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臨低了低頭,將手裏的文件遞給了他,“鄭霜已經招認,十八年前是她花重金聘請了孤狼槍殺了死者,原因是,她和她前夫閃婚,為了保持身材,在美國找死者代孕生了個孩子,後來因為感情破裂不想養了,所以mai xiong殺人,死者帶著孩子從美國逃回了濱城,沒想到還是沒有逃過她的毒手”

“我的天哪……”知道了全部真相的餘臨連連搖頭,“還真的是地獄空****,魔鬼在人間啊,居然連自己親骨肉都不放過,這個鄭霜,十八年前就是靠清純甜美的形象走紅的,如今可是娛樂圈的前輩了,我老婆到現在都還是他的粉絲,天使的外表,魔鬼的心腸,這結案通稿發出去,娛樂圈是要翻天的”

刑明大致翻了一遍手裏的文件,遞給了他,“這個世界上,披著人皮行魔鬼之事的人多了去了,裏麵那個放了吧,明天早上七點,發結案通告吧”

“老大”他都準備走了,餘臨叫了他一聲,“鄭霜她還有一個要求,十八年了,現在隻找到了代孕媽媽一個人的屍骸,那個孩子,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她說她隻知道應該是個女孩,要求我們警方徹查,在法院判決之前,是生是死,都想要見她一麵,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她”

他非常反常的沉默了,半晌,從衣兜裏掏出了一個真空包裝袋,裏麵放著一根香煙,“去對比一下鄭霜和這上麵的DNA,結果先告訴我,不要上報”

整整四十八個小時過去了,天又黑了,警局門口的路燈都亮了。

兩天都沒有合眼,沈君一上車就癱軟在了後座。

他閉著眼睛還沒有說話,駕駛座的江海就遞了一支手機給他,“君哥,別墅裏的人聯係我了,說等您出來,第一時間聯係他,看起來有很重要的事”

沈君長吐了一口氣,強撐著力氣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還是一如既往的穩重,“想不想知道我在哪兒?你最好現在過來一趟,我早就提醒過你的,你養的那隻小野貓,真的很不乖!”

沈君淡淡的應了一聲,“正好,我也有事要問你”

車轉了個彎,往郊外別墅的方向去了。

夜幕四降,半山嶺的林木戴上了黑色的麵具,將隱藏在這裏的這棟莊嚴肅穆的山間別墅都遮蓋得若有似無了,晚風一吹,林木搖曳,更顯得詭異了。

車停在了大門口,站著的兩排黑衣保鏢皆低頭道了聲,“君哥好”

走進家門,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那個人穿著西裝,喝著咖啡,翹著二郎腿,端端正正的坐在沙發上,怡然自得的翻著自己沒有看完的那本英文書。

沈君摘下了眼鏡,隨手甩在了茶幾上,抬了抬手,“先出去,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江海低了低頭,離開了。

沙發上的男人翻著手裏的英文書,不疾不徐的開了口,“不過一年,你就把我的房子造成這樣了?虎皮的地毯,純金打造的煙灰缸,竟然還供了財神爺?就這樣沈隨還沒有發現你是冒牌的,死得不冤”

他沒有理他,拿了一瓶伏特加出來,仰頭就灌了半瓶,下巴上,領口上,濕了一大片。

“英語入門,你連這都看不進去,看來以後是不指望你能學些什麽了”男人終於把手裏的書放在了一邊,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眼神嗜血,輕輕的笑道,“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的確是答應過你不會再出來了,但是她進來了,我不出來,你就得死”

“誰?”他隻問了一個字。

“還能有誰……這棟別墅最近還有外人來過嗎?”

“不可能!”沈君的腦子轟的一聲炸開了,粗著大吼了一句。

“你能不能清醒一點”男人道,“我猜測,她可能是警方臥底”

“我知道她是警察”

“你是不是瘋了!”這個生性儒雅的男人,被他這句話引爆了,立刻薅著他的衣領子站了起來,“把一個警察放在身邊,她會害死你的!”

“我死了不正好嗎?你們所有人不都希望我早點死嗎?”

“我若想要你的命,一年前你就被刑明給斃了!”他將他重重的摔在了沙發上。

“嗬嗬嗬嗬嗬嗬嗬……”男人紅著眼尾,心酸無奈的笑著,叫出了他的名字,“沈君,七歲那年,你一個人去易雲山幹過什麽?”

“我去找你了,你信嗎?”

“不信”他拿起茶幾上的伏特加,又猛灌了一口。

“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我是你唯一的親人,隻有我對你最好!”

“放屁!小陽才是我唯一的親人,而你,你們沈家,是我這一生痛苦的起點!”

