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樓下停好車子,我滿身疲憊地走上樓去。打開門,室內一陣黴的味道,好久沒有回來住過了,還好今天的天氣不錯,我打開窗子,將房門也打開,除了蘇倩沒人知道這裏,不怕有人進來暗算我。

我tuo了衣褲到洗手間衝洗了淋浴,身上好多處外傷,我嘶嘶哈哈地把自己清洗幹淨,照鏡子看看,臉上有幾處瘀青,額角有一處破裂,還好已經不出血了。洗幹淨了,我將所有的衣褲全部丟到垃圾桶裏麵,從衣櫥裏麵拿出來一些nei衣褲和襯衣襯褲,都掛到窗戶外麵晾曬。

弄了一中午,可算都曬好了,就裏外穿了,下樓去雲都一樓胡亂吃了些東西,又去太平洋百貨下麵的市買了一大堆吃的用的,回到樓上,鎖上房門睡起了大覺。

這一覺睡了一天一夜,我醒來的時候,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窗外陰雨連綿,我感到口幹舌燥,爬起來拿了一瓶礦泉水灌了下去,看了看手機,時間是傍晚六點多。

我點了一支煙,靠在床頭,拿著手機翻看著,沒有短信,也沒有來電。我幾乎被人遺忘了,我吸著煙,將煙灰彈落在床頭旁邊的折疊桌上的一個空易拉罐裏麵,耳畔聽著雨滴敲打窗欞的聲音。

也許一切都還正常吧,福建幫遭受重創,一時間難以形成反擊的力量,關鍵是,袁冰死了,他們沒有人知道我是誰。

雪兒和楊朵應該很忙的,做媽咪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新場子新環境,客人也要從頭做起,她們忙得顧不上我了,嗬嗬,等過一段走上正軌了就會來煩我了。

現在隻有一件事讓我放心不下,那就是星河的老板霍嘉,他的手下,那個金經理跟戴小強的合作進展到哪一步了?我撥通了戴小強的電話。

“小強,幹嘛呐,那麽吵,趕緊找個沒人的地方給我打過來。”聽筒裏麵亂七八糟的噪音,有人吵吵嚷嚷,也許正在打架,都是流氓,街頭打架鬥毆也是難免的。

過了一會兒,戴小強將電話打給我,這下很安靜了。

“四哥,一夥小流氓在街上搗亂,砸了阿迪力的攤子,我們幾個正好在他那兒吃肉串兒,就幹起來了,沒事,已經擺平了。”

我說:“你現在還在阿迪力那裏?”戴小強說:“嗯,我在對麵的車裏麵,救我一個,弟兄們還在那邊幫著阿迪力他們收拾呐,有事說吧,車裏沒人。”

“沒什麽事,就是想問你,金經理那邊有什麽進展沒有?”我換了姿勢,將煙頭丟進易拉罐裏麵,下地站起來走到窗前,看著背街樓下小區外麵的一片棚戶區,在小雨中炊煙嫋嫋的景象。

戴小強說:“有,昨晚金經理對我說,讓我今晚十點以後過去,跟我敲定行動的細節。”

我推開窗子,一股涼爽的冷風夾著雨點吹了進來,我做了個深呼吸,又趕緊將窗子拉上了,我說:“好的,完事打我電話,對了,阿迪力的攤子剛才被流氓砸了,他的手下有沒有出來打架?”

“他的手下,沒看到,也就是幾個小二和後麵穿串的幾個人,看上拿過去也不像流氓打手。”戴小強說道。

我說:“行了,你去幫阿迪力弄弄吧,安排兩個弟兄,碼他,momo他的底牌。”說完我掛斷了電話。馬上我又打給張鋒,張鋒很快就接了。

“四哥,這個霍嘉的確有些實力,在上海浦東有一個塑料製品廠一個電子元件廠,都在張江開區,都是上千人的大廠,他家住在廠子裏麵的家屬區,單獨的一棟小樓,高牆大院,周圍就是他們廠子的職工家屬區,要對他下手,很難。”張鋒的情況mo得還算細致。

我說:“他出入帶不帶保鏢?”

張鋒回答:“帶的,一般都是兩輛車出入。”

我又掏出來一支煙點上,說:“碼他的家人!”張鋒答道:“明白!”

打完兩個電話,我趕到很餓,就穿戴整齊,把上次去青海買的皮夾克穿上,豎起衣領走下樓去,剛剛在樓上,我看到後麵的棚戶區路旁有一家掛著東北骨頭莊門麵的小飯店,就下樓轉過去。

樓外果然是淒風冷雨的感覺,我將雙手插在衣兜裏麵,縮著頭,快步走出小區,外麵的行人形色匆匆,正是下班的高峰期。

我轉到後麵的背街,這裏的路麵有些泥濘,我幾步就走進了“東北骨頭莊”,裏麵卻是另一番景象,熱乎乎的一股熱浪撲麵而來,熟悉的醬骨頭香味充斥滿屋。

馬上有個穿著油脂麻花的白服的小子過來問我:“大哥吃飯吧,這邊坐。”一口的東北口音,聽著就舒服。

我在一張靠牆的桌子旁坐下,看到小屋不大,擺的墜子很滿,已經有兩夥人在吃喝了。我說:“醬大骨頭是吧,怎麽賣的?來一份!”

東北小夥說:“十八塊錢一盤,來兩盤吧,新出鍋的熱乎呐!”

