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七十九章 發牢騷的後果

但是,後來發生的事情,卻令許施傑始料不及:許施傑曾有一個朋友,兩個很談的來,常常一起閑談未來,理想抱負什麽的。

那個朋友的思想有些激進,常常抱怨政府,尤其是小日本全麵入侵中國之後,老蔣的“欲要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一出台之後,不但全國人民嘩然失色,就是讀書的學生們也直呼可笑:學生們也常常分東鄉西鄉的,有事沒事的,拉幫結派的,為了一句什麽話,幹了起來,這是常有的事:哪怕是為了一個觀點,也常常會兩下裏鬧的臉紅耳赤的,爭鬧不休。

然而,如果有外麵的人欺負上來了,管他是什麽人,哪怕昨天還跟他動過手,幹過架的,路上看到了是自己學校的人受了欺,立刻一哄而上,把那外麵的人打得抱頭鼠竄,惶惶而逃。

不幾日,說不定又會為了一句口舌,兩幫人爭吵起來,照樣吵的麵紅耳赤的,不相上下。

偏就不許別人來說長道短,要是有別的學校的學生湊巧也就這個觀點來說幾句誰對誰錯,竟然又一致對外,把人家說的灰溜溜的慘敗而歸。

因此,他們說:“這就要分流同歸!雖然我們自己可以有不同意見,可以持不同的看法,但絕不允許別人來對我們指手劃腳的!”

所以,當老蔣的“欲要攘外,必先安內”的法令一出,不少人便側目而視,敢怒而不敢言。

許施傑的那位朋友膽極大,不但敢怒,而且敢言,立刻狂書一封,一揮而就:“蔣不蔣,將軍頭上原是草!中不中,一張口裏鳴狗盜!正不正,腳下走路身上躁!恥不恥,天下第一蔣中正!”

這朋友草就幾副,張掛了出去,便自己得意起來,心裏隻想一時痛快,倒也沒想別的,居然還回自己宿舍裏安安穩穩的睡下了。

所謂中華民國,三權主義,第一便是民權,既要有民權,那便是有言論上的自由了。因此,一介書生,草書幾個文字,區區不過五十個字,諒著說說也不妨。不過是一書生意氣而已:這位朋友,許施傑很是了解——他通常都是滿腹牢騷,說東道西的,似乎很多事情看不管。然而,他從來也就是說說而已,發過自己脾氣了,依然該幹嘛就幹嘛,照樣每天讀書發牢騷,僅此而已。

以前發了也就發了,牢騷過去了,也就牢騷過去了,然而這一回,卻不行了:這位睡著正香著的朋友,被人家赤條條的從被窩裏逮了出來,差點兒沒**身子走出校門——原來此位朋友甚好赤著身子睡覺,連一條**也不愛穿,幸好有同學在場,來得及丟了一條短褲給他:終於那抓他的士兵也民權了一回,居然讓他把**穿好了了,才下的手,五花大綁的,實槍荷彈的押了出去,沒有幾天,那朋友又被押了回學校,那條**已經隻剩下兩三條破布連著血貼在上麵了。

那朋友被丟回自己**,甚至連句話也沒說出口,就頭一歪,死在那裏了。

許施傑等人看了,內心激奮,終於明白了:讀書雖然是一條出路,然而,讀書的出路,是在和平的年代才能有的,如今的年代裏,隻這麽一句話,竟然可以輕而易舉的斷送了性命!什麽民權民族的,全是他媽的鬼話連篇!

所以,從此之後,許施傑也不是一心一意的讀書了,常常聽那些激進的同學演講,雖然自己不很出頭,心裏卻常常湧出一些不一樣的思想出來。

常常會有那位死去的朋友一樣的牢騷,想要發泄出來。

妹妹的失蹤,讓他的發泄找到了突破口,他居然敢大著膽子,夥同幾個同學,偷襲國民黨的士兵。

被孫元救下之後,許施傑才徹底的明白了自己的冒失,和那位朋友的白白犧牲: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盲目而衝動的,不計一切後果的草率行動,最終所帶來的結果,隻是完全無謂的犧牲。沒有得到任何的回報。

“我們不怕犧牲,並不是一件完全的好事。不怕犧牲,是我們必須有的精神,”孫元說,“然而,如果說我們活著的目的,隻是為了一時的衝動而白白的犧牲掉自己年輕的性命,那才是真正的浪費生命!”

“那我們應該怎麽做?”從這一刻開始,許施傑意識到了自己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從此,他活著,不再是為他一個人活著,也不在是為了媽媽那個甜蜜和夢活著:妹妹已經失蹤了許久了,媽媽日思夜想,哭得眼睛都瞎了。

就是這樣,許施傑跟著孫元,由他介紹自己入了中國共產黨,並接受了上級的培訓安排,進入了國民黨的部隊,一直到現在,為同誌們做了許多有意義的事情。

一直以來,許施傑都分外當心:那位朋友的死,和另外兩位同學的死,常常激勵他不論什麽時候,不論做什麽事,都要慎而又慎,所以這些年來,一直安安穩穩的呆在國民黨部隊裏這麽些年,沒有出過紕漏。

今天卻不知是怎麽了。竟然喝的一塌糊塗,人事不知。許施傑心裏大驚,明白自己這是卷進了一種說不清楚的東西裏麵去了,想要完全的逃出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想到這裏,他強自鎮定下來,看到彭衡玉還在發脾氣,不覺歎了一口氣。

“你歎什麽氣?”彭衡玉正在著惱,聽到他歎氣,便歪過頭來看他。

“彭小姐,”許施傑歎了一下,“如果你真的是我妹妹,我心裏倒真是很高興。”

“我為什麽要做你妹妹?”彭衡玉氣呼呼的說,“憑什麽就隻能做你妹妹?因為我長得不好看?還是因為我不會繡鴛鴦?我知道你那個小蓮人長得好看,繡的花也漂亮!”一麵說著,一麵還掏出自己的錢包來丟給許施傑。

許施傑撿起來看了看,那錢包上繡的牡丹花,正是許夫人的針線。

許施傑遞還給她,彭衡玉扭著頭不要:“我不要,我不稀罕!”

“彭小姐,”許施傑隻好壓製住自己,“你對我的好,我自然知道,隻是我最近心情鬱悶,一時之間,有很多事情要想,隻希望彭小姐能夠原諒——畢竟小蓮剛剛離開,你就要我……我也難做到。”