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警官過來伸手就是一個嘴巴,打在我身邊的常力臉上,這小子從進來到現在,挨倆嘴巴了!

那警官問我道:“你,你叫什麽名字?”

“報告警官!我叫何生!”我身ti繃直目視前方回答道。

“好!你們大家給我記住了,以後回答問題就要向何生這樣!明白嗎?!”

“明白!”一百多人終於整齊化一地答道。

“很好!就這樣,別給我一個個象沒吃飽飯樣的!全體都有了,立正!”那警官布了口令,我們立即都挺直了身子。

“報數!”

“1、2、3、4……”

報到“21”的時候,那個家夥說道:“二十一”。前麵的警官馬上打斷道:“停!記住,二十一在報數的時候要報成二一!一直到一百,一百零一報一零一,以此類推,明白了嗎?!”

“明白!”眾人一起答道。

從那第一次報數起,這“報數”就伴隨著我的整個服刑改造生涯,突然就現,自己隨時隨地都要報數,每天要報好多遍,這個後麵會慢慢提到。

報數完畢,那警官說道:“下麵分組,我點到名字的出列站到這邊……”

我和常力、劉風明都被分到同一個組,一中隊三組,每個監房都事先安排好了組長,我們三組的組長是個小個子的海港人,叫做趙啟,看上去很壞的樣子。

等我們一個組一個組的都分配好了,那個警官又說話了,他說道:“好了,我們一中隊一共十二個組,接下來大家在各組組長的帶領下進入監室,我隻強調一點,組長是警官指認的,在監組代警官行使管理職責,你們必須無條件服從各位組長的管理,不服從組長管理或者對抗組長管理的,各組組長可送交隊部嚴辦!接下來是各組長帶大家熟悉監房、分配鋪位以及講解一些基本要求的時間。各監組注意了,進監房!”

聽到進監房的命令,我們趕緊跑過去拿擺放在一邊的彩條包,趙啟在我們身後罵道:“查那!戇比樣子!不要亂,一個一個排好隊!”說著上來對幾個彎腰拿包的犯人踢了幾腳。

常力在我身邊嘟囔道:“這小子是名正言順的牢頭獄霸,人家打人有執照的。”

我笑了小聲道:“別吱聲了,少說話。”

我們三組的十一名新兵,加上那個老兵,就是組長趙啟,一共十二人,我們分兩排進入了監室,趙啟最後一個進來,我們正好奇地東張西望,趙啟在前麵一拍桌子,喝道:“在桌子兩邊對麵站好!不許自說自話!不許東張西望!都站好,不要亂動!”

我們誰也沒敢再生音,這家夥當著蓋子的麵都敢踢人,讓我想起了在看守所排頭們的所作所為,都一樣,先忍著吧,誰讓咱是新兵呐!

看著我們在條桌的兩側站成了麵對麵的兩排,趙啟說道:“這裏就是我們三組的監房了,從今天開始,一個月的新收集訓時間,我們都要在這個監房裏一起度過!新收集訓是很苦的,但是,你們算是幸運的,趕在五一之前來到這裏,五一之後,氣溫在三十度以上,那時候到十月份,都是大熱天,那個集訓是要命的苦!你們給我記住,聽話,隻要你們聽話不給我這個組長臉上mo黑,我就會讓你們好過,不然的話,這一個月,你們在我的手裏就得做好扒一層皮的準備!”

我們麵無表情,我看著對麵的六個家夥,三個中年人,三個年輕點的。常力和劉風明都站在和我一排,我心裏暗自慶幸,能有兩個東北老鄉跟我分在同一個監房。

趙啟停了一下問道:“我們組裏有沒有殘疾的?”

大家沒有人言語。他說道:“那就是沒有啦啊!別到時候再跟我說哪裏有毛病的!那麽,四十歲以上的舉手。”

我對麵的兩個舉手了,趙啟問道:“都幾歲?”

一個回答道:“我五一。”另一個答道:“我四五。”

聽著他們的答話,我一下子想起了在看守所時我鬧的那個笑話,差點沒真的笑出來。

趙啟說道:“好,那麽三十到四十之間的舉手!”

我舉手,哇噻!好幾個舉手!趙啟便挨個問了歲數,到我這裏,我如實說道:“三十三歲。”

趙啟笑了,說道:“難怪進來,海港話講叫做三十三亂刀斬,進來最好了,哈哈!在外麵給人家砍死!”

搞到最後,我們才弄明白,他是要按照年齡分配床位。結果,倆個四五十歲的家夥自然分到下鋪,一共六張下鋪,組長的鋪位是固定的右側靠門的下鋪,這樣便有三張下鋪沒有了,一共六張下鋪六張上鋪,俺年齡一排,剛好排到我這裏,我隻能上鋪了,組長讓我到他上麵的鋪位。

我和常力還有劉風明剛好都在右側的上鋪,我在前麵靠門,常力在中間,劉風明在後麵。

床鋪分配好了,接著分配對應床鋪的條桌下麵的書桌堂,一麵六個,和上學的那種課桌一樣的,正好每人一個書桌堂,我的床位號是四號,下鋪的三張床從組長開始是一號,然後二三號,接著是我的四號、常力五號、劉風明六號,再到對麵的下鋪七**號,上鋪十、十一、十二號。

趙啟分配完床鋪位說道:“必須記住自己的床位號,這是你們的靜態三連號,監獄裏麵的規矩,實行三連號製度,是為了讓大家相互監督,三連號從我的一號開始到三號是一個連號,十二個人一共四個連號,你們在心裏記住,警官隨時會抽查,到時候你答不上來你的三連號都是誰,就得吃生活!”

