似祝福般的呼喊,我耳內嗡鳴,聽不到什麽聲音。皇太極將我拉起來,他的掌心極其溫熱,讓我不禁一顫,他牢牢的握住我的手,圈在他的掌心逃脫不掉。

我的心頭不知是何種滋味,溫暖與欣喜成了我此刻唯一的感受,然而下一秒,我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杆稱,將我頭上的喜帕撩起,用力的甩向了屋頂,耀眼的光線讓我一時間無法張開雙眼,周圍觀禮的人又模糊便的清晰,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來了……

皇太極握著我的手,嘴角上揚,平日那高深莫測的雙眸現在盡是喜色。我抬頭看著他,竟有些癡了。

婚禮的流程還在繼續,跨馬鞍,入新房,一切似乎都很熟悉……

新房內,我與皇太極左右床頭分開坐著,正襟危坐,一直垂首不敢抬頭,直到喜娘吩咐端來子孫餑餑,將其遞到我的麵前,我才發覺我已經很餓了,肚子也開始咕咕叫著。

我舔舔嘴唇,左顧右盼一下,喜娘將子孫餑餑往我麵前送了送,告知我可以吃,我這才放心大膽的一口咬上去,含糊不清道:“你早說可以吃嘛,好餓。”

一側的皇太極噗哧笑了出來,眼神中似乎還帶著一絲的寵溺。我越是咀嚼,越是覺得嘴裏的餑餑有些奇怪,連忙將嘴裏的食物吐了出來,還想要吐得幹幹淨淨。

“怎麽樣?生不生?”喜娘嘻笑的看著我,我有些生氣,卻又想起是大婚不好表現出來,隻好抱怨道:

“還不熟,當然生了!”

我此言一出,屋子裏的人都笑了起來。我還未反應過來,喜娘便開口了:“要生就多生幾個,與大汗兒孫才好。”

被她這麽一說,我瞬間覺得臊的慌,臉也變得滾燙。

“要生啊,就多生幾個。”熟悉的聲音在心頭響起,我連忙抬頭,看著此時盯著我笑的皇太極,他伸手撫上我的鬢角,接過喜娘手中的筷子,夾起餑餑送到我唇邊:

“餓了就再吃些,然後多生幾個。”

看著他打趣的模樣,我瞬間覺得羞死人了,恨不得現在就找個地洞鑽進去。看著他隻好將他送過來的子孫餑餑咬住,然而下一秒,他便貼了過來,咬上了子孫餑餑,我驚訝的看著他,直到他吃到了那半生不熟的餑餑後,滿意的笑笑:

“味道還是不錯的。”

我的臉更紅了,將他咬過的餑餑含在嘴裏,不知該如何處置。

正當我細細咀嚼嘴裏的餑餑時,喜娘們已經捧來了果盤,盤中裝有紅棗花生桂圓蓮子與五穀雜糧,我不明其意,隻見她們人手一把,朝我與皇太極身上撒來,邊撒邊說著吉祥話,花生紅棗落滿了衣裙,看著這些,心頭有著說不出的感情。

隨後喜娘跪在我們麵前,從我與皇太極身上撚起衣服的一角疊在一起,打上了結:“恭祝大汗福晉永結同心。”

皇太極喜道:“有賞。”

喜娘奴才們紛紛叩頭謝恩,隨後才緩緩退出了新房,屋內靜的出奇,靜的我一直垂首,不敢看著麵前的皇太極。

“哈日珠拉。”他輕聲喚道。

“嗯。”我應道。

他不曾開口說話,伸手將我擁入懷裏,緊緊地擁著:“你是我的福晉,我的妻子,你再也不會離開我的身邊了,真好。”

我淺笑不語,倚在他的懷裏,靜看紅燭搖曳,跳動的火苗灼烤著屋內的溫度,唇齒**,一室旖旎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