我笑笑說:“行啊,就先上兩盤。”我看看旁邊那桌上的盤子也不是很大,估計就不多的幾塊骨頭,不像在林海老家,大骨頭都是用大海碗上的,什麽東西到了上海都變得小氣扒拉的。

“再來一小瓶二鍋頭!”我對東北小夥說道。

“好嘞!馬上就來!”他吆喝著跑開了。

我掏出煙來點上,看著這間有些破敗的危房,東北人來這裏開上這樣一個小店也算是不容易的了,好像生意並不太好,也許今天下雨的緣故吧。

東北小夥先給我端了一碟油炸花生米上來,說:“這是送的,不要錢,還有骨頭湯,等下也送一大碗。”說著將花生米和一個小瓶的二鍋頭放在我的桌子上。

我伸手拿過一隻玻璃杯子,將一小瓶酒全都倒了進去,正好一杯。夾了粒花生米,喝一小口二鍋頭,頓時感到一股熱流從xiong前彌散開來。很快,兩盤熱氣騰騰的醬骨頭也端來了,還了一次xing的薄塑料手套,我帶上手套,伸手就抓了一塊,啃了一口,讚歎道:“正宗!夠味!”

那個小夥笑道:“大哥頭一次來咱家吃飯吧?好吃就常來,咱家還有各種東北燉菜、熗菜啥的,保證都是純正的東北口味。”

我喝了口酒,抬頭說:“兄弟,你家東北哪嘎噠的?”

“雙城的,就在哈爾濱邊上。”小夥說道。

我點點頭道:“雙城,我知道,我是呼蘭了,不遠!咱是老鄉,來來坐下喝口。”

“不了大哥,來客人了,我忙呐,就我跟我爹兩個人,我爹在後麵灶房,我忙前邊兒,等趕明兒個有功夫地,好好陪大哥喝點。”小夥說著就取招呼剛進門的幾個人了。

這小子幾句話說的我心裏那個舒坦啊,多久沒有聽到如此地道的東北話了!我突然現,我真的想家了!

結果兩盤醬骨頭根本沒吃夠,又叫了兩盤,小瓶二鍋頭也又上了一瓶。小店裏麵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聽說話的口音,大多是東北的老鄉,看上去都不大富裕的,穿著廉價的衣服,麵色粗糙,說話大嗓門,聽著卻是那麽的親切。

我一個人占了一張桌子,很快其他桌子就全客滿了,我也吃得差不多了,就喊那小夥子來結了賬,剩下一盤醬骨頭打包拎在一個馬夾袋裏麵。走出小店,感覺沒有那麽冷了,外麵還在下雨,可是雨也小了許多。

我回到恒豐小區,在樓下找到我開來的桑塔納兩千,開車回了古北,吳帥走了,吳嫂也走了,我回到二號別墅,感到冷冷清清,盡管依舊有兩個弟兄在值夜,可是沒有的吳嫂,就好像缺了好多人的樣子。

我在酒櫃力找到一瓶東北燒酒,一個人上了二樓,將酒瓶打開,一個人倒滿了一杯,把打包回來的醬骨頭放到茶幾上,用手抓著啃yao,一邊喝著辛辣的白酒,不知不覺中,感到滿臉的淚水簌簌滑落。

無聲地哭泣,我連燈都沒有開。黑豹就這樣走了,他中彈的樣子,一遍遍在我眼前浮現。黑豹跟了我幾個月了,我們之間已經有了默契,一趟西北之行回來,我對他已經有了感情,可是,就這樣,突然就走了!

大哥說過,出來混,早晚都是要還的。誰知道哪一天一顆子彈飛來,我就橫屍街頭了?人在江湖漂,早晚要挨刀!可是,到現在,我還有好多事情沒有辦呀。黑豹的死,對我刺ji太大了,吳帥的變節也讓我知道了沒有可以完全相信的弟兄。

戴小強不是背著我收阿迪力的反水錢嗎?還有趙鐵柱,在後街那邊一個人做大,幾乎都不來古北見我了,我突然覺得自己一下子成了孤家寡人,這幫安徽人,看來還不是自己的嫡係啊,可是,我的嫡係在哪裏啊!

回東北去吧,這種想法越的強大起來。一個人躲在房間裏麵把整整一瓶酒全部喝光了,我躺靠在沙上,叼著煙,望著空洞洞黑漆漆的房間,突然感覺到從來沒有過的孤獨……

半夜,戴小強打來電話,說:“四哥,我剛從星河回來,他們讓我們在阿迪力接貨的時候下手,黑吃黑,兩邊的資料我已經全部拿到手了,四哥,你在哪裏,要不我去跟你麵談?”

我說:“不必了,你就等在安保公司,我現在過去。”

我打電話給王組長,王組長叫王大宇,我說:“大宇啊,你在哪兒啊?方便到二號來接我一下不?”

“方便方便!四哥等我,我馬上到!”這個王大宇和他的手下的命都是我救的,沒有我從閣樓裏麵下來解救他們,他們必死無疑。

我換了一身很暖和的羊絨nei衣,穿了西裝,外麵披了件純毛的風衣,搖搖晃晃走下樓去,看到王大宇已經垂手等在一樓大廳了。

我看了他一眼,說:“去開輛大吉普,下雨天,路滑。”

“是是。”王大宇跑出去了,我走到飲水機前接了一杯水喝了,點了支煙,推門走出去。一輛豐田大吉普從後麵車庫開了出來,我走過去,腳下一滑,險些跌倒,我喝得太多了。兩個值夜的弟兄連忙跑上前來攙扶我,被我一把打開,我回頭直勾勾看著他們,說:“不用管我!看好家!”

王大宇下來,過來打開後車門,我上車,坐在後座上,對王大宇說:“叫上你那兩個組,再開兩輛車,前後保護!”

三輛大吉普一起開了出去,疾馳在雨夜中的上海馬路上,格外的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