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一無所有
那琴師立刻起身，讓出了位置。
陸展顏點頭，而後翩然入座。
象牙白的鋼琴，象牙白的椅子，周遭還有無數人。
陸展顏筆挺地坐著，她深深呼吸，腦海裏開始回憶那樂譜。而後手指探向了琴鍵，輕輕地落下。
哆
咪
稚氣的，生疏的，按鍵聲。
陸展顏不由得瞧了秦世錦一眼，他就站在自己的麵前，不遠處的地方，看著她演奏。
莫名的，心裏那些不安也似乎淡然了。
那個樂譜，在腦海裏如此記憶深刻，她又怎麽能忘記。
於是，她將雙手放在琴鍵上，她開始彈奏了，指尖落下，慢慢的，彈奏那一首曲子。
呐，秦世錦，一起學琴吧。
你練小提琴，我就練鋼琴，看看誰學得快。
……
“d大調……”一旁有會音樂的人，輕聲念出曲子。
d大調卡農，德國作曲家約翰帕赫貝爾最著名的作品。
她仿佛回到了那一年，在他和阿姨走後，她卻奮力開始練習這首曲子。獨獨練習這一首，還千方百計地讓爸爸為她又請了一位老師。陸青鬆當時問她，不是對鋼琴不感興趣嗎，怎麽還要練習呢。她說因為學校有演出，她要彈鋼琴。
可其實，是在賭氣吧。
她總會學會的，總有一天能學會的。
所以，才會在那家餐廳裏，當他用小提琴拉奏出這首曲子的時候，她才會脫口而出，甚至都知道，哪裏拉錯了，哪裏記差了。
這一刻，來得太突然了。
在這樣的時候……
陸展顏忘我地彈奏著，這才發現，指尖像是發條一般，每個鍵都有生命力一般。
當年沒有來得及的曲子，就在今天為你彈奏。
大廳裏安靜異常，全都在聆聽。
其實演奏的水平和方才那一位比起來真是差了許多，不禁有人露出了暗自看好戲或是搖頭的表情。隻是，她依舊這樣從容地演奏著，並沒有被影響。仿佛不是為了他們而演奏，隻是為了一個人而已。
就在那鋼琴聲中，她紅唇微動，吟出那溫暖人心的詩歌。
“從明天起做個幸福的人，喂馬劈柴周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告訴他們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我將告訴每一個人。”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願你有一個燦爛前程。”
“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隻願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伴隨著她的詩歌，隨著琴聲慢慢落下帷幕，止於最後一個鍵，不由得讓在場的人全都會心一笑。
這個女孩子，是個會讓人感到溫暖的存在。
直到琴聲停止，眾人全都沒有反應過來，陸展顏輕輕而起。
她望向了秦耀宗，微笑說道，“抱歉，演奏欠水準，可是願您幸福常在。”
掌聲，隨即響起。
那是秦世錦。
他鼓起掌來了。
隨後，更多的掌聲，轟然響起，在大廳裏盤旋不散。
秦耀宗微微眯起眼眸，注視著麵前的女孩子，一下無聲了。
陸展顏始終微笑，目光對上了秦世錦，一種不可比擬的默契。
陸展顏讓人瞠目結舌的演奏，讓那一行人全都刮目相看了。
“啊，沒有想到展顏姐你這麽行哦！”關菲菲不禁讚道，“剛才真是太帥氣了！”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恐怕就是這個意思了。”就連蕭墨白這下也是說不出話來了。
眾人歡笑，無一不是高興。
在人群之中，陸展顏不經意間瞧見了唐仁修。原來他也有來，隻是一直都沒有注意到。此刻他正在原處，恰好也望著自己。手中的酒杯，朝著自己舉起，仿佛是在向她致敬，更是在讚賞她的演奏。她亦是舉杯，回敬了他。
