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救隊搭的臨時救災帳篷就在山脊的一塊空地上,刑明背著她行走了約摸大半個小時才到,向陽的情況要嚴重一點,但上山與下山的路暫時都封了,隻能先進行簡單的救治。

確定她沒有什麽大的危險了之後,男人才簡單的包紮了一下肩膀上的傷口,出示了證件,讓搜救隊給警隊成員開了綠色通道,一起去了發現骸骨的那個深坑。

等法醫法證取證完,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上山與下山的路都解封了。

刑明想著下山之前再去看她一眼,走到帳篷門口就聽到兩個醫護的談話。

“哎哎哎……看見沒有,裏麵躺的那個姑娘,聽說是刑警大隊刑隊長親自送過來的,八百年難得一遇的泥石流,這都能遇到警察,還是這麽帥的警察,要是我,腿斷了都願意”

“何止啊……你看見剛剛進去的那個男人了沒有,我仔細的看了一眼,那個,好像是就是沈氏集團總裁沈君啊,你說這個姑娘,還真是好命啊……”

“沈君?就是財經新聞裏經常報道的那個?生得斯斯文文的,沒聽說過他有什麽女朋友啊?而且,我們不是封路了嗎?剛剛才開放的,他是怎麽上來的啊?”

“這我哪兒知道啊……”

他垂了垂眼眸,轉身離開了,可是好巧不巧,沈君正好掀開帳篷出來了,“刑警官,來了怎麽不進去啊?”

沈君的衣服上,褲子上,都沾滿了泥水,手肘處、膝蓋處與手掌都血肉模糊的,脖子上,頭發上都沾滿了青草樹枝,血跡斑斑,即便是這樣狼狽,他還是微微的笑著,謙和有禮,從容不迫。

“沈總好,我隻是過來看一看我救的傷員怎麽樣了,走到門口,聽說家屬來了,我就不多打擾了”刑明並不想和他多聊,可沈君似乎不想這麽快結束話題,“那我還真是要好好感謝刑警官呢,一年前救了我,現在又救了我女朋友,改日一定給刑警官送份大禮”

“大禮就不必了,我隻是過來查案,碰巧遇到了……就是……”刑明嘴角揚起了一個陰冷的笑,靠近了他一步,“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沒想到沈總不僅博覽群書,才華橫溢,體力還這麽好,我們警隊很需要像沈總這樣的人才”

上山的路都封了,他是怎麽上來的,刑明隻用看一眼他的狀態就一清二楚。

易雲山三麵封路隨時都可能遭遇泥石流,唯有靠海的那一麵有上山的可能,刮著大風,下著大雨,驚濤駭浪,徒手攀爬,海拔四百多米啊,稍有不慎,屍骨無存。

“嗬嗬嗬嗬……”沈君人畜無害的笑著,“多謝刑警官誇獎,刑警官的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不過你們警隊既然有體力方麵的要求,我想應該也有品德方麵的要求吧,利用這種事情是不會幹的哦”

“那得看是去做什麽,有多大價值了”刑明挑了挑眉毛,“我倒是也很佩服沈總,一年前沈總被劫匪綁架,連累您父母都不在了,劫匪還在逃亡,杳無音信,您倒是不慌不忙,生意還越做越大”

“我這個人呢,最大的優點就是有界限感,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抓劫匪是你們警察的事,我要是搶了你們飯碗,刑警官以後上哪兒耀武揚威去?”

“嗬嗬嗬嗬嗬……所以說還是沈總明事理”刑明調笑道。

“說來也巧,這次我們在易雲山裏發現的屍骸,已經死了十八年了,死亡原因一槍斃命,我才調來濱城沒多久,隻是聽說啊,十八年前這裏還屬於未開發的三不管地帶,活躍過一群毒販,其中有個男孩,好像叫什麽向夜,沈總您長居濱城,耳目甚廣,日後還指望您多多施以援手呢”

“那是當然”沈君淡定從容的微笑著,“配合執法人員工作是每一個公民應盡的義務與責任,刑警官若有需要,我一定權力配合,不過,十八年前啊,我應該才七歲,還是八歲吧,還在國外,可能也幫不了刑警官多大忙了,不好意思了,我得帶我女朋友回家了,有緣再會”

他非常禮貌低了低頭,走進了帳篷,刑明也會給他一個淡淡的微笑,但剛剛背過身,這兩個男人都變了臉色,一個沉下了眼眸,眼神裏都是刀子,一個歪了一下下巴,滿臉的戾氣。

易雲山距離半山嶺比濱海別墅近,沈君實在擔心她的傷勢,就直接將她帶回了半山別墅。

古醫生第一時間來看過了,說是急救措施做得很好,要不然後續恢複可能連站起來都成問題了,持續高熱昏迷都是前幾天的正常顯現,多休息幾天,掛幾瓶葡萄糖意識就會慢慢清醒了。

長長的輸液管垂下來,消失在了被子的褶皺處,女孩小小的臉煞白煞白,像一張脆弱的紙,一碰就會碎,就連往日裏妖豔極了的那顆淚痣,都耷拉著毫無生氣。

他就坐在她的床邊,時不時摸一摸她的額頭,時不時捏一捏她的小手。

聽著她時不時的囈語,“哥哥……不要丟下我,帶我一起走……哥哥,疼,救我……”

