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群看著我說道:“謝謝老大!我的案子還是不說了吧,也沒什麽好說的。”我伸手把前麵的一盆冰拉到近前,在裏麵找了一塊拳頭大小的,遞給吳群道:“行,你馬上把這塊冰吞下去,就可以不講!”

吳群看到我突然翻臉,馬上意識到了危險,連忙蹲了起來道:“對不起,老大,我說,我說!”

我笑了道:“你小子,這要是放在抗戰期間,你一準兒就是個漢奸!”

他臉紅了道:“兩碼事地。”

我拉了他坐下,笑著說道:“去年你動用了一百五十萬,具體幹什麽了?”

“借給我女朋友了,她要開一家美容院,急需鈔票(海港人幾乎從來不說‘錢’,開國語他們就說‘鈔票’,海港話就叫做‘銅鈿’‘洋佃’),我剛好有這麽個機會,就從賬上悄悄劃轉了一筆,用掛單位往來的辦法衝平了帳目。”他說道。

我看著他,說道:“那麽,後來怎麽了?你女朋友的美容院倒閉了?還是上麵查賬露餡了?”

吳群歎了口氣,又低下頭,小聲說道:“沒有,都不是,她的美容院開得老好,不然經偵也不會收回來這些錢。”

我有些疑惑地問道:“那是怎麽了?”

他抬起頭說道:“女朋友跟了一個流氓了!那流氓不許她還錢,我三番五次討要不成,沒有辦法,我,我就投案自了!”

我聽了差點暈倒,我說:“你可真夠可以的啊,看你也算是相貌堂堂、玉樹臨風的樣子,又冒了那麽大的風險為她籌集到一百五十萬,怎麽弄到最後,雞飛蛋打啊,還把自己折到裏麵來了?快點給我好好詳細講講!”

吳群開始慢慢講了他的故事,一直講到吃晚飯,聽得我有些心酸了,這是個太物資的世界了,可能我們混hei道的對這個沒有太多的感受,但是,吳群,也算是一家國有大型路橋建設集團公司的年輕白領了,他說他無法滿zu女友的物質要求,那一百五十萬,僅僅夠給她租門麵和進設備的。

吳群每月的薪水是四千多元,這在海港的年輕人當中已經算很不錯的了,但是,他的女友卻一直嫌他寒酸,天天盯著“鑽石恒久遠,一顆永流傳”的廣告逼他。喜歡浪漫溫情,喜歡西餐酒吧,喜歡高檔時裝。用吳群的話說,他一個月拚死拚活,還不夠給她在淮海路的巴黎春天買件衣服的,更不要說還要經常出入高檔酒吧、餐廳的費用了。

我說道:“你找的不是女朋友,就是個花錢的機器,可惜你又不是印鈔機!我就搞不明白了,這樣的女友你要她幹嘛?”

“我愛她,我深深地愛她,就是因為愛,我才敢去為她冒險、犯法!”吳群眼中已經含了淚水。

我說:“你腦子一定是瓦特了!那麽後來呐?怎麽又冒出來個流氓?”

他又長出了一口氣道:“那是個有錢的流氓,出手闊綽,上來就是一顆五萬塊的鑽戒,天天開著奔馳跑車去美容院接她去吃西餐。後來,我每次遠遠看到在那個美容院的門前停著那輛跑車,我就悄悄地躲開了,直到後來我聽說他們兩個一起租了公寓同ju了,我才徹底死心。於是就去找她,想跟她要回那筆錢,一方麵公司也查得很緊了,可是,我根本就無法靠近她。”

我也歎了口氣道:“也許,這樣的女孩就不值得你去愛,對了,你到底愛她什麽?”

“不知道。”他說:“我真的不知道,到現在我也無法具體說出我愛她哪一點,我愛她的一切!真正的愛情,是愛對方的全部。”

我笑了,說道:“她一定長得很漂亮,xing感尤u的那種?”

他答道:“是的,隻要你是個正常的男人,看上一眼,你就會在心裏喜歡上她!為此,我曾經不允許她和其他男人接觸,可是不行,那些有錢的流氓向蒼蠅一樣圍著她轉!”

我想起了一個香港電影的台詞:有你這樣的女朋友,我得用機關槍手榴彈才罩得住!

吳群接著說道:“後來的一天晚上,我終於在美容院的外麵等到了他們。兩個人相擁在一起,在高大的梧桐樹下熱烈地擁吻,他們珠光寶氣,他們是那麽完美的一對兒,我站在馬路對麵的樹影裏麵,呆呆傻傻地看著,仿佛那個正在熱吻中的長女孩不是我的女友,那個高大俊朗的男人也不是我的情敵,我甚至覺得,他們才是完美的一對兒!”

