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裏,我們基本上是每天上午做一會隊列訓練,然後就進車間剪線頭,下午大課教育,有時沒有大課教育就進車間幹些零活,逐漸地熟悉了車間的一些基本勞動常識。

這一天下午,我們沒有大課教育,又被帶到車間,這次是在後麵的包裝車間,幫包裝組將成品帽子打包裝箱。這個區域和車間縫紉機那部分是單獨隔開的,我們在一排木案前分開坐下,各個工段將成品不斷地抱進來,我們十二個帽子一打地碼在一起。

包裝車間進進出出地老是有一些犯人來往,一個麵膚黝黑的挺jing神的小子抱著一大筐帽子進來,將大筐忘我的身邊一放,悄聲道:“東北的吧?還有誰是北方的?”

我看了他一眼,問道:“你誰呀?”

“我北京人,尚魏,七組組長,聽說你們這批新兵有兩個北方人?”他四下張望著說道。

我說:“是,還有那邊的常力,我叫何生,我們兩個都是東北的。”

“抽煙不?來,給你兩根,你和那個常力抽,有空再聊!”說完,伸手變戲法一樣掏出兩根香煙塞到我的上衣口袋裏,離開前又回頭道:“當心抄身,藏在裏麵!”

一時間我很緊張,我看到依然有好多老犯人在來來往往忙碌著,老張中歪坐在門口快睡著了。我將口袋裏麵的兩隻煙迅藏到裏麵的衣服邊上的夾層裏,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碼著帽子。很快,到了收工的時間,我們新犯人照例提前先回去。

回到監房,我對王勝說:“組長,我這裏有兩根煙,放你那裏吧!”說著我把煙掏了出來,經過幾天的接觸,我現,這王勝並不靈,他不是這個中隊混得比較好的犯人。

就說這香煙,有的犯人就有,有的犯人就沒有,王勝每次到車間,把我們新犯人安排好,他就四處轉悠,到處跟人要香煙去,或者蹲到廁所裏麵去吃別人的巴頭。

在車間幹活的時候,唯一可以去吸煙的地方就是車間的廁所,廁所裏麵門頂上有個探頭,在車間幹警上崗台有個小顯示器可以看到廁所裏麵的情況,但是門下麵的角落裏麵是個死角,可以蹲下兩三個人在那裏偷著吸煙。

沒有煙抽的犯人就進去等著,等別人抽剩下的煙頭,接過來吸上幾口,有的關係好的,兩打一,三打一的都有,王勝有時候就去廁所等別人的巴頭。

我開始很納悶,這犯人身上的香煙到底是哪裏來的呐?

晚上,晚點名之後是隻有活動的時間,王勝把我的兩支煙拿出來給我,我給了他一根,他用打火機幫我點著了,我就跟常力兩個你一口我一口地抽了起來,到現在我還記得那煙的牌子:迎客鬆。

王勝那支煙隻抽了幾口就傳給了其他人,監房裏麵每隔人都抽到兩口,大家象過年一樣高興。王勝說道:“俺知道這煙是誰給你的,是不是小北京?全中隊,除了大統就是他煙多。”

我說:“是七組的組長,叫尚魏的,他說他是北京人。”

王勝道:“對,就是他,小北京,外號黑鬼。”

我抽完了煙到後麵的馬桶小便,回g上,王勝在泡方便麵,他有兩支熱水瓶,用開水很方便,開水是每天出工的時候,各組將熱水瓶放到監組前麵的院子裏,擺成一排,一般每天上午炊場會負責把水車推到中隊,內務大組長張斌和小勞動負責將所有的暖水瓶灌滿。可是我們的大帳還沒有來,我們也都被允許開了熱水瓶,害得我又多開了五個熱水瓶。

我接著香煙的話題問王勝:“組長,這香煙究竟是咋來的?”

王勝神秘地笑笑,看看我們一個個都豎起了耳朵,他說道:“這個、這個不好說出來的,等你們新收結束,一切自然就都知道了。”

常力說:“俺停老犯人講,香煙是花錢買來的,可是哪裏有錢啊?錢,就是現金,從哪裏來?”

王勝笑著說道:“俺給你一百元現金,你能給俺買來香煙嗎?”

常力說道:“一定有啥辦法的,中隊好多犯人都有香煙的,組長,你就教教咱們吧!”

王勝說道:“我教你們這個,明天隊部就得找俺談話,俺這個組長就別幹了,回到車間裁縫紉機去了!”

聽了王勝這話,我一下子想起了一個詞:“地雷!”俺已經忘記了地雷這回事,可是剛剛王勝的話卻是分明在暗示,這個監房裏麵有地雷!

我說道:“嘿嘿,看來這還是個保密的事情!”

