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開飯的時候,董強過來問我吃不吃,我說不吃。董強就說:“行!你算是拎得清(海港話,就是明白事理的意思)。”

我開始還沒明白他為什麽說我拎得清,後來時間長了我漸漸懂了裏麵的一些規矩。比如不小心被關jin閉了,在裏麵被關jin閉是難免的,整天和一群“壞人”吃住在一起,沒有she頭不碰牙的時候,關了jin閉一般懂事兒的就不吃不喝,實在忍不住了就少吃一點,因為那個該死的卡迪拉克一坐上去,不到jin閉期滿就不能打開,吃飯、拉尿都真的就要兩位勞動伺候了。所以不吃不喝不拉不尿最好,董強問我我說不吃,這就是拎得清的表現。

可是,可是早飯就沒吃,中飯又不吃,真的很餓呀!無奈我yao牙挺著,餓還在其次,主要是坐在上麵實在太難受了,身上哪裏都不對勁兒,真是求生不得yu死不能!

董強和張揚兩個中午收拾完了,就過來陪我,他們躲在jin閉室一進門的兩個邊角處抽煙,我抬頭看看門口正上方的探頭,下麵兩個門角正好是探頭的死角。

盡管裏麵是明令不許抽煙的,但是牛人總有辦法搞到香煙。

我就看著他們兩個,他們一人一個旮旯蹲在那裏吞雲吐霧。董強抬頭對我說:“新戶頭,你叫個啥名字?”

“我叫王輝。”我說。

“王輝,你是新來的,以前進來過沒有?”

“沒有,大姑娘上轎頭一回!”我回答道。

“啊,那你要小心了,這裏大多都是老官司,他們都壞!”董強說。

“嘿嘿,這裏就我們董哥是好人。”旁邊的張揚笑嘻嘻地說道。

董強不置可否地笑笑說:“要是覺得自己的案子不大,判不長,有些事忍忍就算球了!對了,你什麽案子?”

“我、我是入室搶劫。”我說道。

“我靠!截棍了(海港話,厲害或者程度嚴重的意思)!拿刀沒?傷人沒?”董強問道。

我低頭無語。董強接著說:“入室搶劫最少十年起步!你小子有的蹲了!要是再有點後果什麽的,那就奔三大刑去了,不過看你進來沒砸上鐐子,估計沒什麽大事。”

“董哥,你怎麽知道這個要判最少十年啊?”我好奇地問道。

“嗨!明白什麽叫久病成醫不?我老董今年五十六了,在裏麵呆了二十多年!幾乎是裏麵一天外麵一天!我什麽案子什麽人沒見過?入室搶劫最少十年起步!”董強拍著xiong脯唾沫橫飛地說道。

“伊是老官司!”董強對麵的張揚對我說道。

“是嗎?好怕怕呀!我還是持槍入室,還綁了人,涉案金額上千萬,算不算有後果啊?”我故作誇張地說道。

董強抽完了最後一口煙,站起來看著我,半天才搖搖說:“就你?小白臉一個,你吹牛!你能幹下那大的事體(海港話,事情)?”

我嘿嘿笑了,說道:“我是說比如要是這樣會判多少?”

“你說的這種情況,無期是跑不了的!”董強很自信地點點頭。

“哇塞!那我不是要把牢底坐穿呀!***!老子不幹了!”我聊著聊著忘了自己是坐在卡迪拉克上,一使勁才覺自己動不了。

“切!弄的跟真的似的,不跟你吹了,你呆膩了就背背監規吧,回房間也得過這一關,就這個,你看得到吧?”董強說著指了指門旁邊牆上的兩塊白牌子。

其實我早就看到了,牢門的一左一右分別掛了兩塊笑白牌,一個上麵寫著“看守所羈押人員義務”,一個上麵寫著“看守所羈押人員權利”,下麵都有若幹條條款。

董強和張揚過完煙癮出去了,我百無聊賴地坐著,慢慢的竟有些困了,就低下頭打起盹來。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我被一陣槍兵敲鐵門的聲音吵醒了。

“擦拿!你小子是個老官司吧!說你是初犯鬼才相信!”是那個陳國慶管教。

“啊!怎麽了?陳管教?”我抬起頭迷迷糊糊地看著他。

“董強,過來!給他打開!”陳管教沒理我扭頭大喊一聲。

大勞動和小勞動聞聲都跑過來了,董強說:“陳管教?怎麽啦?”