接下來便是鋪床鋪了,沒想到,這鋪床到成了我們的一大難題!我們監房裏麵的床鋪都是鐵管焊的連體床,一麵的上下鋪六張床是連在一起的。床板是木板的,上麵每人一條被子、一個床單和一條褥子、一個枕頭、枕巾。褥子和被子是白色的,枕巾和床單是白地藍色杠杠的。

在監獄裏麵有一句話,叫做出門看隊伍,進門看內務。所謂內務包括監房衛生和個人內務,個人內務最主要的就是床鋪,跟軍隊一樣,被子要疊成豆腐塊,要做到八角挺括、六麵平直!除此之外,監房牙具的擺放要整齊化一,毛巾的疊掛要整齊劃一,個人內務箱裏麵的物品擺放要整齊劃一……

趙啟手持一條嶄新的被子放到屋地當中的長條桌上,叫我們圍攏過來,他先問道:“你們這些人裏麵有沒有當過兵的?”

眾人搖頭。

他又問:“有誰進來過?”

眾人又搖頭。他笑了,說道:“鬧了半天我這全組都是新官司啊!就沒有老官司?”

“有,組長,俺是老官司。”那個“五一”歲了老家夥答道。

“靠!不是說你歲數老!老官司,不懂嘛!”趙啟有些哭笑不得。

那老官司說道:“俺是進來不知道多少回了,五十多歲了,在裏麵呆了二十多年了,基本上是裏麵一天外麵一天。”老官司低聲說道。

“哦?還真是個老官司!”趙啟說道:“那你會不會疊豆腐塊呀?”

“不會,沒疊過,都是一兩年以下的小官司,就在看守所吃了,這次……”老官司唯唯諾諾。

趙啟笑了道:“這次搞大了哈!搞到監獄裏麵來了,判幾年啊?”

“嘿嘿,這次判的也不多,三年,餘刑還有兩年多。”老官司說道。

趙啟說道:“行了,我現在給你們做個示範啊,就做這一次,學不會晚上就都別睡覺了!看好了啊,記住手勢!”手勢,是裏麵常用的一個詞,泛指動作要領、動作的先後次序等等,無論是搞內務衛生還是生產勞動,都會涉及到“手勢”。

“身ti站在被子的一側,先麵對被子,象我這樣,將整條被子縱向折成三折,這樣,看好了啊……”趙啟從頭至尾將一條新被子疊成了豆腐塊的雛形,但是看上去有些臃腫。

趙啟說道:“大家先拿自己的被子練習手勢,這是新被子,新被子很難打成形的,大家看我的被子。”他指著自己床鋪上疊得棱角分明的被子說道。

“我告訴大家一個辦法,就是新被子要壓,晚上睡覺的時候,壓在身ti下麵,壓幾天就好了。現在,都到自己的床鋪練習疊被子!”趙啟說完,背著手走出了監房,站在門口向走廊裏張望,另一個組的組長走了過來。

“你這裏怎麽樣?我那個組笨死了,他們什麽都弄不好!”

“我這裏也一樣,都他ma的新官司,有的搞了……”

兩個組長在監房門口聊起天來,我這時才感覺到上鋪的壞處!下鋪的可以站在地上把被子鋪在自己的床鋪上比較從容地疊被,可是我們上鋪的,要爬上來,人和被子都要在一米寬的床鋪上折騰,本來就還不大會弄,一時間忙得我滿頭大汗,我看看當中的常力,比我還狼狽,抉著pi股在跟被子較勁。

我索性坐g上,笑著說:“大力,歇會吧,ma的,這玩意咱弄不來呀!”

常力往下看看說:“不行,俺得下去弄!上麵沒法弄!”

這時,趙啟進來了,抬頭說道:“你們兩個,下來!”

我說:“組長,叫我嗎?”

“對!你,還有你!下來!”他指著我和常力叫道。

我們兩個莫名其妙,連忙蹬著床邊立柱上的腳蹬下來,穿好了鞋子,站在他麵前。趙啟是個小個子,連一米七都不到,我們倆個站在他麵前,比他高出半頭。

他說道:“一進來我就說過,不許隨便說話!你們這麽快就忘了嗎?”

我愣了一下道:“組長,你說過不許隨便說話嗎?他說過嗎?”我歪頭看著常力,常力搖頭道:“他沒說過,我敢誓他絕對沒說過!”

我想笑,結果居然真的笑了出來,接下來,我卻為這一笑吃盡了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