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具是很好搬的,但是修房子可是個技術活啊,向夜從天亮忙到天黑都沒能把新買的木板釘到漏風漏雨的地方去,反而還破壞了不少房屋原來的結構主體,沒有辦法了,他隻能去請教一下專業的人。

於是,這一連兩三日都忙著潛心鑽研木匠的活兒。

好不容易蓋好了房子,他又將旁邊的一塊空地開墾了出來,說也是請教了附近種莊稼的人,在冬日裏開墾出來,明年春天正好可以播種,經過一個夏季的栽培,到秋天就可以豐收了。

他屋裏屋後的忙著,也不忘了陪她聊天,大抵都是在說種什麽種類的農作物比較好。

向陽大多數時候都是沉著臉默不作聲,偶爾才與他搭一搭話。

在一眾嘮家常的閑聊中,她也問到了幾個關鍵性的問題。

“你不是說,你是在金三角長大的嗎?你跟我講的故事裏,你都是靠販毒發家的,並沒有提到你在俄羅斯還有這麽大的軍火生意啊,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在俄羅斯賣軍火的?”

男人鋸著木頭嗬嗬的笑著,“來到濱城之後吧,是沈……”

想到那個人,他心髒的某個地方微微顫抖了一下,還是說出了他的名字,“沈君說的,要想徹底擺脫刑明,就得找一個境內情況複雜,黑暗勢力猖獗的國家落地生根,因為跨國執法的流程很繁瑣,各種勢力交錯警察想查也無從查起,如果我能將大本營移到這裏,就沒有人能把我怎麽樣了”

“我們這種毒梟,一般都是有建立武裝的,和各種軍火接觸的機會很多,俄羅斯這邊市場很大,就順便試了試,隻可惜隻賣過幾單,這邊的地頭蛇太厲害了,我們很難擠進來,原本打算過幾年,等這邊發展得好一點再來的,沒想到出了這種事”

原來是這樣,還記得刑明第一次見我的時候,給我的就是他在俄羅斯賣軍火的照片,就是因為他沒有處理幹淨,才被警方拍到了證據,名正言順的立了案。

他在俄羅斯早就有了勢力,這次逃過來才會這麽順利,連警察都能避過,可是……

向陽皺了皺眉頭,繼續問道,“我看那個叫小費的應該是你們的人吧,他們為什麽隻認江海,不認你啊?”

提到這個,男人略微停了停手裏的活兒,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江海為了替我頂罪,給我一個幹淨的身份,切斷了我與這邊所有人的聯係,我們這次行動,他隻安排了一個人來接我們,也就是那個叫費斌的,隻有他見過我的照片,放心,隻要我不理他,沒有人會來打擾我們的”

也就是說,現在的向夜,沒有武裝,沒有人,還把唯一的配槍給了我……

隻要我,隻要我,隻要我……

想到這個,向陽就回過頭,不再看他了。

入夜了,不知道是不是外麵寒冷加劇了的緣故,女孩躺在**怎麽都睡不著覺。

他就躺在她身邊,和她小時候一樣,裹在同一條棉被裏,興致勃勃的同她講述著以後的日子。

她實在聽得有些煩了,索性就閉上了眼,他以為她睡了,也就不再打擾她了。

刑明,刑明,我該怎麽辦啊?你會來找我的是嗎?你肯定能找到我的,對嗎?

她閉著眼睛一夜無眠,但能感受到身旁的男人起床起得很早。

“小陽!下雪了!快出來看看!真的下雪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這麽大的雪”

聽到他的呼喊,女孩起了床,推開了門。

鵝毛般的大雪從穹頂之下輕飄飄的往下飛,針葉林都是掛不住雪的,隻會沿著樹丫一層一層的往上累積,堆著厚厚的白色,從樹梢到樹腳,從天空到大地,季節孕育的精靈用純潔的白裝飾了整個世界。

他就站在哪裏,那輛軍綠色吉普車的邊上,穿著灰色的外套,張開雙臂,看著天,開心得像個孩子。

任憑白色的冰晶落到自己的頭發上,肩膀上。

雪一直下到晌午十分都沒有停,地麵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了。

他又出去了,滾了幾個大雪球,堆了兩個大雪人。

他的衣服很單薄,時不時搓搓手,往手心裏哈一口熱氣。

造物主既然給了他這麽幹淨的臉,又為何要讓他走那麽肮髒的路!

他喜歡雪,喜歡在一所簡簡單單的房子裏,種一些簡簡單單的莊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簡簡單單的過完這一生,可是我不想這樣,一點也不想這樣。

這不是我想過的日子,也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要把溫暖的光帶到每一處黑暗的角落,要以成為英雄為信仰。

我既然是帶著陽光而來的,就應該要發光發熱,就應該要去拯救更多的人,就和刑明一樣,就和埋葬在烈士墓園裏那些錚錚鐵骨一樣。

“小陽,你來看,好不好看?”

他是第一次堆雪人,直到日暮了才完成,一邊招呼著門邊的女孩過來看,一邊給自己的作品添加上眼睛鼻子和嘴巴,“我還以為堆雪人很簡單呢,沒想到這麽難啊,不過這地方經常下雪,以後多多練習就好了,等我們以後有了孩子……”

刺啦——一個激烈的刹車聲打斷了他的話。

費斌從破舊的二手車上下來,指著他的臉罵罵咧咧的,“是你,是你,就是你!好小子!敢忽悠我的車是吧!你不知道爺爺我混哪條道的嗎?知道我們老大是誰嗎!說出來膽都給你嚇破!”

