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城警方與俄羅斯符拉迪沃斯托克港警方取得了聯係,確定了聯合行動之後,這幾日會議室裏的跨國連線就沒有斷過,尤其是刑明從拘留室裏出來,接手了這次行動。

日前,符拉迪沃斯托克港警方根據他們提供的信息,對向夜在當地的勢力進行了掃**,行動的結果他們也在按照合作流程向濱城警方匯報。

會議室裏的白熾燈亮了一個晚上,牆上大屏幕裏符拉迪沃斯托克港警方負責人一張一張的和他們展示著抓捕到的嫌疑人照片,刑明看了一晚上,實在是疲倦了,揉了揉太陽穴靠在了椅子上。

“行了,斯米爾諾夫警官,你們抓到的人裏麵,沒有一個是我們要的,而且,根據我們的經驗,你們這種常規模式的大規模抓捕行動,根本不可能抓到他,我們請求帶隊入境執法”

聽到翻譯官那邊說的入境執法,大屏幕裏長著大胡子的斯米爾諾夫警官立刻就激動了,“不,不,不,刑警官,符拉迪沃斯托克港是我們的領土,我們答應將犯罪嫌疑人抓獲之後移交你們處理,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如果讓你們出警過來,實在不符合國際法規定”

“那我們出動中方國際刑警?走國際流程如何?”刑明下意識提了個意見,對方愣了一下,繼續說道,“這個……理論上來說是可以,但我要請示一下上級……”

請示,請示,又是請示!刑明拉著臉重重的敲了下桌子。

旁邊的張凜見他臉色不好了,生怕影響到合作關係,連忙將話筒拉了過來。

“不好意思,斯米爾諾夫警官,刑警官這幾日不眠不休,情緒不太好,不管怎麽說,還是非常感謝你們的幫助,我們會盡快提出申請出動國際刑警入境執法,也希望您那邊請示上級,盡量配合我們行動,我們保證除了該嫌疑犯不會侵犯符拉迪沃斯托克港內任何勢力”

大屏幕裏的人應了一聲,雙方略微常規的寒暄了幾句就掛斷了。

他喝了口水,看了看旁邊沉著臉的男人,“行了,國際行動,不都這樣嗎?尤其是像俄羅斯這種勢力複雜的國家,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們不會那麽輕易答應的,向夜估計也是預想到了,才把大本營轉移了過去,等走了國際刑警的流程,我們在跟著他們過去,也是一樣的”

“老大!”餘臨臉色慘白,推門而入,“我們的公共郵箱裏剛剛收到一份視頻,來自於符拉迪沃斯托克港,具體位置不明”

聽到這個位置,刑明立刻打開筆記本,餘臨還沒來得及阻止,他就按了播放鍵。

張凜瞟了一眼立刻回過了頭,刑明鐵青著臉,蹭的一下合上了電腦,“都刪了!”

餘臨道,“除了您郵箱裏的,我已經都讓人處理了”

男人七竅生煙的喝了口水,再也忍不住了,站起來匆匆往外走,“阿凜,這裏就交給你了,國際刑警落地符拉迪沃斯托克港後,立刻與我聯係”

雪下了整整兩周了,俄羅斯的針葉林到了最美的時候,一望無際直挺挺的樹幹,每一個枝丫上都累著厚厚的白雪,遠遠的看上去,就像一座座晶瑩剔透的玲瓏寶塔。

這座小木屋的主人已經兩三日沒出過門了,門口的積雪連腳印都沒有,成片成片純白的顏色落滿了屋頂、車頂和門前。

唯一與這粉妝玉砌的景色不符的是,小木屋前麵拷著一個男人,他臉色蒼白,連嘴唇都沒有血色,他臉色蒼白,靠在門框邊,眼皮若開若合,殷紅的血從腿上流出來,溢得門檻上都是。

有的已經凝固了,有的還是新鮮的,那四五小隻雪橇犬圍在門前砸吧砸吧的舔舐著。

不遠處正在堆雪人的女孩往這邊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後的男人很快就注意到了,“不專心啊,我都告訴你了,雪人的鼻子要挖得深一點,要不然胡蘿卜放不進去的,算了,我來幫幫你……”

他捏著她冰涼的手,一起給已經堆好的雪人畫起了五官。

“小陽,你知道嗎?小時候,我沒有錢給你買芭比娃娃,你看見其他的小朋友玩,你明明很喜歡很喜歡,卻非要裝作討厭的樣子給我看,說買來的娃娃有什麽好玩的,自己捏的才有意思,於是,和泥巴,捏泥巴人,就成為了你小時候最常玩兒的遊戲”

“你不僅自己喜歡玩兒,還喜歡拉著我一起玩兒,隻要看見我有空,就不讓我走,拉著我一起蹲在門口捏泥巴娃娃,說一個是我,另一個就是你,還有一些小個子就是我們的孩子,一些更小更小的個子就是我們孩子的孩子……”

