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刻也沒有猶豫,行路帶風,去了關押沈君的拘留室,一把薅起了他的衣領子,“沈君!你他媽敢玩兒我!向夜在哪兒!”

手下的人微微的笑著,不緊不慢的抬了抬金絲邊眼鏡,“愛情使人盲目啊,在小舟身上是這樣,在刑警官這裏也是這樣,按照你對罪犯的嗅覺,抓捕我的第一天就應該有感覺我不是他了吧,隻可惜那天上午你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很抱歉,耽誤了這麽多天,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刑明逼著自己狠狠的深呼吸了一下,放開了他,坐了下來。

沈君還是微微的笑著,就像個溫文爾雅的紳士,以主人的姿態倒了杯水,推到了他麵前,“先喝口水吧,刑警官,壓壓驚,好玩的事情才剛剛開始呢”

“值得嗎?”刑明沒有搭理他,輕飄飄的問出了這三個字,“你們一出生就分開了,本質上來講他和你並不熟,隻是陌生人而已,甚至還不如陌生人,你在海上救下他,帶他回家,他卻綁架了你,間接害死了你父母,你把你的人生替換給了他,他可曾對你說過一句感謝?”

見對麵的人沉下了眼神,刑明又繼續說道,“他應該還不知道吧,可是我查到了,他出現之後,你為了讓警方徹底打消對他身份的顧慮,在二十五年前的持械案上做了手腳,製造了一個讓任何人都無法證明誰是誰的羅生門,你很聰明,真的太聰明了”

“這次抓捕行動可是你那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親自來報的案,他知道,既然知道就做出過防備,我猜他想殺了她是嗎?你拿命保護的人要殺了你最愛的人,值得嗎?你未婚妻為了你甘冒大險,你就是這樣對她的?要是她知道是她親手把你送進了警察局……”

沈君喝下了自己倒的那杯水,緩緩的抬起了頭,“刑警官既然誇我聰明,那我索性就再賣弄賣弄,什麽毒梟,什麽抓賊,你不過就是想要有個人頂罪,給周廷一個交代,給你父親一個交代,我給刑警官出個主意,保證讓我們兩全其美,都得償所願”

“以刑警官如今在警局的地位,要在物證上動點手腳,輕而易舉,你完全可以當沒有看見過那份指紋報告,把我當做我弟弟送到法庭去,這樣我未婚妻也不必內疚,刑警官也可以不必在死磕著這個案子不放了,升官發財,還能收獲一場甜甜的戀愛,不好嗎?”

刑明抽了抽嘴角,臉色當即就不好了,沈君看著他,又輕蔑的笑了笑,“哦……是我忘記了啊,刑警官怎麽可能做這種事情呢,你們刑家可是滿門忠烈啊,在中央都受過表彰的,就是可惜啊,刑老督查還健在吧,每天在養老院釣釣魚,養養花兒,想想也不錯,就是不認識你,說多少次都記不住,對吧?”

“還有你兩個小叔叔,一個叫刑深,一個叫刑淺,死在毒販窩裏,連屍骨都沒能找回來,他們的遭遇就比不上你父親了,你父親至少還結婚生孩子了,不過這個婚結了也像沒有結一樣,剛結婚就被派出去當了臥底,和你媽連麵都沒有見過幾次,最後還要連累你媽相思成疾,給他陪葬”

男人哽咽了一下,碩大的喉結咯噔像是吞下了一口血,手裏的拳頭一寸一寸的收緊,手背上都是暴出來的青筋,可是沈君卻並沒有停下的打算。

“哦……我還看到你們給的文件,說你父親也死在我弟弟的手裏,看來我們兩家的恩怨,不是一天兩天了,你開槍打死我們爸媽,他也算是給我們沈家報仇了,公平得很,怎麽殺的來著?我好像聽他提起過一次,是在易雲山吧……”

沈君仰著頭,蹙著眉,像是真的認認真真思考的片刻,“啊……記起來了……”

他身體前傾,湊到了刑明那張要吃人的臉前,手銬的聲音哐當一下,將他從金絲邊眼睛裏射出來的光襯得更加心驚了,像是故意放慢了語速,讓他聽得更仔細,更清楚些。

“那把刀……就捅在他的心髒上……”

鋼鐵重的拳頭落在了他嘴角,“砰”,“撕拉”,“哐當”,拳頭與皮肉接觸的聲音,桌子椅子翻倒在地的聲音,手銬碰撞的聲音,異常清晰的回**在拘留室裏。

刑明像一匹狼,反鎖上了門,扯掉了右上角的監控,一把將摔在牆角的斯文眼鏡男抓了起來,“老子都敢無差別轟炸金三角,在這裏弄死你,就是分分鍾的事情!”

監控的畫麵突然黑了,裏麵還傳來了激烈的打鬥。

張凜等人一下慌了神,跑到了拘留室門口,“阿明!阿明!開門!開門!冷靜啊!阿明!”

