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那時候在海上見到海豚,興奮到跳腳的還是她,拉著他的胳膊指著遠處那幾條耀眼的白色大魚,“海豚,是海豚啊,采臣哥哥,你不是很喜歡海豚嗎?我們去看海豚吧”
他給她講過他們過去的故事,但好像忘了說他為什麽會喜歡海豚了。
“小陽,你喜歡海豚是嗎?我也喜歡,你知道我們為什麽都會喜歡海豚嗎?因為你小時候說,海豚不用說話就能找到遠在千裏之外的同伴,他們是一種用心靈在溝通的動物,你還說長大了以後要讓這些小海豚們把這種本事教給你,這樣無論你身在何方都能找到我,現在,是我學會了這種本事”
向夜慢慢轉過了身,臉頰凹陷,下巴上糊了一圈的胡茬,微微抖動了一下。
他朝她走了過去,女孩卻不自覺的往後顫抖了一下,男人將她藏在背後的手臂撈了過來,看著她的眼睛,抽出了裏麵的鐵棍,扔進了海裏,然後將一把黑色的□□拍進了她的手心。
“我答應過你的,要帶你離開濱城,去俄羅斯,去西伯利亞,住在漫天白雪的針葉林裏,蓋一棟木頭的房子,種菜,養花,養一些可愛的小雞子小鴨子,隻有我們兩個人,誰都沒有,我也跟你說過的,我這條命,算是老天爺賞的,賞給你的,你要是想要,隨時都可以拿走”
他說完就回過了頭,又看向了漫無邊際的大海,對著遠處那些舞動的精靈,點了支煙。
船在往北走,海麵上的風一天比一天吹著涼,蔚藍的海水似乎都漸漸泛起了白色。
這些天,他總是喜歡一個人默默的呆著,站在甲板上,麵對著大海,抽著煙。
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不會笑了,話也沒有以前多了。
隻是偶爾風大浪大了,會提醒她小心,快躲到船艙裏去,有時候吃飯,也會把看起來好一點的東西往她碗裏夾,還會很抱歉的和她說,船上沒有什麽好吃的東西,等過幾天靠岸了就好了。
說是綁架,除了沒有給她和外界溝通的工具,他沒有限製她任何自由活動的權力。
向陽也很快就摸清楚了這艘船的情況。
這艘船不大,也很老舊了,是一艘運送物資的貨船,隻有上下兩層,上層在甲板上,是放置物品的貨艙,以及船的駕駛室等,下層在甲板下,是用來住人的,每個船艙都不是很大。
船上的船員也不是很多,加上他們兩個,總共都不到十個人,有中國人,也有俄國人。
向夜與他們交流的次數很少,但他們都對他很是恭敬。
蔬菜、水果,這些都是海上最稀缺的物資,但每次做了飯,他們都會挑最好的送過來給他們。
眼看氣溫漸低,天氣漸涼,他們還挑了最厚的棉被,最暖的軍大衣送到她們的船艙裏。
他們尊敬向夜,連帶著他身邊的女人都不敢怠慢。
向陽一個人待得悶了,有時候也會與他們聊聊天,說的大抵都是一些他們在海上的趣事,什麽捕到多少魚啊,什麽發現了奇形怪狀的物種啊,可隻要一聊到有關這次行程的問題,他們就都閉口不言了,連最基本的從哪裏來,到哪裏去,他們都不敢透露,像是某些人故意交代過的。
在大海上飄著,沒有通訊工具,也探聽不到什麽消息,她索性也就不再問什麽了。
越來越冷了,周圍的空氣都像是要凝固了。
船靠岸的那日,向陽第一眼就看到了港口的名字,是俄文的,下麵還跟著中文:符拉迪沃斯托克。
符拉迪沃斯托克,原名海參崴,俄羅斯遠東地區城市,是俄羅斯在太平洋沿岸最大的港口。
港口駐有警察,他們在對每一個入境的人進行嚴密的驗核與盤查。
船一靠岸,船員們就都忙著卸貨了,那個看似是船員老大的人過去與警察交涉了一番,約摸三五分鍾過後,船員老大過來衝向夜低了低頭,“夜哥,一路順風”
向夜點了點頭,帶著她下了船,大搖大擺的從警察麵前走進了俄羅斯。
國際大港口,人特別多,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向陽遠遠的就看見,一個穿著灰色羽絨服的男孩,站在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前,衝他們揮了揮手。
向夜也看見他了,但隻瞟了一眼,就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羽絨服小哥見狀,快步跑到了他們麵前,“老大,老大好,您還不認識我吧,我叫費斌,您叫我小費就可以了,是海哥讓我在這兒來接你們的,海哥人呢?”說著,他還往後看了一眼。
向夜看了他一眼,冷冷的回複道,“對不起,你認錯人了”
他拉著向陽繞過他走了,走了沒兩步,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又停下來,折了回去。
指了指停在不遠處吉普,“車不錯啊,我買了!”
