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骨子裏都是畜生,像狼一樣的畜生,但同時,狼也是草原上最高貴的種族,也是動物園裏唯一馴服不了的物種,沈君太像它了,實在太像它了。

白色的皮毛裹著他們威嚴高潔的靈魂,熠熠的眼珠閃著他們紳士優雅的光。

月圓之夜,行走在高山之巔,他們仰天一嘯,仿佛就是主宰。

但隻要他們餓了,隻要他們抓到了獵物,骨子裏的獸性爆發,狼皮染血,露出鋒利的獠牙。

他們喜歡將獵物的皮毛撕扯的一寸不剩,牢牢的按在自己的爪子下,啃噬,撕咬。

獸性爆發,在獵物身體的每一寸地方都留下痕跡,打上標記。

女孩從被子裏鑽出來,麵色蒼白,脖子上都是青青腫腫的痕跡,但她還是強打著力氣,慢慢摸到了手機,彎著嘴角笑著,躺在男人身邊,哢嚓一聲,拍了張近景照。

這細碎的聲音,讓閉目養神的男人睜開了眼睛,捏住了她的胳膊。

沈君虎視眈眈的盯著她,恨不得把她給生吞活剝了。

玫瑰小姐倒也不怕他,“幹嘛?想讓我刪掉啊,拿錢……”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下了床,還撿起來床邊的衣裳,穿在了身上,“江海!”

這一地狼藉,江海進來,眼睛都不敢看別處,立刻低下了頭,“君哥,都準備好了,十分鍾之後可以引爆炸彈,快艇就在外麵,隨時可以出發”

女孩的腦袋轟的一下炸開了,一片空白。

炸彈?他竟然想炸船!沈君比她想象的要可怕多了。

冷興那幫廢物,還說搜查了船上所有的地方,竟然連炸彈都沒有找出來!也是,這艘遊輪原本就是他的,想藏個東西還不容易嗎?而且那都是一幫小混混,上了豪華遊輪就都隻顧著吃喝玩樂了。

他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什麽談判分地盤都是假的,他隻是想找個借口引他們上船罷了!也是故意讓冷興與鬆橫帶那麽多人,帶那麽多武器,來得越多他就越高興,因為他一早就計劃好了。

隻要船進了公海,他就引爆這艘遊輪,如果不是我的出現稍稍引起了他的注意,這艘豪華遊輪早就屍陳太平洋了,這七天,他隻是有了興趣和我玩了場莫名奇妙的遊戲。

他們所有人,他從一開始就一個都沒打算放過,濱城所有的地盤,他從一開始就全都想要,這船上至少有一千多人啊,真是個魔鬼!

“看在伺候過我的份上,自己動手吧,還可以留個全屍……”沈君將自己隨身攜帶的槍扔給了她,看都不想看她一眼了。

女孩不知所措的咬了下嘴唇,她是真的慌了……但很快就收起了慌亂無措的眼神。

裹著被子朝著他爬了過去,跪在**,拉著他的手,仰著頭,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他,“哥哥,不要這樣嘛,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小狐狸,又來這招!”沈君回頭就狠狠的捏住了她的臉,恨不得將她眼角下的那顆淚痣剜下來,“與她有八分相似,已經是你的幸運了,現在你沒有機會了!”

他拿起冰冷的槍管抵在了她的眉心,“你還在騙我,對嗎?”

居高臨下的,沈君很自然的就瞟到了她的心口,心髒拿處那塊結痂的傷疤。

那是……槍傷……

是那顆銀色的子彈,穿過淋漓的大雨,呼嘯而起,衝進了她的心髒,女孩滿身是血,趴在雨地裏,一寸一寸的向他爬過來,“哥哥……哥哥……不要丟下我好不好,不要丟下我,哥哥……”

他愣著不動了,手抖了一下,腦子裏亂成了一團麻,眼尾都紅了。

江海壯著膽子提醒了他一句,“君哥,定時炸彈,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他紅著眼睛大吼了一聲,“轉過去!”

江海嚇了一跳,連忙背過了身。

女孩對他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不明所以,還沒來得及問什麽,沈君撿起地上的衣服裹住了她,朝著她的後頸一下將她拍暈,橫抱著離開了這裏。

**的被子滑落了下來,他回頭看了一眼,床單上滿滿的都是鮮紅的血。

疼,好疼啊……後頸疼,脖子疼,胸口疼,腿疼,還有……還有那個地方……疼……

向陽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了,好長好長時間,明明恢複了意識,但就是沒有力氣睜開眼睛,就隻有這一個感覺,疼……好疼啊……連接著身體的每一處關節都像是生了鏽。

耳朵裏轟鳴著,那一聲震天滅地的爆炸,層層疊疊,湧上來的海風,海浪……

那個男人精致斯文的臉,那把抵在眉心冰冷的槍,意識交織著,彌漫著,直到她有力氣把撐了起來。

沈君,混蛋,長得一臉書生樣,你他媽就是個畜生!