王勝說:“絕對的秘密,你們明天進車間,都想辦法跟你們的老鄉去要香煙,這些天了,也認了謝老鄉了吧,想要知道香煙是哪裏來的,去問你們的老鄉吧。”

外麵院子的鐵門響了,夜值班隊長來巡夜了,我們趕緊tuo衣bsp;第二天,車間裏麵的生產任務終於完成了,下一批活還沒有來,隊部決定休息一天。犯人們都出來洗衣服、洗澡,打掃監房衛生。我們新犯人也被放假,隊長們乘車進城去喝酒了,隻留下了小孫隊長和老張中值班。

老張中就是喝酒睡覺,小孫隊長也不大出來,在隊部裏麵玩一台很破的電腦,根本上不了網,就是打遊戲。

院子裏麵的犯人們就開始了大串聯我和常力被小北京叫到他們七號監組,小北京從床下麵的內務箱後麵掏出來一包迎客鬆香煙,給我們每人一支,我們三個人就坐在他的床鋪上聊了起來。

我當然還是想知道香煙的來源,尚魏小聲對我倆說:“得有現金!”

我說:“哪裏弄現金啊,老公裏不是不允許我們有現金的嗎?”

“cao!老公裏還不讓抽煙呐!地下航線!聽說過地下航線沒有?”小北京神秘地問我們。我倆都搖頭,在新收犯監獄的時候聽到過大課教育到時候,警官講到要嚴厲打擊地下航線,但是具體啥叫地下航線還真是不知道。

小北京吸了一口煙左右看看說道:“寫一封信,托人帶出去寄給家裏,讓家裏人把現金藏在包裹裏寄來,要藏的隱蔽,包裹來的時候,老公裏查的很細,這個我到時候再慢慢教你們。”

“可是。那個信,托誰帶出去啊?”常力問道。

“車間裏的師傅啊,有些師傅我們都熟悉了,就求他們帶出去,還有就是炊場送菜的農民,求他們幫忙把信帶出去!”小北京的話讓我豁然開朗!原來還真是有這樣的地下航線的存在。

我說:“那他們就肯帶?監獄不管嗎?”

“當然要花錢的,或者你以後得從他手裏進煙!老公裏是要管的,他們私自幫犯人帶信,一旦被抓住了,犯人要嚴管或者關jin閉,帶信的師傅就別再想進到監獄裏麵來了,回去了場子裏麵還要處分。但是,這是一本萬利的事情,他們都願意鋌而走險!”小北京一口氣道出了地下航線的秘密。

原來,車間加工帽子都是為正規的工廠加工的,每一批活都要有兩名技術師傅跟著指導,犯人們就通過與師傅們的接觸,四下裏讓他們帶信出去寄出,等家來寄來郵包,裏麵就會夾帶現金,隻要檢查的時候抄不出來,這現金就到了犯人手裏,一旦抄出來,輕者沒收,重者關jin閉。

手裏有了現金,下一步就是求師傅從外麵帶煙進來,一般的行情是,五十一條的迎客鬆,要賣到一百元一條,師傅帶煙進來也是要冒風險的,交接的時候又要偷偷momo進行,一旦被隊長現就是大事。

小北京說道:“在這裏,隻要你們手裏有現金,向要什麽都有,手表,白酒,香煙,黃書,啥都能帶進來,問題是你得有錢!何生,我聽說你丫大賬上有好幾萬?那沒有用,你手裏要有現金才爽!”

常力說道:“那俺們也不認識師傅啊?”

小北京笑了,道:“不是有我嗎?我找你們來幹嘛呀,不久是為了幫你們嗎,寄信、買煙,一條龍服務!怎麽樣?”

我說:“夠意思!兄弟,到時候煙進來了,大家一起抽!”

小北京笑了道:“一看就是不懂規矩!裏麵的行情是,我給你買一條煙,給你八包,我抽兩包,就是這個價,我保證香煙交到你們手上,你們也用不著感激我,就一條留兩盒,明白不?”

我明白了,常力道:“行行!都他ma的憋死了!有煙就行啊!”

小北京小聲說道:“別的組長啥的也有路子,等再過一段時間,大家熟悉了,肯定會有好多人上趕著幫你們買煙,你們可別輕易上當,這幫南蠻黑著呐,到時候你們慢慢品吧!”

常力說道:“啥也別說了,俺們就相信你,咋地咱都是北方人啊。俺這就回去寫信,你告訴俺這錢咋個藏法?”

小北京就詳細地介紹了郵包藏錢如何不被老公裏查出來的方法,還真是應了那句話: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貓和老鼠的遊戲,我倒是很想嚐試一下。

小北京說的那句話深深印在我的腦子裏:隻要你有錢,什麽都能弄進來!我想弄把手槍進來,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