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小姐費盡心力搭的這出戲台子,如願以償的成為了這兩個男人拚酒的場子。

沈君與刑明在一張桌子上麵對著麵坐著,桌麵上擺滿了酒。

兩個男人像看仇人一樣對視了好久,然後同時拿起了酒瓶,仰頭就往喉嚨裏灌。

再也聽不到方才加油鼓勁叫好的聲音了,場麵安靜得可怕,隻有咕嚕咕嚕的吞咽聲靜靜個回**著。

他們盯著對方,像是在喝水,一瓶接著一瓶。

酒從瓶子裏麵倒出來,喉結上下滾動著,酒水從下巴上溢到了脖子上,沾濕了衣領。

三瓶,四瓶,五瓶……八瓶,九瓶,十瓶……

桌子上的酒一瓶接著一瓶空了底,一排接著一排開了瓶蓋。

兩個男人喝紅了眼,誰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刑明的那張臉啊,生得那麽剛毅,眉眼似箭,棱角分明,尤其是他的頸線,骨感不屈,襯著碩大的喉結,被酒水浸潤了之後,更加誘人了。

他這樣的人,應該從來都沒有來過這種地方,為女人喝過酒吧。

烈酒下肚,越來越多,盡管意識還是清醒的,但是皮肉連著骨頭都泡在了酒精裏。

酒精將身體越泡越紅,像是要把他隱匿多年的獸性與血性都熏出來了。

突然,坐在對麵的沈君猛咳了兩聲,捂著胸口將剛下肚的酒水都吐了出來,嗆得連眼淚都要出來了。

刑明冷哼了一聲,將手裏剩下半瓶的酒灌完了。

他還嫌不夠,補了一句風涼話,“沈總這小身量,以後也就不要學人家拚酒搶女人了,你們沈家家大業大,都係於你一身了,要是喝出什麽毛病來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你……”沈君一句話沒說完,胃裏的酒精反上來,又捂著胸口吐了一波,“咳咳咳……”

向陽看了看沈君,睥睨了刑明一眼,“你說什麽呢!就算我哥哥喝出毛病了,不是還有我嗎?沈家家大業大,也用不著你操心!”她連忙跑到了沈君那邊,拍了拍他的背,“哥哥,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沈君扶著桌子,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刑明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和聽到的,身體裏浸潤的酒精發作了,他猛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小丫頭,沒玩夠我現在也陪你玩夠了吧,跟我回去!”

“你以為你是誰啊,我憑什麽跟你回去啊!我不過是和我哥哥吵了個架,鬧了次脾氣,想讓他在這裏喝點酒給我賠罪,你橫插一腳把我哥哥喝成這個樣子,我還沒和你算賬!你居然還在這裏撒酒瘋了,真是好笑了,喝完了嗎?喝完了你就可以滾了!”

“你忘記我跟你說了什麽了嗎?”

“記得,當然記得了,我還要感謝你呢,感謝你把我送到我哥哥身邊,要不然我們兄妹倆還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見相認,你那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就留著對那些心存正義的警察去說吧,我呢,原本就是個小偷,是我哥哥把我養大的,他救過我的命,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恩人”

男人像是被氣懵了,整張臉的表情都扭曲到不太自然了,他還想說點什麽,但是又不知道還能說點什麽,話到嘴邊又哽咽著吞了回去。

“你還想說什麽,你是想說我哥哥是十惡不赦的罪犯嗎?證據呢!我問你,證據呢!”向陽仰著頭看著他的眼睛,大聲吼道。

“我不管什麽罪犯不罪犯,我隻知道,你這個警察,利用我,欺騙我,想讓我親手殺了撫養我長大的哥哥!正麵玩不過,就背地裏使陰招,和那些罪犯相比,光彩不到哪裏去,而我哥哥,給我買了很大的房子,給我買了血鑽戒指,送我去讀書,甚至連拆穿你的謊言都在盡力的保護我”

“刑明,你的解釋我聽清楚了,我的回答你也聽清楚了,那些光明偉大的事情就留給你這種正義凜然的警察去做吧,我的一輩子很短,隻想活給我自己看,我哥哥救過我的命,他很愛我,我也會很愛他,我會和他永遠都在一起……”

說完這番話,向陽就越過了他,直徑走到了沈君身邊,親昵的拍了拍他的背,“哥哥,沒事了吧,我就是一時氣惱了,想讓你喝酒給我賠個罪,不知道會弄成這樣,我們回家,別理他”

沈君臉色蒼白,淡淡的扯了個笑容,撐著桌子站了起來。

那邊的刑明眼眶猩紅,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捏緊了拳頭,指甲都要陷入肉裏去了。

他要忍不住了,一刻都忍不住了。

身體裏禁錮了多年的野獸叫囂著,想要衝出來,把這個文文弱弱的男人撕成渣渣。

“喝得不過癮,再來一場”

這短短的一句話攔住了兩個人的去路,向陽心裏都咯噔了一下。

男人斜著眼睛一步一步走到了他們麵前,站直了身體,整整比沈君高了一個頭。

刑明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揚起嘴角冷笑了一聲,“沈總,我知道你的身份,你也知道你的身份,我承認你很聰明,從金三角到濱城,我至今拿你還沒有辦法,但是今天晚上,我們什麽都不談,喝酒還要躲在女人後麵,算什麽男人,敢不敢再來一場,就拿她當賭注!”