我不解地看著他說道:“不是說,那個男的是個流氓嗎?”

他憤憤地說道:“那個家夥就是個流氓!據說他是個hei社會的大哥,不然他哪裏有那麽多的鈔票用來搗糨糊?我聽我的女朋友說過,說是個東北的什麽hei幫裏麵的一個大哥!”

我笑了,說道:“鬧了半天你的漂亮的女朋友是奉獻給咱東北佬了!哈哈!不過我告訴你,東北人也不都是hei社會!比如我,就不是,我是玩單挑的,一個人來無影去無蹤,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幹活!”

他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道:“我看到過他帶的幾個小弟,都跟香港電影裏麵的古惑仔模樣的,有一次遇到他們,他還差點當著我女朋友的麵打我,嚇得我趕緊跑開了!”

我忍不住說道:“你還真是個麵瓜啊!算了,這樣的人你也不是人家對手,關鍵的問題是,這樣的女朋友就不值得你去冒那麽大的風險!”

他看著我說道:“不對!我隻是犯了個錯誤,我當時明明可以多弄一些錢的,弄兩百萬,給她一百五十萬,我自己留五十萬,天天陪她消費,她就不會離開我投入別人的懷抱的,都是我沒用啊!我不能給她她喜歡和需要的東西,我還有何臉麵去做她的男朋友!”

我疑惑地看著他說道:“你丫沒救了!”

旁邊正在下棋的五十多歲的老皮夾子姚阿泰抬起頭來說道:“還是俺鄉下的婆娘好,回去給他買個卡她都開心得不得了!”

我說:“下你的棋吧!下棋還聽別人講話,找打!”又對吳群說道:“那後來怎麽樣了?你就沒有在和她聯係嗎?”

“她換了手機號碼,她根本不去美容院,到了後來我幾乎找不到她!我是在掩飾不過去了,隻好投案自了。”吳群說完了,他深深陷入了痛苦之中。

我呆呆地望著窗外,仿佛看到了吳群的女友,正和那個“流氓”坐在奔馳跑車裏麵打情罵俏……

紅顏禍水啊!我問他:“那你現在還想她嗎?”

他迷茫地望向鐵窗外麵,喃喃地說道:“想,無時無刻不在想她,想得我心痛!”

我拍拍他的肩膀,我能理解這種感覺,今天上午,我不是剛剛經曆了一場情感碰撞嗎?此時此刻,我的心裏也在痛!

老馬坐了過來,看看我倆,說道:“兩個大男人愁眉苦臉地在這坐了一下午了,幹嘛?聊得不嗨呸了?吳群,你都給老大講什麽了呀?”

我說:“沒什麽?不說了,我的起來活動活動了!”我站起來,在監房裏麵走了兩圈,最後蹲在玩四國大戰的幾個家夥旁邊看了一會。

幾個家夥邊玩邊吵,我看得索然無味,又踱回去,到前麵坐下。吳群還在那裏和老馬講著他的愛情故事,我說:“你馬哥也有個情兒,人家可不像你,馬哥那個妹子才叫專一,讓馬哥教你兩招吧,別好不容易弄了個女朋友又跟了別人!”

老馬說道:“我跟咱吳群兄弟大致聊了一下,我覺得吧,這女人,你要是真的愛她,她得值得你去愛她,象這種隻是一心貪圖享樂的女人,你愛她幹嘛?到頭來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翻到把自己搭進來了,其實,你想通了就會明白了,現在這個世界是非常現實的,別去幻想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所謂純真的愛情。”

吳群說道:“現在我也想明白了,還是盡力而為吧,量入而出。”

我說:“算了,你還是沒明白!你先後麵坐會兒,自己個慢慢琢磨去吧,用管教的話講就叫做‘反省’,去吧,後麵坐會兒,我和你馬哥有話說。”

在監房裏麵,十幾個人住在一個屋子裏,其實是沒有隱si可言的,就是兩個人想要說點悄悄話都難。隻能是靠坐在一起,腦袋挨著腦袋說話。

我靠牆坐下了,吳群起身說道:“謝謝老大!”

我踢了他一腳說道:“不許叫老大!腦門想讓我當牢頭獄霸啊?不知道現在嚴打牢頭獄霸嗎,咱房間沒有老大,大夥都是兄弟,明白不?”

大家都點頭道:“明白、明白!”

老馬笑了道:“靠,你不是老大誰是老大?”

我推了他一把,笑著說:“我都沒有你歲數大,咱倆在一起,就得你是老大!哈哈!你是老大!”結果最後大家一致公認,監房裏麵歲數最大的姚阿泰為監房裏麵的老大。

這個星期天,就在大夥的嘻嘻鬧鬧中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