直到宴會臨近尾聲，都是太平盛世，那位秦董事長，也沒有在出什麽難題。
等到差不多了，秦世錦也拉著陸展顏而出。
“不用說一聲嗎？”這樣離開，不大好吧？
秦世錦卻道，“不用，我已經說過了。”
上了車後，陸展顏才鬆了口氣，扭頭數落道，“秦世錦，今天你差點把我害慘了！”
“說吧。”秦世錦卻突兀地來了這麽兩個字。
“說什麽？”
“你怎麽會那首鋼琴曲？”記得那時，她可是練了好久練不會。
陸展顏得意挑眉，“以前不會，不代表現在也不會啊。”
秦世錦瞧了她一眼，冷不防將她拽入懷中，就在車中抱緊，“誰讓你彈給那麽多人聽了。”
其實，本來想在他生日的時候，單獨彈奏給他聽的。
不過現在也沒有差別了。
“陸展顏。”秦世錦喊她的名字，大手撫著她的腦袋，“今天你表現得很好，超出我的預料。”
哼，難道他的預料就是看她出醜嗎？
“秦世錦，我不覺得你這是在誇我哎！還有，你能不能鬆手？我有點透不過氣來了！”
……
過了幾天的周末，這日秦世錦不在，前兩天趕赴外地出差了。
而那位耿先生偏偏又恰好出現。
隻是此次，陸展顏已經有了準備。
在壽宴過後，總有種感覺，會有這樣一天的到來。
秦董事長，會來找她的。
果然，這一天來了。
耿叔直接找上了陸展顏的公寓，敲開門道，“陸小姐，董事長要見你。”
其實在宴會後，秦世錦也嚴詞警告過她，如果秦耀宗要見她，那麽她不需要去，也不需要理會。裏陸我秦。
陸展顏當時是答應的。
可是，真找上來了，陸展顏還是覺得有必要見一見。
陸展顏沒有多作遲疑，十分淡然地說，“好。”
換了個便裝，陸展顏就跟隨著耿叔下樓。而後上了車，車子就往前開，也不知是要往哪裏。等停了下來，才發現來到了近郊的漁村。
周六的天氣很好，晴朗多雲。
冬日裏難得的晴明之日。
一座池塘隔了一座，遠處的那一座，池畔坐了幾道人影。其中一人年齡最長，兩鬢白發，穿了休閑服，依舊威嚴不凡，握著魚竿垂釣的正是秦耀宗。陸展顏走向他，輕輕開口喊了一聲，“秦董事長。”
秦耀宗並沒有望向她，隻是瞧著平靜無波的水麵，“坐吧，不要說話，吵到我的魚。”
他的態度很是冷淡，也十分狂傲，陸展顏並沒有生氣，隻是聽話地在他身邊的小椅子上坐了下來。
等候，安靜地等候著。
可是等了半天，魚竿都沒有動靜。
竟然沒有魚兒上鉤。
秦耀宗這才道，“看來這邊的風水不好，釣不到魚了。”
秦耀宗說著，將魚竿收起，而後遞給一旁的耿叔。他亦是站起身來，似乎就要往別的地方換個位置。
陸展顏也立刻起身，默默跟隨在他身後。
隻要他不說話，她也絕對不說。
如果是在打仗，那麽大概就是敵不動我不動了。
秦耀宗卻也有一絲賞識，這個女孩子比想象中要沉得住。隻不過，也代表著她比預期得要難解決。
兩人這麽走著，秦耀宗忽而道，“陸小姐，今天讓你過來，我想你應該也知道是為了什麽事情。”
其實，當然是知道為了什麽事情，隻是陸展顏沒有承認，“董事長，我還真是不知道。”
“那麽，就讓我來明說吧。”秦耀宗輕笑，“你之前一直在中正公司，輔佐過老大，也輔佐過老二，這我都知道。”
陸展顏很淡定，聽見他繼續說，“一個女孩子，在外邊闖**不容易。和人相處久了，好東西瞧多了，也難免會迷失方向。隻不過，還是要及時回頭才對，因為有些人，有些東西，可不是你能要的，也是你要不起的。”
“陸小姐現在在五洲公司，我聽說已經是經理了，看來陸小姐也很優秀能幹。”秦耀宗緩緩道來，言談倒也沒有太過苛刻，“像陸小姐這樣的女孩子，我相信一定會有屬於自己的明天。”
“那天在宴會上，你的鋼琴彈得不錯。”秦耀宗又提起了那晚的事情，可就連陸展顏也明白，她的水平是絕對入不了他的眼。
果然，秦耀宗說，“你念得那首詩歌，也很不錯。麵朝大海春暖花開，這應該是你的願望吧？”