“你是不是忘記了你也姓沈!我是你哥!小舟……”

“我他媽叫向夜!夜晚的夜!”他重重的摔了個酒瓶子,淡藍色的玻璃碎渣脆了一整個屋子。

“你是我哥?嗬嗬嗬嗬嗬……沈總……”向夜抬起了眼睛,看著頭頂上亮堂堂的水晶吊燈,真皮沙發虎皮地毯,紅色的眼尾終於還是熬出了眼淚。

“沈君……你多金貴啊,從小就有那麽多人伺候你,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你知道三天沒有飯吃是什麽滋味嗎?你知道偷一塊肉被人活生生打斷肋骨是什麽感覺嗎!你住著豪宅,開著豪車,你有學識,有教養,還有一個那麽會做生意的腦子,前途一片光明啊!”

“我呢!我是毒販,殺人犯!從我懂事開始每一天都在為了填飽肚子發愁,每一天都在為了不挨打奔波,我從血窟窿裏爬出來,不是在逃命就是在逃命的路上,大字不識幾個,髒話不離口,你殺過人嗎?戒過毒嗎?你是我哥?嗬嗬嗬嗬嗬……我們除了長著同樣一張臉以外,還有共同之處嗎?”

“小舟……”沈君哽咽了一下,靜靜的說道,“我們是一個細胞裏分裂出來的,我知道,若不是沒有選擇,你不會變成這樣……”

“我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你,七歲那年,我知道你的存在,立刻易雲山找你了,爸爸和媽媽也一直都還記得你,他們用性命從警察的槍口下救下你,就像我們當初計劃的一樣,我也願意,把我的一生都替換給你,小舟,殺了那個女人,剩下的哥哥幫你解決”

“老子沒有哥哥,你敢打小陽的主意,老子立刻就斃了你!”隻要他說到向陽,向夜就像是被觸到了逆鱗。

“你喝多了……”

“我清醒,無比清醒!”說著清醒,他開了另一瓶酒又灌了一半。

“沈君,要不是你的腦子還有點用,老子他媽早就把你崩了,我告訴你,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認過那兩個人是什麽爸爸媽媽,從頭到尾也不相信你是我什麽哥哥,老子是毒販養大的,老子沒有哥哥,老子也沒有爸爸媽媽,老子隻有一個妹妹,小陽,小陽,她是我妹妹,是我把她養大的,她是我妹妹……”

他腿軟了,靠著沙發坐在了地毯上,眼神迷迷蒙蒙的,嘴裏絮絮叨叨的一直在重複那一句話,“她是我妹妹,她是我妹妹,她真的是我妹妹……可是她不記得我了,一點都不記得了……”

“是我易雲山把她抱回來,那時候,她還隻是一個小小的嬰兒,你不知道,我看到她的時候,傾盆大雨的易雲山馬上就放晴了,所以我給她取了向陽這個名字,她真的,真的和太陽一樣暖,軟軟的小手,軟軟的腳丫,還有那顆淚痣,她笑起來的樣子,我整個世界都亮了”

“山武不肯留她,我跪在地上,哭著求他,要舔他的鞋子,他才答應讓我把妹妹留下來,我把我的食物分給她,努力幹活,努力掙錢,最危險的事情都親自去做,但無論,無論我在外麵發生了什麽,隻要我回來,看到她咿咿呀呀的伸出小手,叫一聲,哥哥,抱抱……”

“我就覺得我這輩子還是有意義的,我教她走路,教她說話,給她做飯吃,夏天整夜整夜的給她趕蚊子,哄她睡覺,冬天兩個人一起裹在破舊的棉被裏講故事,她說,她喜歡海豚,她還說,她想要一棟麵朝著大海的房子,她還說,她長大了要嫁給我……”

“是我把她弄丟了,都是我,都是我……是我把她弄丟了……她好不容易回來了,可,她,她是來殺我的,她是來殺我的……嗬嗬嗬嗬嗬嗬……”

他抱著酒瓶子,眼淚順著臉龐一行一行的往下淌,似乎是撐不起這濕鹹**的重量,頭越來越低,越埋埋越深,到底還是個孩子啊,才二十五歲的孩子。

沈君慢慢的走了過去,蹲在了他麵前,看著他弟弟,一個細胞裏分裂出來的親弟弟,心髒的地方就像刀割一樣疼。

“沈君……”向夜抬起頭,靜靜的看著他,酒色中泛著蒼白,濕潤中透著無力,就像一個孩子,可憐兮兮的找他求證,“你出過國的,上過大學,懂得七國語言,讀過那麽多書,你那麽聰明,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會記起來的,她一定會記得的,她會嫁給我的,是不是?”

他抬起手,真的像哥哥一樣摸了摸他的頭,還沒想好怎麽回答他,就感覺他體溫有點不正常了,“你在發燒?發燒怎麽能喝這麽多酒呢?江海!叫醫生過來!”

他埋下了頭,瘦小的身體微微的顫抖著……

沈君哽咽了一下,長吐了一口氣,“小舟,別怕,有哥哥在,什麽都別怕,好好睡一覺,好好想想你想要什麽,如果想要她,哥哥就幫你搶過來,把你們送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好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