他指了指旁邊的女人,話說的非常認真,“你贏了,我從濱城撤走,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咬著你不放了,讓你們和和美美的過日子,我贏了,這個女人的事情從今以後你就別再沾手了……”

從濱城撤走?他要放過向夜了……他居然會拿這件事情當賭注,他不是剛剛才知道他父親……

向陽瞪大了眼睛,驚訝得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也用不著她開口說什麽了,沈君就向前走了一步,嗬嗬的笑道,“嗬嗬嗬嗬……刑警官,這麽誘人的條件,不會是要讓我在這裏和你打一架吧,警察打人,這傳出去可不好聽”

“怎麽會呢,嗬嗬嗬嗬……”刑明此時此刻的狀態,就像是一匹狼,“我們都是合法公民,打架可不利於城市治安,再說了,我比你整整壯了兩倍都不止,動起手來,不是明擺著讓我欺負嗎?”

微醺狀態的刑明,說起話來也真是不中聽,沈君此時此刻隻想快點離開,咽了口氣,讓了他一頭,“酒也喝了,刑警官奉公守法也不打架,你說玩什麽,我都奉陪到底”

“沈總既然隨身攜帶了模型槍支,想必是非常喜歡玩射擊運動的人,我們就玩這個”

槍,他居然要和沈君比槍……

向陽回過神來,立馬懟了刑明一句,“刑警官,話我已經都和你說得很清楚了,你還想幹什麽,你不會告訴我,這麽短的時間內你就和這裏所有人一樣看上了我了吧,你就算看上我了,我方才是不是也明明白白的拒絕你了,你不會連他們都不如,輸不起吧……”

她是故意把他與流連煙花之地的富二代們相比的,要是換了以前,他肯定會翻臉的,他翻臉了他就會走的,肯定會的,一定會的,一定會的……

可事實與她想得差了十萬八千裏,男人直接無視了她。

走過去,拿起了桌上的模型槍,後退了一個距離,隻微微瞟了一眼。

啪啪啪啪……連開了十槍,桌上並排著爆掉了十個空的酒瓶。

他順了一瓶酒,仰頭喝了一口,將手裏的槍遞給了沈君。

沈君吐了那麽多,這麽短的時間,身體都還沒有複原,拿著槍的手都在顫抖。

但畢竟是從金三角裏混出來的毒販頭子,還不至於連這種模型槍都玩不了。

啪啪啪啪……槍聲與空酒瓶爆破的聲音一下一下的回**著。

酒瓶渣子濺得滿地都是,有的還砸在了人身上,但是此情此景,沒有一個人敢多說什麽話。

刑明回頭瞥了一眼他們的“戰場”,佯裝詫異的笑了笑,“喲,沈總好槍法啊,想來是平日裏沒少練習吧,比我們警隊裏好多警員都厲害多了”

“刑警官過獎了,平局,現在怎麽算啊?”沈君將槍放在了桌子上。

男人又將槍順了過來,“既然是平局,那就再來一場唄,時間這麽長,總是能分出勝負的”

向陽實在是忍不住了,“夠了!”

她大吼了一聲,跑過去把刑明手裏的槍奪了過來,砸在了對麵的牆上摔了個粉碎,“你有完沒完,你還有完沒完!話我都已經和你說的很清楚了,你這樣有意思嗎!”

“你說我沒意思!那你又是幾個意思!”

行動開始前一夜要和我上床,你是幾個意思!每一次回到沈君身邊,就故意激怒我,讓我上你,你是幾個意思!在金三角送給我向日葵的項鏈,你是幾個意思!

你行動失敗我依舊費盡心思把你弄進警局,我花了那麽長時間,費了那麽大功夫和你解釋!你小時候我就告訴過你的,要活在陽光之下,我現在也告訴過你的,他是救過你的命,但絕對算不上是你的恩人!

我刑明這一輩子沒有做過這麽多無關緊要的事情,沒有在任何一個人身上花過這麽多精力,現在居然告訴我,你要和他回家,你要丟下我所有的努力和他回家,我他媽從來沒有這麽窩囊過!

他一肚子火,一肚子氣,一肚子話,到最後,竟然隻變成了輕飄飄的一句,“即便這局不作數了,但上一個酒局是我贏了,你要遵守約定,跟我回警局”

“約定?什麽約定啊?”

向陽挑了挑眉毛,繼續說道,“刑警官,你喝酒之前沒有看遊戲說明嗎?我說的是喝到我滿意了,我滿意,我有說過贏了我就滿意了嗎?你搞清楚,這場遊戲,從始至終,我才是裁判!”

她說完就拉著沈君的手走了。

隻聽見刑明的話有氣無力的從後麵追了上來,“丫頭,這是最後的機會,千萬別做傻事”

向陽回過頭,從衣兜裏掏出了警員證,毫不猶豫的劈頭蓋臉的砸在了他身上,“還給你!”

她走了,就這樣和沈君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了。

這場遊戲,從始至終,她才是裁判。

是啊,她才是裁判。

喝進肚子裏的酒精像是變成了無數細小的針,在血管裏湧動著,刺激著神經**,疼,好疼啊,這疼不知所起,看不見血,也留不下疤,卻比他身上任何一道痕跡都來得刻骨銘心。

男人站了許久,最終慢慢的蹲下了身,撿起了地上印著國徽的警員證,抖幹淨了上麵的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