他掏出幾張鈔票拍在他肩膀上,帶著向陽上了車。
留下這位叫費斌的小哥,一臉懵的站在原地,撓了撓後腦勺。
認錯人了?不會呀,我看過照片了,看過好多好多次了,買車?就這麽點錢也不夠啊!等等,如果他不是我們老大,用這麽點錢買了我的愛車,那我豈不是血虧啊!
費斌小哥恍然大悟,奔跑著追了上去,“喂!喂!喂!”
向陽看著旁邊捏著方向盤的男人,頓了好久才開口,“他認識江海,應該沒有……”
男人靜靜的說道,“我答應過你的,那些你不喜歡的事情,我再也不幹了”
向陽沒有說話了,扭頭默默的看向了窗外。
俄羅斯國土廣袤,大部分麵積都位於亞寒帶,這裏的景致與位於亞熱帶的濱城非常不一樣。
許是到了冬季,天都是白色的,像是醞釀著一場能覆蓋整個世界的大雪,道路很空曠,沒有什麽車也沒有什麽人,路邊都是成片成片的針葉林,光禿禿的,看著就缺少了些許生機。
車開了一整個下午,向陽迷迷蒙蒙的睡了一覺。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們在一棟破舊的木頭房子裏。
向夜端了一碗熱騰騰的粥過來,“這是江海給我們找的地方,時間太緊迫了,他還沒來得及修整布置好,你再堅持一個晚上,我明天修一下房子,買一些家具來,再把外麵那片空地開墾出來”
女孩沒有說完,吃完了碗裏的東西,翻了個身,又繼續睡了。
是在海上飄了太久,又或者是這裏的天氣太冷了,她好像怎麽都睡不醒。
夜半黎明,朔風夾雜著細小的砂礫拍打著的窗戶,一雙冰涼的手一寸一寸撫摸著她胸口那道凹凸不平的疤痕,“你就是仗著我喜歡你……你告訴我,你還要我怎麽辦啊……”
次日,向陽是被大卡車發動機的聲音吵醒的,她扒開了身上厚厚的軍大衣,眯著眼睛往窗戶外麵看了眼。
大卡車是跟著向夜昨日剛買的那輛吉普來的,滿滿一車都是木材、沙發、桌子、電視機等家具,還有個巨大的相框,是他們在普吉島拍的婚紗照,和濱城別墅裏的那個一模一樣,卻比那個大多了。
“我們來之前就說好的,一千塊,負責搬到我家裏去,現在又要加錢?坐地起價?”他刮了胡子,這張臉又如從前一般斯文儒雅了。
向夜看著擺了滿地的家具,雙手插著腰表示了自己的不滿,可對麵似乎在欺負他生得瘦小,“你這東西這麽多,我們得搬到什麽時候去,至少要再加一千塊,否則免談!”
男人長舒了一口氣,“行吧,我自己搬”
卡車上的那兩個大漢嗤了一聲,“窮鬼!”
向夜橫了橫眼睛,像狼一樣看了他們一眼,他們哽咽了一下,立馬驅車離開了。
他先將那個巨大的相框搬了進去,以免它沾到灰塵。
見她醒了,興衝衝的把買來的早餐送了過去,“醒了啊,快去洗臉,今天事情多,來不及給你做早餐了,這是我在街上買的,我嚐過了,都是你愛吃的,我先把東西搬進來,然後把房子補一補,修得漂漂亮亮的,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家的,我再出去找個簡單工作,掙錢,在過幾年,我們再要個孩子……”
他搬著東西進進出出,嘴裏還不停的絮叨,說著他以後的安排。
這些家具都很舊了,應該是在二手市場裏低價買來的。
不過東西卻很齊全,沙發、電視機、水晶燈、餐桌、床、棉被……甚至還有她最喜歡的壁爐。
他進出了幾趟就大汗淋漓了,直接脫了上衣,光著膀子。
那個相框好大啊,占了滿滿一整麵的牆。
他穿著白色的西裝,她穿著長長的婚紗,蔚藍的大海邊,夕陽西下,沙子都被染成了金色,她們大笑著高舉著手裏的白玫瑰,像是在向整個世界宣告,他們是最幸福的情侶。
“早知道江海不能跟過來,我就應該先回趟家的,至少把你親手做的那串風鈴拿上,那是你最喜歡的東西了,那些手表鑽石隨便帶一點過來,也都能賣點錢,夠我們撐一段時間了,不過你也別擔心,等我安置好這裏,出去找一個工作,我們的生活肯定會慢慢好起來的”
他一邊說一邊仔仔細細的擦著那個巨大的相框,生怕它染上了一丁點的汙漬。
向陽悶了一整天了,順著他的話隨意的問了一句,“江海為什麽沒有跟過來啊?”
背對著她擦相框的男人頓了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