向夜無語的回過了頭,繼續裝飾著自己的雪人,“那你倒說說,看看我會不會嚇破?”

“我們老大,那可是混金三角的,金三角你知道嗎?那地方可都是大毒梟,我們老大,可是那一片響當當的人物,沒有人敢惹!我們老大在俄羅斯也是有人的,火力可以炸掉一個排,你快點把我的車還給我啊!那車是我專門買了去接我們老大的!我們老大要是生氣來,很恐怖的!”

倚在門邊的女孩被他這番滑稽的模樣逗得笑出了聲。

向夜抬頭看了向陽一眼,又慢慢回過頭,終於認認真真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這個傳說中的小弟,“費斌?你和你的名字真的挺配的,確實廢”

費斌小哥被他這個眼神看得有些發毛了,“你你你……你說誰廢啊,我我我……快把車還給我”

不知所措之下,居然還顫抖著掏出了槍,顫顫巍巍對準了他,“看……我有槍的啊,你不還給我,我就開槍了,我槍法可好了!”

見到這個玩意兒,向陽反射性的緊張了,“喂!”

她快步跑了過去,勸了這個叫費斌的人一句,“你第一眼就把他認成了你們老大,現在就不在確認確認了嗎?還要拿槍對著他?”

“確認,我確認個屁啊,是我眼瞎才認錯人了!這個小弱雞怎麽可能會是我們心黑手毒的老大!長得有八分相似已經是他的幸運了,再說了,如果我們老大來了,怎麽可能會不跟我走,有誰會放著有權有勢的黑老大不做,跑到這裏來堆雪人啊!快把車還給我,不然我真的開槍了!”

“來,你開……”向夜將向陽拉到了一邊。

“你不要以為我不敢啊?”小廢物拿槍的手都在發抖。

“你敢你就開啊”

“我……我……我……”

“來啊?不想要車了?”

“我開就開!”

“啪”的一聲,子彈射了過去,向夜立刻拉了旁邊的女孩一把。

子彈略過向陽的頭頂,“轟”的一聲,堆了大半天的雪人被炸了個粉碎,向夜回頭看了一眼,氣不一出來,一個箭步上去,反手一個擒拿將他手裏的槍奪了過來,踢了一下他的膝蓋,用槍管抵住了他的頭。

“你找死啊!我讓你開槍,有沒有讓你對著我的女人開!”

費斌小弟已經嚇得瑟瑟發抖,麵如土色了,“大哥,大哥,大哥,錯了,錯了,錯了,我是想打中那個雪人嚇唬嚇唬你,我是槍法不太好才打偏了,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錯了,別殺我,你可千萬別殺我,我好不容易才成為□□的,就指望這次見了老大一炮而紅了……”

向夜回頭看了站在旁邊的女孩一眼,把槍扔在了地上,放開了他,女孩才狠狠的鬆了口氣。

費斌小弟連滾帶爬的撿起了自己的寶貝槍,順帶撿起了地上的一張卡,“這個……這是你的啊?這是銀行卡啊?你有錢,你有錢你還搶我的車幹什麽!你就用這個來抵債吧!”

男人站在他麵前,靜靜的伸出了手。

三秒鍾,費斌小弟看著他的臉色,不情不願的把卡放在了他手上。

向夜指了指停在旁邊的吉普,“這張卡不能動,否則會有危險,車你開走,不要再來煩我了”

“哎哎哎……”費斌小弟連忙追上了他,還自作主張的幫他滾起了雪球,和他一起重新修雪人,“我看你這個人挺講道理,也不像是什麽壞人,並且身手還不錯,肯定是練家子,要不你教我兩招吧,那車就當是我付的學費,你是不知道,我剛加入□□,他們好多人欺負我,就是因為我……”

“滾蛋”向夜一邊捏著雪球,一邊輕聲說道說道。

“別介啊,我看你也挺窮的,連像樣點的家具都買不起,還娶了個這麽如花似玉的老婆,越漂亮的老婆越敗家你知不知道,以後生了孩子,這一家子可都是要靠你養活的,小孩子出生就得喝奶粉,以後還得上學,要是男孩還得娶媳婦兒……”

向夜站直了身體,靜靜的看著他,三秒鍾之後,費斌小弟淡淡的舉起了自己的雙手,“好了,我滾蛋就是了,不打擾你了,俄羅斯這地方大,沒有車哪裏都去不了,我那輛吉普是為了接老大新買的,真的不能給你,那輛二手車就留給你吧,多謝手下留情,後會有期,大哥!”

送走了這個小話癆,男人又蹲在雪地裏重新壘起了雪人。

而向陽,在聽到他說那張卡動了會有危險之後,就愣在了原地,思考另一件事情。

沈君在進監獄之前,八十億賣了沈氏地產,這筆錢是合法財產,並沒有被凍結,收款的賬戶早就查出來了是澳門一個賭場的賬戶,警方為了找向夜,一直都在監控這個賬戶。

所以他才會說這張卡不能動,動了就會有危險,也就是說,這筆錢隻要花了,那……

“在想什麽?”男人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斷了她的思緒,女孩露出了一個極不自然的笑容,“沒有想什麽,就是覺得像他這種人居然都能跟著你混……嗬嗬嗬嗬……還挺好玩的……”

“是啊,也不知道江海是怎麽招人的,不會是收了錢吧”

“沈君,不,哥哥,天冷了,我想買新衣服了”

“好啊,明天我們去逛街”他淡淡的笑著,將胡蘿卜做的鼻子插在了雪人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