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如果真有這樣的棲身之所，該有多好？
陸展顏沉默，秦耀宗停住步伐，隨即扭頭望著她道，“我可以滿足你的願望。港城的海不好，工業汙染太多。南城那邊的好，這威海那邊也不錯，或者國外有些城市也是挺好的。”
“你可以買個小別墅，再買個車子，在那裏定居，我相信以陸小姐這樣的，絕對能找到一個更好的。”秦耀宗微笑著，那笑容似乎全無害意。
可是陸展顏卻覺得有冰冷來襲，在這冬日裏，暖陽都退去了。
“董事長，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說什麽。”陸展顏輕聲道。
秦耀宗的話說到這個份上，其實也是夠清楚了，隻是她這麽說，那他就直接挑明了，“陸小姐，你就開個價吧。”
開個價吧，他如此輕飄地說道。
卻讓陸展顏覺得自己是個待評估的物品，一件東西罷了。隻是比起平常的，此刻可以更值錢一些。
但是實際上，真的是一文不值。
陸展顏深呼吸，其實早就做好了準備的，隻是未曾料到，在這一刻還是有些心浮氣躁。
“董事長，其實我的願望，還需要有一個特定條件的。”
“哦？”
陸展顏道，“麵朝大海春暖花開，還需要一個人一起。”。
不管去哪裏，不管身在何處，哪怕有大海，哪怕春暖，哪怕花開不謝，可是如果沒有那個人，這一切不過都是多餘。
下半輩子，還有什麽樂趣可言？
“如果他在我的身邊，我的願望才能成真。”陸展顏輕聲而堅決，凝眸問道，“董事長還能滿足我的願望嗎？”
“陸小姐，你還太年輕，所以才會說這些。”秦耀宗笑了，“人啊，不能太貪心。這一貪心，就要得多了，而且要的，都是不能要的。”
“好像，我什麽都沒有要，我隻是要一個人而已，我不覺得這樣很貪心。”陸展顏反駁道。
瞧她是鐵了心一般，秦耀宗眉宇一橫，“雖然在那晚，他說你是他的未婚妻，可是我們秦家，沒有承認。”
“而且，永遠也不會承認。”秦耀宗將話說得沒有回頭路，那樣的斬釘截鐵，“我還是勸陸小姐，死了這條心吧。”
“他是他，秦家是秦家，我想這並不衝突。”陸展顏抿唇，依舊堅定立場。
“說你年輕，你還不肯承認。結婚不是兒戲，從來都不是兩個人的事情，而是兩個家庭的事情。”秦耀宗目光如炬，會震懾人心，這麽兩句話，就徹底擊中她內心深處的軟肋，讓她無話可說。
陸展顏雙手輕握成拳，她竟然找不出話再繼續反駁。
結婚，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情，而是兩個家庭的事情。
“告訴我，你的家庭，能給他帶來什麽？”秦耀宗質問道。
陸展顏不禁腦子有些空白，她能給他帶來什麽？有太多的話可以說，卻最終半點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緊要關頭，那頭有兩人自小徑走來。
走在前方的男人卻是西裝革履的打扮，和這裏的休閑氛圍格格不入。墨黑的劉海落在前額，他的眼睛即使距離很遠，也很深邃明亮，讓人一旦瞧見，就不願移開視線。
前一秒還百感交集的陸展顏，在刹那間就恢複了平靜，宛若救星到來。
秦耀宗的餘光也瞥見了朝著他們走來的秦世錦，眉宇更是蹙攏，就在這個時候，他對著陸展顏沉聲開了口。
“隻要你和他在一起，那麽他隻有一種結果，一無所有。”
“難道你要讓他一無所有？”
陸展顏的視線收回，定格在秦耀宗的臉龐上，那四個字讓她心如觸電。
一無所有？
誰？
秦世錦？
第二更來了，今日小加更了下，親們也表嫌棄。文章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了，集體頂住，我想下周就可以大結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