叫了半天叫不開門,他直接上了腳。

砰的一聲,門被踹開了。

看見裏麵的情況,張凜立刻衝過去拉住了暴怒上頭的刑明,“這裏是警局,你瘋了!”

“嗬嗬嗬嗬嗬嗬……”刑明還沒搭話,灰頭土臉倒在牆角的男人倒是先發出了怪異的笑,他的眼鏡碎了,臉上還都是紅腫的淤青,可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生來處變不驚的氣質,他笑著,“呸”的一聲吐出了嘴裏的血,扶著牆角慢慢站了起來,走到了他們麵前。

“總算有人記起來這裏是警局了,第一次我就提醒過你的,刑警官,我要求,驗傷,並且起訴你濫用私刑,我相信,這位警官一定很樂意做我的目擊證人,對不對?”

他下意識看了張凜一眼,張凜哽咽了一下,看著他繼續往前挪了一步,走到了刑明跟前,“你一個因控製不了情緒被調職的人,和我玩兒心理戰啊?刑警官,我們兄弟倆,你一個都玩不過!”

是夜,朔北的寒風呼嘯著,夾雜著雨雪大冰茬子,砸在了鐵黑色的火車上,兵兵乓乓的響。

混著火車行駛與鐵軌摩擦,哐啷哐啷的聲音,吵得人耳朵疼。

車廂的大鐵門被拉開了,寒風帶著雨雪撲麵而來,冷,好冷啊……

小成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睫毛與頭發尖尖都結了層冰,“海哥,不好了,前麵有武警在排查,包括貨箱,馬上就要過來了,怎麽辦啊?”

江海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迅速跑到鐵門外麵張望了一下。

隻見前麵一截車廂三四個武警拿著衝鋒槍四處搜尋著。

他立馬跑了回來,關上了門,移了一個大貨箱過來,抵在了門口。

“小夜,小夜……”江海匆忙的推了向夜兩下,可躺在鐵**的人依舊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他站了起來,看了看小成,“藥效太強了,小夜至少還得睡兩個小時,沒辦法了,把後門砸開”

說著,兩人就迅速開始搜尋砸門的工具了。

這條線非常老舊了,是專門用來給俄羅斯運輸煤炭的,前麵多節車廂裝的都是煤,隻有後麵幾節,有些放置著列車員的床鋪,供列車員日常生活,有些是用來放置大型物件的貨車車廂。

日前接到上麵的命令,封鎖入俄邊境,每一條往北出境的線路都要受到嚴格盤查。

像這種專職用來運輸煤炭資源的老舊鐵路線原本不在盤查範圍的,但據說,這次排查的力度很大,上麵的原話是連一隻蚊子都不能放出去,所以也一並納入了搜查範圍。

排查的人都是當地武警,加上引路的列車員,一共四人。

他們來到了最後一節車廂前,推了推門,但是卻沒有推開。

列車員賠了個笑容,“可能是列車顛簸,裏麵有重物倒下來,把門抵住了,大家用點力,可以推開的”

吱啞,吱啞,鐵門鬆動的聲音微微作響。

江海尋了把錘子,看了看小成,小成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躲到了暗處,捏緊了手裏的槍。

“砰”,“砰”,“砰”……

鐵錘一下接著一下砸在後門的鎖上。

巨大的聲響,頃刻就引起了武警官兵的注意。

他們的頭兒抬了抬手,眾人退後了幾步,一個手榴彈,轟的一聲炸開了車廂的門。

透過滾滾濃煙,他們看見了那個拿著鐵錘正在砸後門的男人。

端著槍對準了他,慢慢的移了過去,“我們是漠城武警,前麵的人,放下手裏的東西,轉過來!”

江海沒有說話,依舊繼續著手裏的動作。

“砰”、“砰”、“砰”……巨大的聲響一下一下的回**在車廂裏。

三個警察端著槍一步一步的逼近了他,再一次重複了剛才的話,“同誌,請立刻放下手裏的東西,舉起雙手,出示有效證件,再不停下來,我們就開槍了”

終於,“砰”的一聲,後門被砸開了。

他一腳踹開了門,巨大的風雪立刻灌了進來。

江海迅速將昏迷在鐵**的人拽了過來,其中一個武警看到了他的臉,“頭兒!是通緝犯!”

瞬間,為首的武警要開槍了,可還沒摸到扳機就被暗處飛出來的子彈打中了手腕,“有槍!”,所有的槍口立刻朝著子彈發出來的方向開了火。

“海哥!帶夜哥走!”乒乒乓乓的子彈聲裏,夾雜著小成的一聲大喊。

血從暗處溢了出來,滿地殷紅。

江海顧不得多想,護著向夜從後門跳了下來。

兩人順著鐵軌翻滾了幾下,停在了滿地雜石的荒地裏。

火車長鳴著,在風雪與黑暗之中遠去了,宛若一條長蛇。

向夜就摔在不遠處,江海站起來就趕緊跑了過去。

見他睜著眼睛靜靜的看著天,任漫天大雪飄落在自己的臉上。

這是哪兒?我怎麽會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