“什麽他ma怎麽了?叫你給他打開,他承辦來了,提審!擦拿第一天就來提審,什麽案子這麽急?”陳管教嘟嘟囔囔地站在門口,看著董強張揚給我解開手臂和腿上的皮帶扣。

我感覺自己站不起來了,兩條腿麻得沒有一點知覺。

“快點走兩步,走兩步就好了!”陳管教伸手拉了我一把,我一個趔趄差點趴下。

“不行不行!我動不了!”我伸手緊緊抓住陳管教的衣袖才沒有倒下去,兩個勞動趕緊左右上來架住我。

“給他蹲幾下,快點,那邊提審室人家等著呐!”陳管教用力甩掉我的手對兩個勞動說道。

兩個勞動不容分說,一邊一個架起我的左右胳膊,向上一提再用力向下一蹲,餓地娘呀!從腳跟底下一股鑽心的疼痛一直衝到我的後腦!兩條腿的知覺一下子恢複了!(這個辦法很傷人的,腿麻了千萬別模仿這個動作)

“能走了吧?趕緊走!”陳管教在一旁催我。

我試探地走了幾步,還行,不那麽疼了,就走了出去,陳管教跟在後麵,對我說:“關jin閉的事兒別跟承辦瞎講啊!承辦要是打你你就喊我,明白不?”

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像踩在棉花上的感覺,回答道:“曉得了,陳管教,我聽你的,擦拿他們沒少打我!”

“行了,別說了,前麵右拐喊報告!”陳管教推了我一把。

“哦!”我轉過走廊的盡頭,右拐就是提審室,我站在走廊頭上的黃se警戒線外麵喊了一聲:“報告!”就蹲了下去,感覺兩條腿又是我的了。

在一個掛著預審二室的牌子的門口站著兩個我沒見過的人。

“其中一個對陳管教說:“老陳,這個就是王輝嗎?”

“是他,快過去吧,好好配合啊!”陳管教推了我一下,我連忙站起來走過去。

兩個人我在8o4特審的時候沒見過,看上去樣子挺和藹,兩個穿便衣的蓋子讓我在提審室的一張椅子上坐下,我剛一坐下,其中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就遞給我一支煙,我接了,他就給我點上,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心想,你們來得可是真及時呀,中午看董強張揚兩個抽煙把我的煙癮就勾出來了,現在正好解了我煙癮了。

兩個人一本正經地在對麵的一個審訊台子的後麵坐下。

給我點煙的中年人看了看我的臉,拿出一分文件對照著,他旁邊的那個年輕一些的從包裏拿出一個筆記本電腦,打開,對那個中年人點了點頭。

中年人看口說話了,他說:“你不用緊張,我們是海港市公安廳刑偵總隊淺水灣別墅案專案組的,我叫李明啟,他叫趙梁,從現在起,我們兩個就是你的承辦,你什麽問題嗎?你有申請回避的權利,如果你同意我們作為你得承辦,我們現在就開始好嗎?”

我一下子明白了,前幾天辦案的人不露麵是怕我提出回避的要求,哼哼!

我感到很氣憤!我就一口接一口地吸煙,用仇恨的目光盯著兩個蓋子看,我已經拿定了主意,我就是一言不,你們能把我怎麽樣?!

“你不說話就代表默許了,那我們就開始!”李明啟說道。

李明啟看我依然沒有反應,就接著問道:“姓名?”

我低下頭,最後吸了兩口煙pi股。

“姓名?”李明啟抬高了一點聲音。

我吧煙pi股嫻熟地彈了出去,把最後一口煙對著李明啟吐了出去。

“我再問一遍,姓名!”李明啟已經在喊了,他有些生氣了,嗬嗬,我就是要你們這些狗難受!憑什麽我就得在這裏受罪!

李明啟看我還是沒有反應,語氣緩和了一下說道:“我知道你叫王輝,也許這也不是你的真實姓名,但是你記住我今天說的話,法網恢恢,我們早晚會查出你的真實身份,我隻是希望你能夠主動配合公安機關,積極爭取主動、爭取寬大!政策已經在特審的時候給你交代得很清楚了,你這樣不配合對你自己一點好處也沒有,你明白嗎?你的態度將決定你的官司,命運掌握在你自己的手裏,希望你好自為之!”

說完他有掏出煙來,叫趙梁給我拿過來點上,我毫不客氣地接過來抽了。

他們兩個也都點上了,我們三個就大眼瞪小眼地在提審室裏幹坐著抽煙。

趙梁看了我一眼,盯著我說道:“我說兄弟,你看上去也算個聰明人,何必呐?都這步田地了,還死撐著,信不信我們零口供也能把你送進去?我們兩個今天對你夠客氣的了,你別給臉不要臉啊!信不信我現在就再把你提回8o4接著特審啊?!”

我撲哧一下差點笑了出來,怎麽蓋子都喜歡說“你信不信”啊,一個個跟shab似的,還用這麽老土的話來嚇我,看來他們是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是誰呀!哼!說出來嚇死這幫養的蓋子!

“你笑什麽啊?我在這裏就不敢動你了是吧,來你還別激我!”趙梁說著站起來,向我走了過來,在他還沒有碰到我的時候,我突然起身一頭向旁邊的牆上撞去,同時嘴裏喊道:“陳管教!救命呀!警察打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