“其實你從來沒有變過,我知道的,你從來沒有變過,就像那天,我知道你很喜歡很喜歡櫥窗裏的那枚鑽石戒指,也知道你很喜歡很喜歡你身上的這件紅色大衣,但是你知道我沒有那麽多錢,還是像從前一樣裝作不喜歡的樣子和我說不要也沒關係”

“你還是和從前一樣的,和從前一樣愛我,心疼我,隻要我們好好的在一塊兒,我不做你不喜歡的事情,你也不要做我不喜歡的事情,我們一定會很幸福很幸福的,你會慢慢的記起從前,等風聲過了,我們再回一趟黑巷,看看我們以前住的地方,你會記起來的,一定會記起來的,從生到死,我們都不分開”

他的聲音還是和從前一樣,像是潤了水,輕輕柔柔的,好像昨天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可是不一樣的,真的不一樣的,兒時稚語,發乎真心,可上次,上次……

上次是她故意的,她隻是想讓他在為難之際,拿出沈君給他的錢,可她哪裏能想到,他還有那麽硬的骨頭,寧願到鬥武場那種地方,以身體為賭注,打架供人取樂,都不願意動裏麵的錢。

也許微微動了惻隱,但惻隱隻是惻隱……

記不起來的,真的記不起來的,兒時的那顆子彈打掉了她的記憶,也給他們畫了一條黑白分明的線。

黑巷她也早就回去過了,看到了他們曾經住的地方,摸過了他們曾經生活的痕跡,可是記不起來,就是記不起來,老天爺要拯救一個人,就會把那些染上泥的東西完完全全的抹掉。

也許她想要記起來,這隻是出於良心的愧疚,僅僅隻是愧疚罷了……

堆了一上午的雪人終於完工了,胡蘿卜做的鼻子,西紅柿做的眼睛,枯樹枝做的嘴吧,上麵還蓋了個鐵桶當做帽子,手裏麵拿著一個掃把,全身晶瑩剔透的。

“你看,這不就堆好了嗎?果然,有了我們家小陽的幫忙,堆雪人都快了很多,多好看啊”

女孩自始至終都麵無表情,一句話都沒有說,男人去散發著淡淡的微笑,捏著她冰冷的手,將她轉了過來,“怎麽了?不開心啊?是不是悶在家裏無聊了,哥哥帶你出去逛一逛好不好?”

他說的出去逛,自然是讓那四小隻拉著雪橇出去玩。

蒼茫的大雪地裏,寒風從耳畔呼嘯而過,他雙耳凍得通紅,卻將懷裏女孩的大衣領拉得高了一些,捂得緊緊的,不讓一絲涼意從她脖子裏鑽出去。

極限的速度像是打開了塵封多日的情緒,他在笑,笑得很開心,像是個什麽煩惱都沒有孩子,但是她卻依舊淡然著,沉默著,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回來的時候,他覺得她要凍僵了,是抱著她進去的。

踢了踢門口那人的腿,“哎!腳收一收,別讓你的血把我這兒的雪給染紅了”

他將她放在了床前,細細的捧著她的雙手,搓了搓,哈了口熱氣,“很冷吧,小陽,哥哥給你去熱一碗雞湯,等著啊……”

不到十分鍾,他就端著熱好的雞湯過來了,“來,先吃點東西”

她看著他的眼睛,“你先給他吃,他在外麵會凍死的”

男人沉了沉眼睛,將碗放到了一邊,走到廚房裏拿了兩條幹麵包,扔到了費斌麵前。

回到房間裏的時候他看見桌子上的碗已經空了,欣慰的笑了笑,坐了過去,“這樣才乖嘛,頭發怎麽亂了,肯定是方才風太大了,吹的吧,哥哥幫你梳一梳吧……”

他那了梳子過來,順著長長的發絲一寸一寸的往下麵順。

“以前在沙塔村的時候,聽江叔說,在古代,丈夫如果經常幫妻子梳頭,那他們就會舉案齊眉,天長地久,白頭到老的,你十八歲,我二十五歲,我們都還這麽年輕,要白頭到老,肯定還能在一起很長很長時間的,不過俄羅斯的雪這麽大,我們住在這裏,每天淋一場雪,也是一樣的”

“是我送你去的大學,念的文學係,你的課本上不是有句詩是這麽說的嗎?他朝若是同淋雪,也算此生共白頭,這裏沒有我討厭的東西,也沒有你討厭的東西,我們就在這個地方,好好的生活一輩子,不是也挺好的嗎?”

“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我可以用下輩子去還,這輩子,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好嗎?你嫌我沒有文化,我就去多看幾本書,你嫌棄我暴力,我就再也不殺人再也不打架了,你嫌棄我自私狹隘沒有憐憫之心,那我就從明天開始,和你一樣,成為一個善良的人”

“我們一起開墾荒地,我們一起種蔬菜去集市上賣,我們一起捐錢,我們一起修路,我們一起救助路邊的乞丐,我們一起去孤兒院和孩子們玩,我們一起去養老院和爺爺奶奶們聊天,等我們有了孩子,我們也可以告訴他,他的父親以前別無選擇,隻能當個壞人,但是以後他也想光明正大的活在陽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