這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子在剜他的心,割他的肉。

他幾乎都能想象得到,她那麽小,那麽弱,那麽乖巧幹淨的一個女孩子,被那個老變態欺辱,會瑟瑟發抖的躲在牆角,會聲嘶力竭的哭喊讓哥哥去救她……

她才十八歲啊,到底是經曆了什麽,那麽幹淨那麽陽光的一個女孩,學會了偷東西,學會了抽煙,學會了喝酒,學會了滿口汙言穢語討男人開心。

這場暴風雨將別墅裏的花草樹木都折騰成了殘花敗柳,這兩三日,別墅裏進進出出的都是修理園子的園丁,沈君就在樓上的那個房間裏,成天成天的守著她,不出門不吃飯,連水都沒有喝過幾口。

古醫生和江海明裏暗裏提示了他好幾次,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傷也需要處理。

其中有幾個小時,他的電話一直在響,他也沒心思接。

後來,電話那頭的人就直接打到了江海哪裏,江海知道他現在肯定沒有心情搭理這些事情,但還是沒有辦法,隻能支支吾吾的告訴他。

“君哥,是沈隨先生的電話,說秦小姐的航班三天之後早上八點到,讓您親自去機場接她,陪她吃頓飯,還……還說,討論一下訂婚的事情”

聽到訂婚兩個字,坐在床邊的男人緩緩回過了頭,“秦小姐?哪個秦小姐?”

江海低了低頭,“秦諾,她們家是賣古董的,秦小姐和您同歲,不過很小的時候就去美國了,三天之後回來,至於……訂婚這個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

沈君皺著眉頭,細細的思考了一陣,隻留下了兩個字,“不去”

窗外月色很柔,房間裏的燈光細細軟軟的。

輸入身體的藥略微帶有麻醉的成分,她感覺不到腿疼,躺在**不能動,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但是腦子在一點一點的清醒,時不時有一隻冰涼的大手在摸著她的額頭,時不時有一個聲音在耳畔細語。

過了很久很久,她終於慢慢的抬起了眼皮,一團模糊的,昏黃的影子。

他笑了,笑容都彎到了最大,“醒了啊,也不發燒了,醒了就沒事了……”

“沈……沈君……你好醜啊……”

在這裏寸步不離,硬生生守了她三四日的男人,能有多好看啊,整個人瘦巴巴的,皮膚也幹了,眼睛裏都是紅血絲,下巴周圍的胡茬冒出了一圈,頭發也沒有空洗,身上的衣服都皺了。

男人清澈的笑著,“是啊,世界上有幾個人能生得比你這個狐狸精好看啊”

他的手伸過去,她的臉就側向了一邊,眼角不自覺的淌下了熱淚。

“還生氣呢?對不起嘛,我錯了,我錯了,好不好?以後我再也不這樣幹了,你可以出去交朋友,可以出去玩兒,隻要不太過分,我都不說你了,你不喜歡的事情我統統都不做了,好不好?和你吵架了,就立刻哄你,不管多生氣都不走,再也不會丟下你了,好不好嘛……”

這聲音近乎祈求,又輕又柔,連說話都怕碰疼了她。

可女孩的眼淚似乎越來越凶了,“你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麽用,你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麽用!你生氣了就摔門走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山上的雨下得多大啊,雷打得多響,我從上麵摔下來,特別疼,我都疼死了,哇……你……你現在說這些,什麽用都沒有……”

“那……那……那我讓江海把我的腿打斷,讓我和你一樣疼……”

“江海那麽怕你,他怎麽可能打你嘛!”

“那……那……你咬我一口?”

“真的?”

“那……”沈君說著,真的將胳膊伸了過去,女孩毫不猶豫的一口咬了上去,可躺在病**的人動一下都費勁,哪有什麽力氣啊,“哇……你的皮太硬了,咬不動,哇……”

“那就等你好了再咬,嗯?不生氣了?”

“生氣,可生氣了!”

“那我給你去做好吃的?”

“不吃!”

“那……那……那你想怎麽辦……”

“我……我要鑽石!大鑽石!鴿子蛋那麽大的鑽石!”

“好!鴿子蛋!”

“血鑽!最貴的那種!”

“好!血鑽!”

“我現在就要!現在就要,現在!”

“江海!”沈君大叫了一聲,江海小哥立刻跑了進來,“君哥”

“去,買鑽石,鴿子蛋,血鑽”

“啊?這……這個品種的都是要提前訂的吧……”

“三個小時,買不到你就別回來了!”

“好的,君哥”江海低了低頭,離開了。

“好了……不生氣了啊”沈君看著**淚眼婆娑的女孩,“躺了這麽久,肯定很餓了吧,我去給你煮點粥,喝一點體力恢複了就舒服多了,嗯?”

女孩乖巧的點了點頭,沈君寵溺的笑了笑,他剛剛走出房門,向陽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口氣,整個人都貼在了**,目光呆滯的看著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