向陽第一時間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這裏很小,四處都彌漫著鐵鏽的味道,床挨著窗戶,窗子外麵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床邊有一張破舊的沙發,對麵的牆上掛了看不出牌子的電視機。

牆皮都有些掉了,應該是岸邊一個破舊的小旅館吧。

她扶著腰,強忍著疼痛下了床,到簡陋的衛生間洗了個臉。

水珠順著臉龐一顆一顆的滴到洗手台裏,向陽清醒了不少,她抬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努力回憶著在遊輪上最後的情景。

沈氏地產總裁沈君,毒販,軍火販子,殺人犯!罪大惡極,罪無可恕,十條命都不夠斃的!像他這種人不信任每一個主動接近他的人,即便我偽裝得再好,他什麽也查不到,他也不信任。

但是……他為什麽沒有殺我?為什麽沒有殺我?這是哪兒?是哪兒……

門口突然傳來了響動,向陽反射性的抬了抬眼睛,扯下了旁邊的毛巾,擰成了一根繩子,迅速躲在了門後,死死的盯著門口,看著門把手在微微轉動,看著門縫慢慢的開了一個口……

她三步並做兩步衝了上去,卻被一隻雄厚有力的手截住了,“是我”

向陽這才鬆了一口氣,刑明看了她一眼,坐在沙發上按開了電視。

電視上播放的是濱城這三天出的最大的一樁新聞。

據了解,三日前在公海上爆炸的遊輪叫做海豚號,是沈氏地產總裁沈君的私人遊輪,此次出海旅行是為了答謝他九百多位合作夥伴,據沈氏地產所言,海豚號爆炸的原因是由於發動機年久失修,遊輪上總計約摸一千人全部遇難,事件發生之時,沈氏地產總裁沈君正與助理江海乘快艇海釣,幸免於難。

無數記者的話筒懟到了沈君的臉上,“沈總,您說兩句,沈總……”

他穿著墨綠色的西裝,戴著金色邊框的眼鏡,左手的無名指上還戴了一枚銀白色的戒指。

他臉上掛著微微的笑容,不徐不疾的回答著記者的問話,“我代表沈氏地產對此次公海遇難者致以誠摯的歉意,我們會負責遇難者家屬所有的賠償,感謝老天爺沒有把我帶走,給了我重新活一次的機會,還把我最珍貴的東西又送到了我身邊”

呸!衣冠禽獸,賠償你媽!

刑明關掉了電視,把遙控器甩在了茶幾上,靜靜的開了口,“炸掉一艘吃水量十六萬噸的遊輪,至少需要一個T以上的炸藥,而我培養的警察和一個T的炸藥朝夕相處了七個日夜,卻沒有絲毫察覺,你是幹什麽吃的!”

向陽低了低頭,“對不起,我沒有想到他會這麽狠,竟然一個都不放過”

刑明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的責難她,“冷興與鬆橫的所有人都屍陳大海了,這群人作惡多端也死有餘辜,用不著可惜,但現在整個濱城地下市場就都歸沈君所有了,我們的行動會更加困難,他在濱城戒備森嚴,你耳朵裏植入的竊聽器已經取出來了,行動繼續,找到證據,嗯?”

“怎麽找!”女孩抬起了頭,紅著眼睛怒吼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我差點被他殺了!他逼我殺人,他逼我殺人啊!他是不會相信任何主動送上門去的人的!”

“那他不是沒有殺你嗎?甚至還把你帶出來了”男人挑了挑眉毛,“很顯然,你勾引到他了,你成功了,小狐狸精……”

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情緒在,他竟然用了這四個字。

三天之前,濱城收到了海豚號爆炸的消息,他原本以為沈君會帶她一起走的,但沒想到,警方照慣例查看案發現場的時候,就看到她裹著殘破不堪的衣服躺在岸邊,滿身的血,不省人事。

他將她帶到了這處破舊的小旅館,已經三天了,她才清醒了過來。

聽他說完這些事,向陽扯著嘴角嗤笑了一聲,“這麽說,衣服是你換的?身上的藥也是你擦的?你都看到了?……嗬嗬嗬嗬嗬……他比你厲害,嗯哼……”

“你不用說這些話來氣我”男人將頭側向了一邊,“七天時間,把身體養好,想辦法接近他,行動繼續”

“刑明,你知不知道在船上發生了什麽!他逼我殺人啊!我差點被他打死了,他把我帶下了船,卻沒有把我帶走,隻是因為我伺候了他,他不想殺我,我再繼續接近他,風險會更大的!”

“他逼你殺人你為什麽不殺?”男人站直了身體,板著臉,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明明知道他是在試你,你為什麽不殺?”

“那是人命!即便他們都不是好人,我……”

“如果你接下了他的槍,把他們都殺了,你現在就應該躺在他的大豪宅裏,而不是站在這裏和我爭論行動繼續,你會有多大的風險!抓罪犯,危險越大,付出的代價就越大,我手下曾經有個臥底,在金三角抓毒販的,被逼著吸了毒,還殺了很多同事,殺兩個地下社團份子你都接受不了,你還做什麽警察?”

“我……你是覺得我付出的代價還不夠大嗎?我都……”

話說到一半,她就別過了臉,憋了回去,眼睛裏某些溫熱的**都快要溢出來了,刑明長舒了一口氣,“我早就提醒過你的,幹這行,女人要比男人難做得多,沈君沒有把你帶走,我也在多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趁這幾天,好好想想,不想幹就別幹了!”

他像是發了脾氣,摔門的力道幾乎把門框都震碎了。

蔚藍的大海翻著潔白的浪,一層一層的往岸邊湧,刑明迎著海風點了支煙。

他慢慢的從褲兜裏拿出了一張紙條,這是他找到她的時候在她手心裏看到的,上麵留了一小行字:小狐狸精,當個好警察,向陽而生吧,不要再來找我了。

男人抬了抬手,撕碎了紙條,放在了手心,任海風將他們吹到了無邊無際的大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